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嗡……
心里弦,掉一根。舒 玒
寶柒呆了一呆,‘已婚’兩個字仿佛重捶,讓她握筆的手緊了又緊。
已婚?搞錯了吧?
寶瓖玉的耳朵亦受到了驚嚇,一道悶雷擊中了腦子。
頃刻之後,她審視的目光就落在了發呆的寶柒身上,見到她同樣的懵懂勁兒,心下稍稍一安,又轉頭看向吳主任,嘴角上好一陣抽搐,「玉敏,你會不會弄錯了?」
錯了?
動了動鼠標,吳主任的目光頗為玩味兒,還帶著點兒戲謔和淡淡的鄙視。
「瓖玉,咱倆啥關系?小學同學!你覺得我會給你開這種玩笑麼?這種事兒在咱們婚姻登記處不少見,現在有很多年青人啦,在感情方面不夠成熟,今天結婚,明天離婚,後天再婚也不稀罕,瞧著誰不順眼兒了,還想再結一次率性得很。可是,現在不比從前了,婚姻系統是可以自動查詢的,我剛才還說怎麼錄入系統的時候不給我通過呢,原來你家閨女有過結婚記錄了!」
吳玉敏的話不輕不重,沒有明說寶柒什麼,不過那話里的意思無非就是覺得她寶瓖玉的女兒就是那種不夠‘成熟’的年輕人了,在私生活乃至婚姻問題上,都不夠撿點。
寶瓖玉再次看寶柒。
寶柒繼續發呆,褚飛更是模不著頭腦。
而他們這邊發生的情況,立馬就吸引了旁邊幾對辦證的人還有其它的婚姻登記員。
一眾人看好戲的目光齊刷刷的投了過來,無非把她看成了那種結了婚還來騙婚的女人。國人麼,研究和猜測別人的情感和私生活也是樂趣之一。
成為聚焦的寶瓖玉,心下羞憤又難堪,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丟盡了,質問的盯著寶柒厲色問。
「小七,到底怎麼回事?」
腦子里還在唱著不懂不懂,身體僵硬了半天的寶柒,呼吸稍稍紊亂不齊。接受到寶媽幾欲殺人的眼光,她問心無愧的保持著平靜,放下筆,撐著雙手站了起來。
「吳姨,不可能,我沒有領過結婚證!」
見到女兒那麼堅定的樣子,寶瓖玉說話又硬氣了起來,為了挽回自己的顏色,她再次望向吳主任︰「玉敏,會不會是你們婚姻系統出現什麼問題了?我女兒她沒有登過記啊,怎麼可能有記錄?」
自己的專業性受到質疑,吳主任心里能爽麼?
稍稍撇了撇嘴,她索性把辦公桌上側對他們的電腦轉了過來正面朝著他們,淡淡的說。
「你們自己看吧?」
三道視線,齊刷刷望向電腦屏幕。
一望之下,全體怔愣了。上面顯示的人正是寶柒的身份證號碼和姓名,而結婚記錄上的男方姓名竟然是——
冷梟!冷梟?
果然,系統沒有錯,因為那個男人是冷梟!
腦子差點兒不會轉動,寶柒覺得自己的發頂直冒青煙,身上差點兒被寶媽灼人的視線給戳出幾個大洞來。而她可憐的心髒里,一時間猶如有萬馬在奔騰,耳朵轟鳴不已。
喜?怒?煩?燥?生氣……
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沒有任何一個詞語能夠準確的表達出她此刻的心里感受。
三個人,都愣了!太不可思議了!
輕笑了一下,作為小學同學的吳主任和寶瓖玉之間的感情並沒有深厚到那里去,不過彼此面子上還得能過去。看著寶瓖玉氣得脹紅透了的臉,大概知道她並不知情了。嘆一口氣,她安慰了起來。
「瓖玉,你也甭著急了,年輕人嘛,做事沖動,難免的!」
「啥時候辦的?」寶瓖玉的話,不知道是在問吳玉敏,還是在問寶柒。
寶柒沉默,無法回答。
掃視了他們一下,吳主任再次拉過電腦來看了看,又笑著說︰「昨天下午,不過他們不是在我們婚姻登記處辦理的。結婚記錄上顯示是在城西區婚姻登記處。」
稍一點頭,寶瓖玉側過臉來,視線憤怒的盯著寶柒,臉上有種被戲弄的難堪。
「混帳!你怎麼解釋?」
寶柒歪了歪嘴,深呼吸一口氣,壓抑著自己同樣混亂的心情,淡然說︰「沒法解釋!」
她能解釋什麼?她同樣不知情。
可是她說了,寶媽會相信她麼?不會!在她老媽的心情,她就是撒謊教的教主!
不僅僅是寶瓖玉,其它人又有誰能相信她會是不知情的人呢?畢竟結婚需要兩個人同時辦理的。不需要宣判,她老媽的心里就已經給她定了欺騙之罪。一定認為她和冷梟在合伙欺騙她,戲弄她,侮辱她,更害得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臉,害得她在自己的老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
對,寶瓖玉真是這麼想的。
怒火,沖得她眼楮都紅了!
她沒有想到冷梟和女兒會這麼收拾她,故意讓她自己在旁邊瞎折騰,結果竟然如此……
死死咬著牙,她脹紅著臉向吳主任致歉,她抱歉的拍了拍褚飛的肩膀,一眼都沒有看寶柒,大步就往辦證大廳的門口走去。
「媽!」瞧到她難看的臉色,寶柒擔心的追過去幾步。
「別跟著我!」寶瓖玉的臉上全是痛恨。
寶柒注視著她慍怒的面容,停下了腳步。
她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她只能保持沉默。
「小七七……」一直在那兒目瞪口呆的褚飛,見狀終于緩過勁兒來了,走過來攬了攬她的肩膀,不無驚嘆的搖頭,「我的娘啊,好玄幻啊!喂,你沒事兒吧?」
「褚飛,你怎麼看?」寶柒問。
褚飛自然知道寶柒不會瞞著自己,最有可能的就是冷梟自己干的。挑著漂亮的眉眼兒,他不無崇拜的輕笑,「還能怎麼看?今天好日子,正式宣布你已嫁做他人婦了!哎,我得光棍一輩子了!」
寶柒擰著眉,手心捏得汗濕了一片,鼻尖里泛著莫名的酸楚。
「怎麼了?」褚飛掰她的手。
一把抽出手來,寶柒攥緊了拳頭,悶著嗓子低吼︰「無賴!」
「不是罵我吧?」低下頭去瞅她,褚飛勾唇,「小七七,老實說,咱二叔可真帥!你不要他,我可不客氣了我啊!非得給掰彎不可……」
「喜歡你就去追!哼!」手心里汗嗒嗒濕了,寶柒心里說不出來的堵。
她簡直不能想象,冷梟那個男人心思究竟藏得有多深。
昨天,就在她去找他開婚狀證明之後,竟然就把結婚證給辦了?而且還壓根兒都不告訴她,淡定的表情簡直讓她崩潰,還害得她大醉了一場,惡夢無數個,恍惚依稀還被他給吃了!
靠!什麼男人啊?
她以前覺得自己忒不是個東西,又狠又毒又狡詐,現在她才終于知道了,真正的狠毒和狡詐都不是表面上那點兒玩意,而是潛藏在骨子里的,正如冷梟。他真要玩誰,半點都不會讓對方查覺,一出手就是一招死棋,容不得人反悔和翻身,每一次似乎都帶著足以摧毀人的力量。
心里,鬧騰不已!
辦證大廳里的人們還在對著她和褚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自然人家也把她看成了那種‘不成熟’的女人了。
一想到這兒,寶柒就火大。
可是……
「小飛飛,瞧瞧我媽去——」向褚飛使了個眼神兒,她飛快的邁步出了大廳。
她現在擔心寶瓖玉,那麼氣沖沖的離開會出事。
——
寶瓖玉氣急之下,一走出婚姻登記處的大廳,就拔打了冷梟的私人電話。
嘟聲之後,那邊兒就接了。
一個人在生氣的時候,思想就不由控制,一切的負面情緒都很容易爆發出來。正如此刻的寶瓖玉,握住手機的指頭都在不停的顫抖,那種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憤慨感覺,讓她說話時的言詞又尖銳又犀利。
「老二,哪兒呢?我現在必須找你談談!」
無視她的劍拔弩張,冷梟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一般,態度平靜的告訴她。
「正對面,藍巷咖啡廳,我在等你!」
正對面,咖啡廳,他在等她?
一听這話,寶瓖玉更怒了!
冷梟成竹在胸的樣子,更加襯出她的愚蠢。而他一直都是姜太公在釣魚——穩坐釣魚台,而她在冷梟眼里,無異于一只咬住了餌的蠢魚。
放好手機,挫敗感讓寶瓖玉走得又急又沖,進入咖啡廳,果然看到穿了便裝的冷梟就坐在窗戶邊上。而那扇窗戶恰好可以看到婚姻登記處的大門。
咖啡廳淡淡的燈光下,冷梟面上的平靜無波和寶瓖玉的憤怒映襯成了一種絕對的反差。
他淡定,她惱怒。
放下包,坐在他的對面,寶瓖玉依舊沒法兒熄火。
「老二,你究竟什麼意思,嗯?」
目光掠過她的臉,冷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不疾不徐的問︰「大嫂,喝點什麼?」
「大嫂?」寶瓖玉冷笑著反問,「你不是都成我女婿了麼?還叫大嫂?」
抿了抿唇,冷梟沒有反駁,聲音清冽入骨︰「這事與寶柒無關,她不知情。」
「她不知道?不知道你們怎麼登的記?行啊,你倆把我當傻子了,合起伙來蒙我,搞得我像個小丑一樣張羅婚事,整天喜滋滋的趁人便說女兒要嫁了。老二,你看著我特像個傻子是吧?」寶瓖玉這會兒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恨不得掐死一個二個。
冷梟不答,手指沉著的攪動著面前的咖啡。
對于他無視又冷漠的態度,寶瓖玉幾十年來已經習慣了。換了平時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是現在不同,她的女兒莫名其妙就嫁給他了,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的羞辱,讓寶瓖玉暫時忘記了心底對冷梟的畏懼。
血液摧動心跳,心跳左右大腦,她的聲音更是厲色了幾分。
「老二,別的我不說了,我要你們倆現在就去離婚。離了婚,你還是我小叔子,還是小七的二叔,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老頭子那邊兒我會替你倆隱瞞。」
手指微頓,冷梟眼皮抬起,注視她,「要離婚,我又何必費事?」
「你就不怕老頭子知道?」
「隨便!」
不管寶瓖玉此刻有多怒,冷梟都淡然處之,坦然自若,仿佛全世界就沒有他害怕的事情。
誠如她所說,他今兒搞這麼一出確實有目的在里面。他從來不習慣被人操控,不管工作還是感情,不管什麼事情,都得按照他冷梟的節奏來處理,由不得人左右。之所以要這麼干,無非就是想給這位太過熱情的大嫂當頭棒喝,旨在告訴她,寶柒是他冷梟的女人,她的人生只有他才能自主。哪怕她是寶柒的親媽,也不可以隨便處置他的女人。
「老二!」寶瓖玉氣得直捂胸口喘氣,心里有一種隨時都會缺血暈厥的感覺,指著她聲音壓抑了一點︰「我告訴你,現在一切還來得及,還沒有人知道你們登過記。如果你不想害了小七,就不要這麼任性!」
「大嫂,我的為人你懂。」他是任性的人麼?
寶瓖玉聲音尖銳了起來︰「老二,你害得她還不夠麼?他為了你,現在都不能生孩子了,你知道嗎?」
心里一窒,冷梟眸色沉沉。
放下咖啡勺,他雙手抱臂專注的看著寶瓖玉,看到她耳後幾根早白的頭發,「所以,我要用一輩子來補償她。」
「補償她?一個女人失去的,你要怎麼補償?」寶瓖玉氣得笑了起來,「老二,如果老頭子知道了這件事,你是不會怎樣,你猜他會怎麼對付小七?他覺得他會允許這麼丟丑的事兒發生在冷家麼?老二,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這麼沖動?」
冷梟目光如炬,頓了頓又說︰「大嫂,我會處理。」
手指握拳捶著胸口,寶瓖玉有些激動,看著他嚴肅的冷臉,看著這個自己從小見著長大的孩子,眼眶突然有些發酸,有些濕潤,「老二,你自己說,大哥死後這些年,嫂子對你如何?」
「很好!」冷梟認同。
深吸了一口氣,寶瓖玉繼續盯著他,放輕了聲音哀求︰「那麼老二,就當大嫂求你了行不行?」
「行!」沒有思索,冷梟點頭,看著她目光里掠過的剎那光影,他的眸色轉沉︰「你可以求,我不會答應。」
喉嚨噎住,寶瓖面孔剎那凝結。
幾秒之後緩過勁兒來,她覺得自己沒有被他氣死,簡直就是奇跡。
「老二,你太傷大嫂的心了!」
情真,意切……
可是不論她說了什麼,冷梟只是沉默,完全不予理會,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樣子。
咖啡廳里的空氣,流動越發低沉,一陣緊似一陣。
「老二,我早就知道你和小七的事情了……」不管冷梟有沒有回應,寶瓖玉繼續勸說,「老早的時候,今天這些話,我就想要問你,可是咱們怪異的關系處在那里,我做大嫂的開不了這個口。但是老二,小七他是你的佷女兒,你怎麼想的?」
冷梟心下沉重。
怎麼想的?他能怎麼想?
見他動容,寶瓖玉目光復雜,「咱們中國人講究輩份,講究禮儀,講究丁是丁,卯是卯,你倆的事兒要說出去就是貽笑于世人,你知道嗎?何況老爺子不喜歡小七,你們倆就算領了結婚證會有未來嗎?小七跟了你,她的後半輩子都得被人戳了脊梁骨恥笑。老二,小七她是一個受過傷害的孩子,你不要看她表面兒堅強,你真的不知道,她的心里……其實比任何人都要脆弱……」說到這里,寶瓖玉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我了解!」冷梟盯著她,聲音冷厲的反問,「可,那是誰造成的?」
捂了捂眼楮,寶瓖玉差點兒飆出淚來,聲音哽咽不堪。
「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啊……」
冷梟說得沒有錯,是她作孽,一切都是她作孽……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現在依舊能夠回憶里小七六歲時被送到鄉下去的情形。那時候,她肚子里還懷著七個月大的可心,小七就那麼抱著她的腿,淚如雨下的哀嚎著求她,她說她要媽媽,她說她以後再也不調皮了。她的雙手抱得緊緊的,像一只小猴子般怎麼都不肯放,哭聲震天……
一切都歷歷在目,她不心疼麼?不難過麼?不愧疚麼?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誰又能理解她心里的苦楚?
現在,她只希望女兒平平順順的過日子,不想她再受到什麼傷害。
冷家的高門大宅,不適合她……
偏偏,她又無力阻止,什麼都不能做。
望著冷梟孤寂的臉,她緩緩的拉回了思緒,「老二,你真的不能放手麼?」
回應著她的目光,冷梟語氣凝重,「不能。」
寶瓖玉心里一顫,語氣無邊郁結,「老二,這麼多年了,老頭子給你找了那麼多的名門千金由著你挑,你不要,那麼多的閨女你不喜歡,小七她……為什麼偏偏就要娶她?」
「我要對她負責!」冷梟垂了垂眼皮,咬字清楚,面色冷厲。
負責?
尋著寶瓖玉進來的寶柒,進來听到的就是這句話。
說不出來心里是一種什麼滋味兒,又難言又心酸。
腦子懵了幾秒,心髒里像刺了根釘子。
原來他莫名其妙的強娶,不過就是因為要對自己負責!‘負責’兩個字兒,說得好听點是男人有情有義不願意辜負了她,說得難听點兒,其實就是他對床上之事的一種變相補償。
一句話,將她的心逼到了角落。
再一次,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一直在故意忽略的問題——他們之間,有愛麼?
看到她詭異的臉色,冷梟的心里緊了緊,向她伸出手來。
「來了?」
「嗯!」心里不爽,但是寶柒不想現在發作。
她冷漠的態度,擊了冷梟一下。心里微窒,他客套的沖褚飛點了點頭,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直接拖過寶柒別扭的手腕,拉她過來死死扣在自己的旁邊。
「放開!」眾目睽睽之下困在他的手臂之間,又是當著寶媽的面兒,寶柒臉紅心跳,臉龐上說不出來的臊熱,雙手吃力的想要推開他。
能推麼?能推就不是冷梟了……
技巧十足的手臂輕輕纏信她,男人箍緊了她的腰,擰著眉頭低吼︰「別擰了!」
寶柒咬牙,「冷梟!別太過份啊!」
「吼什麼?」死死勒著她的腰,冷梟動作里的佔有意味濃郁,「乖,回去再吼。」
手不能動,腿被他壓住,寶柒氣得面色通紅。
褚飛模了模鼻子,有些好笑又尷尬的坐在了寶瓖玉的旁邊。
此時的寶瓖玉,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了。
雖然早就知道他倆有關系,可是感覺和親眼見到完全兩回事兒。這麼多年來,他倆從來沒有當面兒有過什麼親熱的舉動,每次在人前都是冷冷淡淡的。而現在,從台後到台前,冷梟竟然毫不避諱在在自己面前又摟又抱……
她的心里,堵得厲害。
一個是她自己的女兒,一個是她看著長大的小叔子。
結果,他們通通都在隱瞞她,把她當傻子。
血壓持續升高,她心慌得有些難受,抓過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兒,恨恨的指著他們,「行,你們現在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小七,以後你的事情我不管,我不是你媽了,你更不是我的女兒,就這樣!」
說完,她轉身就走!
一轉身,淚水奪眶而去。
「媽——」一個字媽字卡在喉嚨里,寶柒知道今天傷到她了。可是在這個見鬼的咖啡廳里,在這種混亂得她連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情形之下,她沒有辦法向她多作解釋。
難以啟齒,又無法處理。
事實上,剛才在婚姻登記處的屏幕上看到自己和冷梟的結婚記錄時,她並不是傷心或者難過的。她更不能昧著良心說,她除了生氣他的隱瞞之外沒有半點兒欣喜。昨晚上因他而醉酒的難過,昨晚上醉酒後和他做せ愛時的歡愉,她不能說僅僅只是寂寞或者空虛。而是因為她愛他,從十八歲到現在,她從來沒有改變過的愛他。
可是,他愛她麼?
他說,他要對她負責。
冷梟無疑是一個絕對的好男人,做過的事情就會負責。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亦是如此。甚至于他今在所做出來的一切,都不是因為她是寶柒,不是因為她是他愛的女人,而是因為他認定了她是他的女人,和他滾過床單的女人。所以,他必須娶了她。
然而,二叔,他真的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麼女人麼?
三個人面對,氣場窘迫。
褚飛同學更是有些手足無措,清了清嗓子,他覺得有必要向冷梟解釋一句。
「二叔你好,小七七跟我,我倆吧,其實一直都只是朋友關系。」
「我知道。」冷梟目光淡然的看他,伸出手︰「感謝你,替我照顧我愛人。」
愛人?寶柒微愣。
小小劃過,一抹異樣的感覺。
「別別別,二叔,朋友麼,我應該做的!」褚飛站起身來回握住他的手,心髒跳得有點歡快。冷梟的手很干燥很有力量,有著長年訓練和拿槍後留下的薄繭,那種感覺非常的不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阿碩和小七七,他真有那麼一點點不想放開。
事實上,他真的沒有放手。
皺了皺眉,冷梟冷冷抽回手,不再說話。
褚飛尷尬的小小糾結了一下,坐回桌位上,「二叔,你是不是知道……知道些什麼?」
撩起眼皮,冷梟看他一眼,「和你想的一樣!」
額頭上有些汗意,褚飛弄懂了。
他不僅知道自己和小七七是朋友,還知道他的性取向問題。
不自在的耷拉一下腦袋,他頗為尷尬的支吾著唇,「那個啥……我……我沒那什麼意思。」
「我不歧視!」冷睨著他不停滲汗的額頭,冷梟的目光淡然。同性戀這個詞兒在目前的國內太廣泛,他想不知道都難。當他得知褚飛是個同性戀的時候,有過一點小小的驚訝,但更多的其實是驚喜。
至于其它,與他無關。
——
坐了一小會兒,褚飛接到阿碩的電話,自己先走了。
咖啡廳里,音樂緩緩流淌……
現在只剩下了他倆兩個人了,寶柒覺得可以放心的開口說話了。
「二叔,你故意的對不對?」
「怎麼事?」冷梟難得無賴的裝不懂。
「為什麼要這麼做?」寶柒當然不會相信他不懂。
喟嘆一聲,冷梟性感的唇角,往上翹出一個冷硬的弧度,「你不開心?」
「我該開心嗎?」
「寶柒。」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兒,冷梟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們結婚了。」
寶柒喉頭一動,染霧的大眼楮,直勾勾盯著他,「然後呢?」
吸了一口氣,冷梟半響沒有說話。
兩個人已經之間已經錯過了太多的時間,他只是不想再有錯過而已。
時而遠離,時而靠近,不停的傷害或者揣測又有什麼意思?他做事向來喜歡直達目的,不如索性就封死了她的道路。從此以後,她只能站在他冷梟的身邊兒,同他奔著一股勁兒向前走。
沉默,沉默,沉默了良久……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小手,聲音軟了。
「走吧。」
「去哪兒?」寶柒扭過頭來看他。
「回家。」
「我沒有家了!你走吧,我在這兒靜一下。」心里的刺兒還在,寶柒掙扎著,想要月兌離他的鉗制。
奈何,女人的力道終究不是男人的對手,哪怕她現在是一名特種兵了,還是和二叔不在一個段位,明明同樣是五根指頭,男人的就如同鋼筋鐵骨的構造,禁錮了她就沒有掙月兌的余地。
正如她的人生和命運,好像從來都由不得她作主。
心里的氣兒,沒法平息下來。
可是,眼楮瞪著他,眼圈發著紅,氣嘟嘟的喘著氣,她的嘴里卻蹦不出一個字來。
「傻妞!」嘆一下,冷梟緊緊勾纏住她的腰,捏她的鼻頭︰「還氣著呢?」
「二叔,你真的不覺得自己玩得很過份麼?我不是你的玩物,結婚這麼大的事,你難道對我連知會的義務都沒有麼?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個隨便你擺弄的物件兒。」
冷睨著女人憋屈的樣子,冷梟抿緊了唇。手指撫著她張合的粉色唇瓣,目光冷厲,樣子居高臨下,語氣里夾雜著無以倫比的執拗,聲音干脆又利索。
「我求過婚。」
「那又如何?」
「你不答應。」
「 !服了!你還知道我沒有答應啊?我不答應你,你憑什麼強來啊?」眼圈再次紅得不行了,寶柒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她簡直憋屈到了極點。而現在,看著他沒有半點抱歉的冷臉,血液更是快速的攛掇著大腦,搞得她郁卒不已。
揚了揚眉頭,冷梟眸底平靜。
一抹詭異莫辯的光芒掠過後,他的語氣,還是該死的冷冽又凌厲。
「很簡單,你只能是我的。」
「誰規定的?誰說我只能是你的?!」听著他霸道的口氣,寶柒就來氣兒,鼻腔里酸不啾啾的難受,實在想不通,怎麼這個男人會有這麼霸道,這麼不講理呢?
「五年前,你就是我的。」
「……憑什麼?」
「我跟你是第一次!」
「靠,你是男人,難不成我還得對你負責?!而且我如何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次可是你主動的?我又沒有求著你要我?」
「所以,我對你負責!」
「放開我,我難得跟你扯!」
「不放!」男人惡質的捏著她的腰往自己懷里按,情緒並不好過,「現在老子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呸!我要離婚!」
「寶柒,咖啡廳可不是辦事的好地方!」女人妖嬈的曲線兒不停在身上撩弄,對于男人來說無異于在四處點火兒。悶悶的警告一句,冷梟大手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嗓子有些迷離的沙啞,「我只要你。」
瘋了!
寶柒咬牙,看著他灼灼逼人的目光,有些詫異他的行為。
為什麼每次抱著她,他就只能想著干那件事兒?難道他們之間,除了身體的交流就不能有其它了麼?
氣兒再不順,她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免費為人家表演活。
放松了扭動的手臂,她無奈的低吼︰「冷梟,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可惡的男人了!」
「誰讓你壞?」冷梟的聲音越來越啞,越來越沉重!
在他看來,寶柒這個女人,真是個壞心眼兒的。
招惹了他,說不要了就不要了,說走抬步就走,說要嫁人了,還他媽真就去嫁人!
實在太壞了,要不是他棋高一籌搶在前面。說不定,他現在連殘羹冷炙都沒得吃了……
而她,已經成別人的老婆……
「無賴,滾蛋,王八犢子……」寶柒鼻子里嗚嗚的罵著,說不來究竟是難過還是難堪。比劃幾下,淚珠子還真的就從臉頰上滑落了下來,這一段憋屈的日子搞得她愁腸百結,轉了又轉竟是這樣的結果。
哭了,哭了,哭了不算,她直接在男人的衣服上擦眼淚……
冷梟涼唇微勾,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由著她鼻泣眼淚在自個兒身上抹。
擦完了眼淚鼻涕,寶柒似乎覺得還是不太解恨,撈起他的胳膊,一口就咬了下去。
她心煩,她真的沒地方發泄了,真的恨不得咬死他!
刺痛傳來,知道她下使勁兒的。
冷梟只是皺了皺眉頭,待她咬夠了趴在那兒直嗚咽,才抬起她鼻涕眼淚一大把的花貓臉來。
啄了啄她的額頭,他嘆︰「傻妞!」
哭出來了就好……
心下放松不少,他攔腰抱起她來就往外走。
寶柒沮喪的臉上滿是吃驚,查覺到咖啡廳里別人目光集中了過來,又羞又憤。
「我自己能走!」
不搭理她,冷梟步子越邁越大。
——
在這種時候,冷梟自然不會帶寶柒回冷宅。
出了門,上了車,陳黑狗開著車一路往西走。
天氣詭異,說變就變,早上出門的時候還陰沉慍暗,此刻,陽光已經普照大地了。寶柒臉上淚痕未干,悶著頭坐在車里,一路上由著他抱著,半聲兒都不吭,更不問他究竟要帶自己去哪兒。心里莫名的焦燥感堆積著,始終找不到一個宣泄的出口。
汽車停下了,寶柒有些茫然。
看著眼前一幢充滿了西班牙風格的豪華別墅,她不得不感嘆金錢的魅力。
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市,這樣的地段,這樣的地產,至少得上千萬的價格上飆。
實在想不明白,冷梟身上並沒有典型的紈褲作風,干嘛要搞一處這麼奢華的房屋……地中海風格的回廓,慵懶貴氣的草坪,既有萬種風情的神韻,也有典雅高貴的中式風格。精致的水晶燈琉璃婉轉,幾幅看上去不咋的,其實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真跡寶墨,還有綠蔥蔥的盆景植物,一切的設計和裝修都讓她心驚不已。
當然,最心驚的還有一個……
幾百平的大客廳中央,喜氣洋洋的一個大大的「囍」字,差點兒晃花了她的眼楮。
莊重,尊貴,寬敞,采光極佳,陽光如同跳躍的音符,透入室內在地面上鋪成出了一地的碎金光芒。
看著這一切,她翹起了唇角,意味不明的說。
「真是驚喜!」
冷梟蹙了蹙眉,走進了環住她的腰,「你不喜歡?」他以為,她看到自己的心意會開心才對?房子雖然是他托血狼找的,可是裝修他沒少費工夫和精力,能親自打理的都自己做了。
扯著嘴,寶柒笑得有些怪異,「喜歡啊,怎麼能不喜歡?冷家二少耗費千萬巨資,打造頂級金屋以貯嬌……我能不喜歡麼?我該多麼榮幸才能雀屏中選……」
酸不溜秋的諷刺話,讓冷梟的臉色沉得發冷︰「寶柒,咱倆談談。」
「談什麼?現在談不是遲了麼?」微昂著頭看他,寶柒的目光正如她的心情——實在太過復雜。
冷眸微垂,梟爺陰沉著臉,語氣卻緩了緩︰「不鬧了!我們結婚了,這是實事!」
「我沒有簽過字,我可以不認的。」
皺眉睨著她,冷梟沉默了半晌,走到沙發旁邊的置物櫃跟前,拉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個精致的木質保護盒,遞到寶柒的手里,平靜的說,「打開看看。」
什麼東西?!看著這個盒子,寶柒心里劃地一絲怪異的感覺。
接過它來,她慢慢的欣開盒蓋,里面端端正正的放著兩本紫紅色的證件,證件表皮上三個燙金‘結婚證’的大字,標明了證件的身份。
心髒在狂烈的跳動,她翻開了結婚證。
姓名,姓別,出生日期,一張她和冷梟的合影結婚證照,嚴絲合縫的組合在一起。合成的人也真心牛叉,她笑容甜美得像一個幸福的小新娘子,絕對看不出來有半絲被迫。而側身緊靠著她的男人冷峻的面容依舊,單單只從照片看上去,她絕對是賺大發了,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才是受脅迫的一方!
胸腔時一陣陣火大,他怎麼可以這樣無視她的感受?
眉頭擰成了一團,真真兒的,寶柒覺得這個男人太瘋狂了!
臉上黯沉了一片,她舉著結婚證甩了甩,「假的?」
「老子從不作假!」冷梟目光一沉,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
靠!都這樣兒了,他還不叫作假?
丫真是大言不慚!
惡狠狠的瞪了他好幾秒,她放下證,覺得心里真是悶得不行了。一口氣奔出了讓她窒息不已的大客廳,跑到了外面中庭的噴泉池旁邊,看著設計精巧的噴泉里四處飛濺的水花,感覺哭笑不得。
她結婚了?就這樣結婚了?……
會不會太扯了?
「寶柒!」冷梟跟著出來,雙手搭上她的肩膀。
「別踫我!心煩!」寶柒甩動著肩膀,糾結得心尖尖兒都在發狠。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不再說話。直挺挺站在噴泉旁邊的樣子,充滿了無邊的詭譎氣氛。
一咬牙,冷梟下定了決心一般,掰轉過她的臉來面對自己,冷沉的目光鎖定了她的臉。
「寶柒,還作是不?」
「閃開……懶得理你!」
身子微一前傾,冷梟狠狠摟她入懷,大手在她後背上滑動著,「行了,傻妞,我允許你作。不過,只能在床上。」
「……無恥,無賴!」
「寶柒。」低喃著她的名字,他的嘴里輕哼一聲︰「別總逆著老子,信不信收拾你?」
「逆了又如何?」
眉目一冷,冷梟看著她,聲音又狠又冷,「掐死你!」
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寶柒頓時有一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不要發瘋了!」放了狠話,冷梟審視著她,又降低了聲音,「來,有事跟你說……」
說完,他牽著她的手,一起坐在噴泉邊上的大理石上,在褲兜里模索了幾下,掏出一支煙來點燃,煙霧迷蒙里望著噴泉,他沉思了良久沒有說話,冷峻的臉龐上異光浮動,情緒略略有一絲龜裂。
「寶柒,我配不上你?」
寶柒搖頭。
想不明白這男人怎麼會問這麼沒有底氣的話,這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麼?
說到底,是她寶柒配不上他冷梟才對!
上千萬的豪宅,俊朗帥氣的長相,只手遮天的權勢……一切的一切都盛氣凌人。
而她呢?兩個小時之前才被母親拋棄了……
「那你到底別扭什麼?」
攬著她的肩膀,冷梟低下頭,親了她一口。
「嘴里全是煙味兒,討厭!」抹了一把嘴巴,寶柒別扭的身體不停扭動著,就是不要他踫。
男人眸色一暗,大掌更壞的掌控著她的身體,「討厭是吧?」將煙蒂咬在嘴里,他雙手環住抱緊了她的細腰,四處撩動著伸進衣服,在她身上作怪,上掐下捏……
「討厭,討厭,冷梟——你真是討厭透了——」
「討厭?!看老子整不死你!」對于她誘人的小身板兒,冷梟從來都有著怪異又反常的迷戀和沖動,更何況此時的情況之下,兩個人又這麼近距離的摩擦著,擰得像一團麻花,外加花園噴泉的渲染,他的神經更是經不住挑逗,一時間,竟情動不已!
「……無賴,放開我……」寶柒擰得更厲害了!
吁了一口氣,冷梟嗓音又啞了幾分,「傻妞,再亂動,老子真得白日宣婬了!」
長長喘著氣兒,寶柒望著他冷峻臉上的促狹和火花,聲音哽咽了幾分。
「……二叔,你為什麼非要逼我?你明明知道的,知道我為什麼不跟你結婚的,不是麼?我不能生孩子的?冷家沒有孩子行麼?你冷梟沒有孩子行麼?現在你32歲,你可以說無所謂,42歲呢?52歲呢?也敢說無所謂吧?」
听著小女人彪悍的狂吼聲,冷梟知道她的心里難過,知道她一直為了不能生育的事兒過不了關,更知道不解決她心里的疙瘩,他就沒有好日子過。
略一思索,他索性抱她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听我說,寶柒——」
「……?」仰起頭看他,寶柒蹙著眉,臉上全是疑問。
眸色微沉,男人無賴的在她肉嘟嘟的小屁屁上擰了一把,吃夠了豆腐,才轉過頭去吐掉了咬在嘴里的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來,低頭貼上她的唇,視線專注看著她,沉聲說。
「要不,咱們做試管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