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和那女孩並排坐在星星網吧黑漆漆的一個角落里。舒 兩人一邊玩著游戲,一邊交流著話題。
「你今天晚上不準備回家了嗎?」小文說。
「是呀,我現在最怕的就是回家,回去我就來氣,我看見他們就夠了!」那女孩子說。
「怎麼了呢?」
「哎!一言難盡呀!」那女孩把電腦索性關了,坐在那里嚶嚶地哭了起來。小文趕緊跑過去,兩人坐在一張椅子上,互相摟著對方。兩個女孩像兩只落難的雛雞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互相用體溫依偎著各自的身體。在藍色的鬼火般的熒光屏亮光的籠罩中,兩個受傷的心靈都渴望著得到相互的安撫ぬ。
「我叫小文,你叫什麼名字?」小文說。
「我叫笑笑!」那女孩子說,「我在紫光閣中學讀初二。過去,我也是一個很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從小學到初一,我一直是班里的好學生。那時候,在學校,我經常受到老師的表揚,在家中我也像一個小公主一樣受到爸爸媽媽的百般呵護,我一直非常滿足,常常以生活在這樣幸福的家庭而感到自豪和驕傲,我憧憬著初中畢業讀一個最好的高中,將來再考一所一流的重點大學,為我的爸爸媽媽和親人們爭光……可是去年發生的幾件事,徹底摧毀了我的夢想,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打了一個顛倒,我的生活完全沒有了過去的陽光和雨露,變得暗無天日、一片混沌。」
「為什麼呢?笑笑!」小文焦急地問道蜱。
「那是清明節的那天下午,我和爸爸媽媽坐車去陵園給爺爺女乃女乃掃墓,我們買了很多鮮花和貢品,我還給女乃女乃爺爺各自擺上了他們最愛吃的美味菜肴。在爺爺女乃女乃的墓前,我們舉行了簡單的儀式,我代表孫子輩還給他們念了自己寫的一首小詩,在肅穆的氣氛中,我們回顧著他們的音容笑貌,都留下了思念的眼淚。可就在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我發現媽媽的情緒有些異常,她和我們剛剛走出園地,突然卻又扭轉頭要再進去,爸爸拉了她幾下,硬是沒有把她拉住,她一路狂奔著跑了。我問爸爸︰‘爸爸,媽媽干什麼去呀!’
爸爸說︰‘她又去墓地了!’
‘她還去干什麼?’
‘不知道,可能還有話要給爺爺女乃女乃講!’
‘怎麼還有話呀,不是剛才在那邊都說過了嗎?’
‘不知道,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爸爸不耐煩地說。
我一看爸爸不高興,也趕快往墓地跑,還沒有走到墓前就听見媽媽低一聲高一聲地說著話,那聲調分明是在哭泣,我看到了這一幕,我心里真有些緊張,便停住了腳步,想听听媽媽在說些什麼。
‘爹,娘!你兒子外面又有女人啦!他要和我離婚,你們說叫我怎麼辦呀!他這樣做,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們二老嗎?’
我看到媽媽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給爺爺女乃女乃的墓碑磕頭,頭發披散著,滿臉掛著淚,額頭一陣緊一陣地踫著地,都發出了‘ ’的響聲,活像一個瘋子。我嚇壞了,不由得哭出聲來,馬上走過去攙扶她起來,哪知她看到了我,哭得更止不住了,一把把我也按到地上,媽媽緊緊地摟著我對爺爺女乃女乃說︰‘他一走,剩下我們娘倆孤女寡母的怎麼過呀!’
‘媽!你說什麼呀!’我嗔怪地扭了她一把。
‘真的,孩子,你爸爸外面又有女人了,他不要我們娘倆了呀!’
‘我爸爸!他不會的!我不相信!’我大聲說,‘走吧,媽媽,別胡思亂想了!你看天都黑了……’
媽媽又想磕頭,被我使勁拉了起來,但是,她依然抽噎不止,抱著我不斷地顫抖,眼淚和鼻涕都留了下來,沾濕了我的一大片衣襟。
這件事的發生,無疑在我的心靈深處受到了一記空前劇烈的重創。我真的沒有想到,在我看來如此溫暖和睦的一個家也會掀起一場翻江倒海的波浪。從那以後,我就特別注意留心我爸爸的一舉一動。」
「哦,怎麼會這樣?那後來呢,你爸爸的事情是真的嗎?」
「我一直都不相信媽媽那天說的話,總認為那是一個女人特有的疑心和多慮。家庭矛盾誰家都有,有時候兩口子說點氣話就會帶來一場戰爭。我一直很敬仰我的爸爸,他在我的心中,是一個非常穩重、善良、體貼、勤快甚至頗有責任心的男人。人嘛,都會有自己的一些瑕疵,也許爸爸太溫柔的性格會給身邊的一些女人帶來很多誤會,所以發生了被誤解的事情也是在所難免。我一直是從維護爸爸的角度在分析著那天媽媽的胡言亂語,我甚至時常有意無意地在媽媽面前訴說著爸爸的優點和對家庭的貢獻,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把我徹底推到了媽媽的一邊,讓我的心靈經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震撼!」
「哦,怎麼了?是你爸爸做錯了什麼嗎?」
「豈止做錯!他簡直就不是人!」笑笑說著,講話的語調越來越激動,她甚至用了最不雅的詞匯來表示她對爸爸的義憤填膺,「那一天,媽媽出差到外地去了,我因為學校離家太遠,中午就帶點吃的東西隨便湊合一下,不能回家。早上起來爸爸已經給我把中餐打包好,我帶著它就匆匆忙忙地上學去了。
那天上午學校有個活動,所有的課都改到了下午,偏偏物理老師有病了,那節課被通知上歷史。我每天有個習慣,上什麼課就帶什麼書,前一天晚上我都按課表準備好了,多一本書我都會懶得帶上。平時的課都很正常,但只要有臨時的調課我總是被搞得措手不及,就因為這個,老師還批評過我。
怎麼辦呢?下午的歷史是一節觀摩課,在上周歷史課後,老師還專門布置了幾個同學上台講演,我是歷史課代表,上台自然是首當其沖了,但是我的講演稿卻忘在家里了,更糟糕的是我還沒有完全背過,如果中午不突擊一下,下午的課肯定會因為我而搞砸了,要是真是那樣,不僅老師同學都要怪責我,就是我自己也會後悔一輩子的呀!
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趕快回家去取講演稿。上午的活動還沒有進行完,我就向老師請了假,坐上車就急急忙忙地向家趕去。
我心急火燎地下了車,匆匆忙忙地穿過馬路,氣喘吁吁地上了樓,從口袋里一取出鑰匙,就往鎖孔里插,一只手焦急地去轉動著鑰匙,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平時只要輕輕一扭就能打開的門鎖,今天無論我怎麼努力,就是歸然不動。
這是怎麼了?我急得滿頭是汗,我想,難道是門鎖壞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可就要慘了,修鎖的人雖然就在我們樓下,可他要費多大的功夫才能打開這把壞鎖?如果耽誤了太多的時間,我趕不上回學校,別說背誦講演稿,就是上課都要遲到了,那這節課的秩序都讓我給打亂了,大家還不把我恨死?
我不停地把鑰匙拔出來,再插進去,向左邊扭,又往相反方向戳,但是一切都是徒勞,一切都無濟于事。正在我萬般無奈,叫苦連天的時候,突然,只听到門里邊「吧嗒」響了一下,門竟然自己被打開了!
「哦,爸爸!」我驚訝地發現爸爸就站在門口,而且顯然是剛剛睡醒的樣子,穿著一件睡衣,頭發的中間被壓出一道槽,四周的毛發橫七豎八地向不同的方向倒伏,活像一堆亂草。
「你怎麼回來了?」爸爸驚訝地看著我問道。
「我回家取個東西,下午的課變了,我沒有帶書和資料!」我急急忙忙地答道,說著就要往屋里走,可是卻被爸爸擋住了。
「干什麼?人家都急死了,下午就2個小時,我回去還要背講演稿呢?」我邊說,邊責怪地打了爸爸一下,就要往屋里沖。
可是爸爸竟然死死地拉著我的胳膊,說什麼都不讓我進去,我霎時發火了,用一只拳頭猛烈地捶打著爸爸,奇怪地看著他,大聲嚷道︰「你怎麼啦?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都要遲到了,你想害我上不成課嗎?」我因為激動,聲音特別地大,連隔壁的門都打開了,有一個頭探了出來,看到我和爸爸在門口僵持,正想說什麼。而正在這時,隨著屋里傳來拖鞋在木地板上摩擦的「踏踏」聲響,一個女人從爸爸的房間走了出來,她同樣穿著一件睡衣,睡衣下面還露出了沒有穿襪子的兩條白腿。正在我驚訝不已的時候,爸爸將我使勁拉了一把,我被拖進屋里,差點打個趔趄,房門刷地一聲瞬間被關上了。
「這是笑笑吧!」那女人故作驚訝地說,「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快給孩子弄點飯吃呀!看你還愣著干啥呢!」那女人用別樣的眼神看看爸爸,嗔怪地說。
「我不吃飯!」我一時間都不知道怎樣對付這個場面了,因為我的頭腦在猛烈地發脹,好像一個氣球一樣,被吹得老大老大,馬上就要爆炸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瞪著發白的眼珠對爸爸說︰「你們……你們這是干什麼?」
「這是媛媛阿姨,她家……昨天……被火燒了,沒地方去,我叫她……在咱家休息一會!」爸爸結結巴巴地說。
「撒謊!」我把憤怒的目光對準那個女人,像機關槍似的發出了一串連珠炮彈︰「你們無恥、卑鄙、下流,你們是臭流氓,是狗男女,是不要臉的東西……」
我從自己的臥室拿了東西,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間,一直奔向車站,坐上車,趕到學校,連氣都沒有來得及喘一口,上課的鈴聲就響了。
這節課,我結結巴巴念完了稿子,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我,雖然老師為此也打了圓場,但依然給這節輝煌的觀摩課涂上了一個黑色的污點。
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有正眼看過我爸爸,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感到無比的憤怒、恥辱和惡心。在學校里,我的學習一落千丈,我開始厭倦讀書,開始遲到、曠課、開始和班上的壞孩子在一起玩耍,開始學會抽煙、喝酒和上網……
我媽媽為此被請到學校多次受訓,她和我談話,我非但不听,甚至還對她冷嘲熱諷,鄙視她沒有本事,看不住男人,讓第三者走進了自己的家……我媽媽常常當著我的面嚎啕大哭,她的眼淚已經不為我所動,反而讓我感到極其厭煩。」
「那你爸爸後來怎麼樣?他的毛病有沒有收斂?「小文問道。
「哎!還收斂呢,後來越來越嚴重啦,他干脆連家都很少回了,整天和那女人泡在一起……」
「怎麼這樣?那你媽媽真夠可憐的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完了!」小文感慨地說。
「可不是嗎,我的家哪還是一個家呀,早都是破碎不堪了!」
「那你就好好愛你的媽媽吧,失去了一個爸爸,可不能再失去媽媽了呀!」小文激動地說。
「但是,我連媽媽也很快失去了!」笑笑悲憤地說。
「什麼?不會吧!難道你媽媽也有外遇了?」
「可不是!」
「怎麼會呢?真是不可思議!」
「可是事情卻偏偏都發生在我一家了!」笑笑十分沮喪地說,「就在我爸的事發生半年之後,一天下午,我放了學沒有馬上回家,百無聊懶之中我走進了一家大商場,琳瑯滿目的商品讓我目不暇接,我從一層逛到五層,正當我為著一件漂亮的衣服流連忘返的時候,我突然被一個聲音定住了。等我緩過神來,竟看見一個女人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從一排女式衣服的後面走了過來,那女人嘴里還在喋喋不休地說︰‘這件衣服太好看了,太好看了!我女兒一定會滿意的!’她說著還要從一個紙袋子里取出那件衣服來看,卻被挽她的那個男人制止住了,‘別打開了,回去讓你女兒自己欣賞吧!’說著,兩人又興高采烈地向收款處走去了。」
「那女人是誰?難道是你媽嗎?」小文迫不及待地問笑笑。
「可不就是嗎?我當時都崩潰了,差點暈倒在地上!」
「啊呀!會這麼慘,都一下發生在你身上了!」
「是呀,我死的心都有了!」
「怎麼不呢?要是我也一樣會痛苦死的!」
「就從那天起,我再沒有去學校讀書,就這樣天天、夜夜都在網吧里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