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恩輸了一天的營養液,漸漸有了一些精神,他的神智清醒了許多,不再只是迷迷糊糊地睡覺了,有時候也向美涵打听一些自己的病情。舒虺璩而王美涵自從和沈伯伯相認以後,也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爸爸的救星,心里頓時踏實了很多,她一心期盼著醫術高明的沈伯伯能妙手回春,讓爸爸早日擺月兌病魔的折磨,盡快恢復健康的體質。
然而,事實依然十分殘酷,王美涵又被叫到了醫生辦公室,一個主管大夫用十分壓抑的低沉語調向美涵報告了爸爸的檢查結果,讓美涵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爸爸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帶著很凝重的表情說。
「怎麼樣?我爸爸……他……」美涵看到醫生正顏厲色的樣子,都不敢說話了。「病情不容樂觀呀,現在看來,比我們剛開始診斷的還要糟,癌細胞侵蝕到了幾個器官︰胃部、肝髒、肺部都發現了病灶,而更為嚴重的是,病人的腎髒也出現了一片陰影,如果排除了囊腫的話,那你爸爸腎髒的危險性遠遠大于其他幾個器官。這可不是危言聳听,事實已經擺在我們面前了,你要接受這些現實。」
「啊!」美涵幾乎說不出話了,她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她的頭腦中旋轉,她的心也在劇烈地跳動著,仿佛即刻之間就要蹦出她的胸膛,讓她的整個身軀都處于崩潰的邊沿嫜。
「但是,小姑娘,你也不要太緊張了,病情既然檢查出來了,那就想盡一切辦法抓緊治療吧,你要相信沈博士和我們院的醫療技術,當然,也需要你們家屬的密切配合……」
美涵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我又給你開了幾張單子,一會你帶你爸爸去做腎髒的進一步排查,等結果全部出來以後,我們再研究手術的方案吧!球」
「謝謝大夫!」美涵向醫生深深地鞠了一躬,拿著醫生開具的幾張單子離開了醫生辦公室,回到了爸爸的病房。
「涵涵,你怎麼啦?」王世恩看到美涵眼圈的紅暈和她魂不守舍的樣子,驚異地問道。
「沒什麼,爸爸!」美涵故作輕松地對著爸爸笑了笑。
「一定是有什麼事想瞞著爸爸吧,涵涵,不要瞞了,都告訴我,其實,爸爸什麼都知道,爸爸能挺得住!」
「真的沒什麼,爸爸,剛才醫生說你的檢查報告單都出來了……」
「哦,都出來了,怎麼樣呀,孩子?」爸爸瞪著期盼的眼楮。
「還好吧,爸爸,你不必擔心了,醫院說能治好你的病的!」
「真的嗎?孩子,可是,這又得花多少錢呀!我一直在想,我一病,咱家現在就沒有什麼收入了,你馬上要讀大學,你妹妹也要上高中,你媽媽的身體又不太好,今後用錢的時候多著呢呀,這次,家里的錢都讓我拿來看病了,而且病還沒看成先把錢給丟了!多虧了你那個沈伯伯,不然怎麼交得起那麼多住院錢呀!」爸爸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他呼哧呼哧地喘了一會,又卡卡地咳了幾聲,接著說︰「但是,我得的這個病可不是三兩萬就能解決的!如果繼續治療下去,病治得好治不好先不去說,光這些治療費我們都掏不起呀,要是醫院還要錢,你們到哪里去尋呢!找不到錢,還不把你們娘幾個拖都要給拖死了!……」
「怎麼會呢,爸爸,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吧,你只要好好配合醫生治病就行啦,找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們自有辦法的。」美涵打斷了爸爸的話,搶著說︰「你現在看病,可不是我們一家人在替你操心,我小姨和美國的爸爸媽媽也在給你想辦法呢。昨天沈醫生不是也說過了嗎?他說你看病的錢,他全部給包了!你看看,那麼多人在關心你,你現在還發愁什麼呢!你什麼都不必考慮,就想著怎麼把病養好就行啦!」
「這可使不得呀,涵涵,爸的病,拖累了你們娘仨還不夠,難道還要再去連累別人嗎?你小姨自己本身就手頭不寬裕,你美國的爸爸媽媽,咱們還欠人家的情呢,怎麼反倒讓人家為咱們破費呢,再說這個沈伯伯他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哪,我們不報答人家,還要讓人家給咱們貼陪。這論情論理都說不過去呀!涵涵,我看這樣吧,我打上一個禮拜的針,咱們就回去吧,爸現在感覺自己好多了,你讓爸爸回家好好養一段時間,就應該沒事啦!」
「爸爸,你怎麼就這麼說不通呢,我們千里迢迢地跑到這兒來,可不就是為了給你找個好醫院好醫生治病嗎?你現在打幾天針就要跑了,這病你還治不治了呀!病人看病可不是耍兒戲的,人家醫生都給你制定了長期的方案,你還得做幾個手術才能徹底根治呢!你現在倒好,還沒有開始看病就要當逃兵了,你想想看你這樣做能對得起我和媽媽嗎,對得起那麼多關心你的人嗎?」
「可是閨女,不能為了我一個人就讓幾家人都傾家蕩產呀!」
「大家都是在盡自己的力量幫你一把,你好好治療,將來恢復健康了有了錢再積極地去回報人家呀!」
「那我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完人家的恩情了!」
「你怎麼知道報答不了?你現在還不老,憑你的智慧和能力你還可以在社會上大展身手,或許你將來有了成就,還成了一個百萬富翁、億萬富翁呢,爸爸!」
「你不要寬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一塊什麼樣的料!」
「你不行,還有我呢,還有小文呢呀!你欠的情,就是你將來還不了,我們姊妹倆也一定給你還了!你放心吧,爸爸,現在你的任務不是想錢,是怎麼放松心態積極戰勝病魔!」
「我這輩子都不會指望小文了。我的身體我知道,閨女呀,我這病都是前幾天讓小文給氣的了,現在一輸液又馬上好了,我這個身子骨,棒著呢,什麼事都沒有的,跑這里來只是白花錢,你還是讓我回去吧,涵涵!」
「你怎麼就這麼自信呢!你忘了你是怎麼來的嗎?這一路上你就像一灘爛泥,天天迷迷糊糊、東倒西歪的,都病成什麼樣了呀!現在剛好一點你就滿足了,將來回去要是再不行了,誰還能給你折騰得起呀!」「不會了,閨女,我好了就不會再犯病了,我知道怎麼愛惜自己的身體!你讓我回去,我會慢慢恢復的!」
「你胡說!你這病是根本不可能自己恢復的!你已經病入膏肓了,你知道了嗎?」美涵急了,對著王世恩大聲嚷道。
「為什麼呢?」王世恩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王美涵,「難道,我的病真有那麼嚴重嗎?」半晌,他自言自語地說。
「你……你胃上的癌細胞已經轉移了,而且,幾個主要髒器都發現了病灶……剛才醫生又給你開了幾張單子,你必須馬上去做腎髒的檢查,如果腎上再有病變,那……那就……」美涵說不下去了,她無可奈何地向爸爸報告著這個驚人的壞消息,連日來的擔驚受怕使她承受了常人無法承受的巨大壓力,此時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像火山噴射一樣瞬間爆發出來,她緊緊地抱住王世恩,兩個人都淚如雨下。
整個病房里,頓時像死一樣的沉寂。
「王美涵!王美涵!」病房門開了,沈醫生興沖沖地走了進來︰「祝賀你呀!你被清華大學錄取了,而且還考了一個全省理科狀元!」
「真的嗎?沈伯伯!」王美涵和王世恩都情不自禁地看著沈醫生,兩人被倏然傳來的這一喜訊振奮了精神,臉上的眼淚還沒有擦去又轉而破泣為笑了。
「當然是真的了,孩子!伯伯還能哄你嗎?」沈醫生說著將一只信封和一份報紙遞到王美涵的手里。
那封信是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而那份報紙上則登載著王美涵獲得本省理科高考狀元的頭版消息。
王世恩用他那顫抖的手將報紙上「理科狀元王美涵」幾個字模了又模,而王美涵則舉著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病房里手舞足蹈地跳躍著,歡呼著,
整個病房又像掀起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美涵,考上了大學,這是你人生的又一個新起點,你一定要好好讀書,為你的爸爸媽媽,為你的學校老師,為所有關心愛護你的人爭氣加油呀!「伯伯語重心長地說。
「沈伯伯,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絕不辜負你們的一片厚望!」美涵深情地說。
「你以後就專心學習吧,你爸爸的治療有我為他操心呢,我已經決定了︰今後,他的一切費用都由我來承擔!」沈醫生說。
「這怎麼可以呢?」王世恩激動起來,他看著沈醫生說,「我的病已經叫你夠費心了,怎麼還能讓你為我再破費呢,沈醫生呀,我剛才還正想去找說呢,我的病情我丫頭都已經告訴我了,看來真的是病的不輕呀,我是想問問你,像我這樣的棺材瓤子還有必要醫治嗎?」
「哦,你既然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那我也就不再瞞你了,你的病是很嚴重,目前看來,已經進入了危險期,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你有信心,有毅力,加上用良好的心態積極配合醫院治療,你還是可以戰勝病魔的!」
「我是怕這種病是個無底洞,治不好,會人財兩空的呀」
「得了癌癥,治療費用是高一些,但是,有那麼多人關心你,你還怕沒有錢來治病嗎?」
「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好,但是我不能忍心讓你們為我受難呀!」
「爸爸,你別說了,你就是為了我,為了看到我的前途,也要咬咬牙堅持活下去吧!」美涵大聲對王世恩說。
王世恩又模了模手里的那張報紙,看看美涵,再看看沈醫生,便乖乖地躺在床上,不再說話了。
等王世恩輸完了液體,美涵便用輪椅推著爸爸去做了幾項檢查,在磁共振和b超室令人壓抑的氛圍中,王美涵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眼巴巴地盯著顯示器上復雜的圖形,她不知道怎麼向醫生詢問爸爸的檢查結果,當他看到醫生回避的眼神時,她已經預感到了不好的結果。于是,她悄無聲息地離開那些地方,推著爸爸又回到了病房。
剛安頓好爸爸,忽然听見有人叫王美涵的名字,美涵一回頭,竟看見列車長和一個乘警推門走了進來。
「怎麼是你們?列車長、乘警叔叔!」美涵驚異地叫道。
「事先沒有給你打電話,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列車長說,「那個騙子找到了,錢也給你們追回來了!」列車長說著從包里拿出了三疊百元大鈔,鄭重其事地遞到美涵的手里。
美涵和爸爸都震驚得睜大了眼楮,他們望著兩個魁梧高大的男人,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了,列車長叔叔!」美涵接過錢,還緊緊地拉著列車長的手,「你們是怎麼追查到騙子的呀?叔叔!」
「是這樣的,局里接到報案以後,非常重視,由局長親自掛帥,成立了專案組,根據犯罪分子在江浙一帶列車上作案的特點,鐵路局為這幾條線路上的列車增加了警力,並對各個售票點做了交代,若遇到可疑人購票,便立即通知辦案人員。就在你們被騙的第二天,一個售票點報告說,發現有一個疑似夏園的人正在售票廳與人搭訕,警方立即趕了過去,卻發現夏園他們已經和一個旅客一起上了車。專案組馬上與列車乘警取得了聯系,在列車啟動1小時以後,乘警終于查到了夏園所乘的那節車廂,他正在給那個旅客哄孩子呢,乘警當時就讓夏園拿出身份證,夏園隨手取出一張叫嚴時余的證件,當警察正在辨別這張身份證的真偽時,夏園頭一低便悄悄離開了座位,只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乘警們于是又一個車廂一個車廂地排查,可是哪里都找不見他的蹤影,正在大家懷疑夏園已經下車,並通知車站嚴格把住出口時,有人發現從一個車廂的廁所里走出來一個老太太,她走路的樣子很奇怪,于是警方人員跟了過去,把她頭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頭巾硬是扯了下來,這個老太太正是夏園本人。乘警把他們幾個帶下了車,原來這個團伙在這一年當中就作案了50多起,騙取的錢物高達到27萬,除了夏園,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老頭,一個是中年婦女,這三個人其實都是一家人,那婦女是夏園的老婆,那老頭是夏園的岳父……」
「哦,真是一個狡猾的騙子團伙!」王美涵驚訝地說。「是呀,以後在外面遇到陌生人可不要隨便搭訕了!」乘警說。
「再不會了,吃一塹長一智呀,這次的教訓已經夠我一輩子汲取的了!」
「局長很重視你們這個案子,也很關心你們父女倆的遭遇,這次我們過來,他還特意讓我帶來了5000元,作為他的一點心意!」列車長說著又將一個紙袋交給美涵,美涵激動地半天瞅著兩個叔叔,說什麼也不願意接受,列車長急了,厲聲命令道︰「收下!這是局長交代的,我們完不成任務,回去還要受批評呢!」
美涵看看爸爸,爸爸這時也早已感動得淚流滿面,于是,她只好乖乖地接過了錢。拉著兩個叔叔的手千恩萬謝的又說了好一會兒,末了,還一定要留他們在病房吃飯,兩個叔叔拗不過美涵的拉扯,就又在病房陪他們爺倆多呆了一會,等客人離開時已經是晚上8點鐘了。
「涵涵,你快去把錢還給沈醫生吧,咱們有了錢,可不能再讓人家沈醫生破費了……」王世恩說。
「我知道了,爸爸,沈醫生現在已經下班了,等明天我見了他一定把錢還了!」美涵說。
「叮鈴鈴……」美涵的手機忽然響了。美涵拿起電話趕緊說道︰「喂!」
「是王美涵嗎?」電話里傳來了一個男聲。美涵听了,激動地臉刷地一下紅了,原來是沈寬海打來的電話。
「你讓我好找呀,沁妹!家里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還哄我說出去旅游了呢!」
「我是怕影響你學習呀!」
「你以為你這樣做就不影響我了嗎?這幾天,你什麼音訊都沒有,連你的電話號碼也換了,我為了找你,費了多少心思,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呀,你知道嗎?……就因為這個,連清華大學的面試也差一點誤了!」
「啊,是這樣呀!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這幾天我家里事情實在太多了,我真的不想讓你為我分心呀!」
「可是,你知道找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心情嗎?要不是爸爸剛才來電話告訴我你的情況,我都準備明天起程回中國了!」
「呀,你可千萬不要貿然行動呀,我和爸爸都沒事的,你不用操心了,好好準備你的升學考試吧,等你有了結果再回來也不遲!」
「是呀,我的老師漢默爾先生明天要帶我去英國呢!」
「去英國干什麼?」
「他一定要帶我去哈佛大學見他的導師……」
「哦,那他是想讓你考哈佛嗎?」
「是的,他說像我這樣的學生,如果再不上世界頂級大學就虧了!」
「哦,那你自己是怎麼考慮的呢,難道你不想再回國上清華大學了嗎?」
「怎麼不想呀,這些年來我一直是抱著去清華大學讀書的願望而努力奮斗的,連做夢都總是夢見我們在清華園再次相見的情景,可是,漢默爾先生這些日子天天找我談心,說什麼也不允許我放棄去哈佛的機會……」
「那你考慮好了嗎?」
「沒有,我現在的心里簡直亂極了,我很矛盾呀,沁妹,你和漢默爾都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誰的話我都不能不去听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