美涵按照阿姨告訴的地址來到了革命路34號水上花園小區,她敲開了阿姨家的大門,一個男人給她開了門。舒殘顎
「哦,是服裝店老板娘溫阿姨的家嗎?」美涵問道。
「是的,孩子,她在等你呢!」那男人說著,用眼楮不住地打量著她。
「玉玉!——玉玉!」從一間臥室里傳出了老板娘的聲音。
「哎!」美涵邊答應著邊往臥室里走。
霎時間,美涵愣住了!她看見老板娘平臥在一個鋼架床上,她的頭頂上是一副吊環,她的脖頸上套著一個硬硬的塑料脖套,她的兩條腿著,上面打著兩根鋼針,鋼針下面連接著兩根繩索,每根繩子上都吊著三個鐵圈。
「阿姨啊,你這是怎麼了呀?好好的人,怎麼會成了這樣呢?」美涵難過極了,她撫模著阿姨的一只胳膊說。
「阿姨倒霉呀!」老板娘看到美涵,眼楮里頓然閃動起晶瑩的淚花,美涵知道,那是欣喜和痛苦交織的淚水。
「別說它了,玉玉,和阿姨說點高興的事情吧!」老板娘又說︰「你最近到哪兒去了?」
「我回老家過年去了,阿姨!」
「哦,回老家?是平原嗎?」
「是呀,阿姨怎麼知道我的老家?」
「阿姨早就知道了,還去過呢!只可惜找不到你們娘倆……」
「啊!阿姨還找過我們呀!」
「何止找過?為了找你們,我姐姐和姐夫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哦,阿姨,你怎麼越說,我越糊涂呀!」美涵流露出不解的眼神。
「玉玉!」阿姨拉著美涵的手,示意讓她坐下,美涵靜靜地坐在了阿姨的床頭,用手理理阿姨的滿頭亂發。
「玉玉呀,你是不知道我們一家人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呀!」阿姨說著兩行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阿姨,別哭了,你一哭我也受不了啦!」美涵看到阿姨難過,眼楮里也是澀澀的。
「好了,玉玉,你來了就好了,我要馬上告訴我姐姐和姐夫,讓他們也高興高興。老向,你過來,給我把電話拿來!」
那個開門的叔叔馬上走了過來,給玉玉端來了一個果盤,里面裝滿了各色水果,又將一只手機遞到阿姨的手里。
「吃吧,玉玉,一會叫你叔叔給你做些好吃的,今天,就在阿姨家吃晚飯,阿姨要看著你吃!」
「不了,阿姨,一會學校食堂就開飯了,我還是回去吃吧!」
「那怎麼能行呢?阿姨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你盼來了,你連一頓飯也不能陪阿姨吃嗎?」
「不是的,阿姨,你誤會了,我這次來就是成心要和你相認的,你沒看到我把這個也帶來了嗎?」美涵說著就從脖子上摘下那枚玉墜,將它緩緩地放到了阿姨的手心里。
「玉!」阿姨看到這塊玉,眼楮里剎那間閃出一道亮光來。她用另一只手將玉拿起,一個勁兒地把玩著,舍不得放下,連手里的那只電話也掉落在床上。
「玉玉,就是因為這塊玉,給你起名叫玉玉……」老板娘看著美涵的臉,又看看手里的玉石說。
「我知道了,阿姨,我媽媽都給我講了,這次是她要我戴上這塊玉來和你認親的!」
「哦,你媽媽——趙巧英,她還好吧?」
「好的,阿姨,她很好!就是她心里一直很愧疚,她知道這幾年太對不起你們了!」
「她知道就好,玉玉,」阿姨說著又難過起來︰「你知道她那次抱著你走了之後,我的姐姐和姐夫都經受了怎樣痛苦的折磨嗎?」
「阿姨,我可以想象得到的!」
「那段日子,他們倆東奔西跑,顛沛流離,把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把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一切依然是勞而無功……後來,後來他們又不幸遭遇了車禍,兩個人在醫院里躺了整整兩年之久……這才悻悻而歸。」
「啊?太可怕了!」美涵睜著兩只大眼楮看著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會有這麼悲慘!」
「是呀,這就是骨肉之情呀!有什麼辦法呢,玉玉,他們為了你,就是死也無怨無悔!」
阿姨漸漸陷入了沉思︰「那段往事真的不堪回首︰那天在機場,你媽媽突然變了卦,抱著你拼命地往外跑,我姐姐和姐夫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一幕,他們頓時驚呆了,一切都亂了陣腳,他們扔掉行李就緊追了出去,但是,眼見著你媽坐上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我姐姐姐夫他們倆人急得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哦,阿姨,我真的能想象得到當時的那種場景是多麼地令人心焦!」
「後來,我姐姐姐夫也擋了一輛車,一直追隨在後面,可哪成想,前面的車似乎感覺到了後面有人在跟隨,便猛地拐了一個彎,又加快了速度,一溜煙的功夫,不見了蹤影……」
「啊!」
「就這樣,我姐姐姐夫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一切都是徒勞。他們又想到你媽媽的老家在平原,會不會要坐火車回家呢,兩個人于是又在北京火車站守候了三天三夜,吃住都在候車室里,連上廁所都不敢隨便離開……我姐姐姐夫把一輩子沒有受過的罪都受了!」
「後來呢?」
「後來,他們感覺北京是不可能找到你們了,就決定到平原去。在北京變賣了一些衣物之後,他們拿著簡單的行李風塵僕僕地又來到了平原市。
在路上他們給我打了個電話,我便先一步趕到了平原。
當我在平原車站接到他們的時候,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幾天不見,他倆老了一截,我姐姐的眼角上刻著幾道深深的魚尾紋,面孔蠟黃蠟黃的,一點血色都沒有,而我姐夫的頭發幾乎全白了,兩只眸子顯得黯然無神,原來挺拔魁偉的身軀此時也似乎佝僂了起來。
我不敢多看他們,也沒有太多的語言來安慰,我們簡單商量了一下,先在一家賓館住下。
姐姐姐夫幾天都沒有合眼了,我安排他們先休息一會兒,自己則跑到外面去打印「尋人啟事」。
當我抱著一大摞剛剛印好的東西回到賓館的時候,我姐姐姐夫他們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了,我吃驚地望著他們睡眼朦朧的樣子,說︰‘你們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哪里能睡得著呀?’姐姐說。
于是,我們在平原的市區郊區滿世界地張貼著啟事,逢人便問,逢路便走,見到有抱小孩的女人總要尾隨好一陣子,直到看清楚她們懷里孩子的臉蛋才垂頭喪氣地離她而去……
我們跑遍了這里的大街小巷和許多村落。走累了,便席地而坐,肚子餓了,就隨便填點干糧充充饑。在平原市一住就是10多天,因為沒有進展,姐姐姐夫都著急得上了火。
就在第13天,我們在一條叫作‘學習胡同’的小巷里貼廣告的時候,意外踫到了一個擦皮鞋的小伙子,他看了看我們的廣告說,這個女人他好像見過似的,我姐姐姐夫馬上來了興致,趕忙跑到他的攤上叫他 皮鞋,和他拉家常,鼓勵他仔細回憶這個女人是在哪里見過的。
那 皮鞋的小伙子拿著我們給他提供的原始照片,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說︰‘就是她,英子!我認識她,我們相好過一段時間,她非常愛我,如果不是我這雙手後來叫電鋸給切了,我會一直等她來,和她結婚的!’
那小伙子給我們講述了一個非常淒美的愛情故事,說他原來是一個小木匠,和你媽媽曾經如何地相愛,並約定一起私奔,後來因為膽怯,他悄然離開了村子,來到了平原市,但是他怎麼也忘不掉這段感情,一直在等著你媽媽的到來,哪成想自己卻在一次做工時不慎被電鋸切掉了3個手指頭,為了不連累你媽媽,他徹底打消了等她的念頭,改行做起了 皮鞋的生意。
當我們知道了這段戀情之後,都很震驚,而小伙子知道了我們的來意以後,也很同情,于是他提出帶我們去你媽媽的老家幫助我們尋找你們母女。
我們一起來到了井田縣的一個村莊,見到了你的姥姥和姥爺,兩個老人一提起你媽媽就怒不可遏,火冒三丈,他們說自從你媽媽出走以後就一直杳無音信,更不知她在外面還生了個孩子。小木匠和我姐姐姐夫勸了好半天,二老還難以平復心中的怨氣。本來我們還滿心希望在此獲取消息,殊不知非但毫無線索而言,反而還激起了兩人的滿腔怒氣,我們只好告辭了二老,又返回到平原市。
從這以後,我們的尋找策略有所改變,從平原市走向了周邊的諸多縣城和村落。一個縣一個縣地地毯式搜索,然而,依舊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我們所去過的地方一切都是風平浪靜。
就在我們走投無路,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突然听到了一個新消息,說是在某縣的一座山上,有人看見過一對年輕的母女住在一座破廟里,每天以撿破爛為生,生活窘迫,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