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元旦了。
同時,冷寶二人的大鳥少爺和小鳥少爺也該滿月了。寶柒听說冷宅那邊的世紀滿月宴正準備得如火如荼,卻沒有見到冷梟對自己兒子有任何的打算,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難道二叔就沒想過要給兒子也慶祝一下滿月麼?
嗤~!
撐著額頭,她的心里,淡淡不爽!
元旦前的最後一天了,京都城下了一整天的雪。
雪下得並不算太大,卻足以讓整個鳥巢被一片白茫茫的顏色所覆蓋,宛如裹了一層薄薄的銀裝。
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寶柒也在妖嬈地堅守著‘坐月子’的最後一天。一米外的嬰兒床里,大鳥和小鳥在美美睡覺。二米外的地毯上,小雨點兒正在拼湊她的積木。
而她自己呢?不時瞄瞄孩子,瞄瞄窗外逐漸在變暗的天色和撲簌簌飄下的雪點,心里尋思著明天的事兒有些漏風兒。明天老爺子就要宣布那個孩子做冷家長孫了,作為這出戲的導演,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樣去拆穿他呢……
咋辦?
如果當著眾賓客的面兒拆穿了,那就不僅僅丟了冷老爺子一個的臉了,丟的同樣是冷家的人。雖然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冷家人,可是為了二叔,她多少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安。畢竟二叔姓冷。
可是,如果不拆穿他或者容後再去拆穿,那當初的想法兒豈不是就沒有意義了?
她好糾結。
誰說做壞事兒容易的?——丫丫的,也很傷腦筋不是?
琢磨著等晚點冷梟回來的時候,再他商量一下,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犯膈應。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的心跳得很快。
莫非,暴風雨的前奏?
半閉著眼楮躺著,她想著心事,沒有注意到小雨點兒啥時候拿著幾塊兒積木走過來了。看著她,小丫頭將積木放在她腳邊兒上,小手兒趴上了她的腿,女乃聲女乃氣的喊她。
「媽咪……」
在廈門做治療幾個月之後,小雨點兒喊媽咪的聲音已經清楚了不少,直接便將寶柒的思緒從腦子里各種的天人交戰中拉扯了回來。一扭頭,她的手指憐惜地撫上了小雨點兒的小腦袋,心里的陰霾散去了不少,染上了更多的溫馨。
「寶貝兒,積木都拼好了嗎?」
小雨點兒沒有回答她的話,繼續從她腿上伸出頭去,兩只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爍爍有神地望向嬰兒床上的大鳥和小鳥。
「弟弟。」
「對啊,可愛的弟弟。」寶柒撫著她臉蛋,微笑著糾結便教導。
「可愛的,弟弟。」小雨點兒學著她復述。
「兩個可愛的小弟弟。」
「兩個,可愛的,小弟弟。」
「小雨點兒真乖真厲害!兩個可愛的小弟弟在睡懶覺。」
寶柒對孩子從來不吝表揚,一邊將手心在小雨點兒的後背上輕輕撫摩著,一邊兒微笑著教著她簡單的組詞和語言能力。
小雨點兒配合的跟著她說。
她的句子越說越長,小丫頭越說越吃力。對此,寶柒挺有耐心,小丫頭要不想說了,她便又換一種她感興趣的話來教她。不強求,不逼迫,不放棄——這便是她現在對小雨點兒的三個教導原則。
冷梟從部隊回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母女四個人湊成一堆兒哈喇哈喇,咿呀咿呀說話的和諧樣子。這時候的大鳥和小鳥已經醒過來了,紅撲撲的臉蛋兒,砸巴著的小嘴兒,看得小雨點兒又驚奇又喜歡。
听到腳步聲,寶柒轉過頭,笑著看他。
「回來了?」
冷冽的眉頭緩開,冷梟點了點頭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位置,將她和小雨點兒一起圈在懷里,低聲問小雨點兒︰「你們在做什麼?」
「爹地……」小雨點兒目光清澈,帶著點點的喜悅,「弟弟,兩個弟弟,兩個可愛的小弟弟……。」
小雨點兒有些驕傲地向大人獻寶,一股腦便將剛才寶柒教給她的話說給了冷梟听,抬著的小下巴里帶著自信的光芒,像是等待著大人的夸獎。
「乖。」
寶柒莞爾一笑。
冷梟模了模她的小腦袋,凌厲的眉目上微微一閃,對寶柒說︰「你和褚飛說過沒有?」
瞟了瞟正抿著嘴逗大鳥和小鳥玩的小雨點兒,寶柒知道他問的是關于小雨點兒身世的問題,于是將聲音放得極輕。
「說過了。」
「他怎麼說?」
「孩子從出生就是咱們養著的,他和小雨點兒的感情很深。肯定不會樂意把孩子還給冷家的。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和阿碩的情況,若小雨點兒是普通孩子也就罷了……。」說話間,見到小雨點兒轉過頭來時的懵懂小臉蛋兒,寶柒沒有接著說下一句。
孩子的缺陷,少提為妙。
冷梟懂她的意思,安撫的摟了摟她︰「不是非要她和褚飛分開。只是尋個機會,帶她見見老頭子,算是認祖歸宗。」
「嗯~。」悶悶地應了一聲,寶柒咬著下唇,不期望便想到寶媽滄桑的臉還有她頭上越來越多的白發,語氣又有些遲疑了︰「二叔,我看這事兒還是先不急吧?」
「怎麼?」
「我媽她……二叔你知道的,這種關系實在太過尷尬了。我媽她守了一輩子寡,我不想讓她覺得難堪。不然咱們等小雨點兒再大點兒也成,你說呢?」
提到寶媽,冷梟厲色的眸子,微微一眯。
不過,他還是點了頭。
「媽咪……」不知道小雨點兒是不是听懂了些什麼,突然轉過身來,一把就抱住了寶柒的手臂,委屈地皺著小眉頭,腦袋象征性地搖擺了一下,小聲咬著唇說︰「要媽咪,爹地,爹地,爹地……」
小雨點兒重復了三次爹地,當然不是因為她口吃。而是她的三次爹地代表著不同的人。雖然她的意思表達得不算很清楚,不過寶柒卻還是听懂了。她喜歡現在的日子,一個媽咪,三個爹地,她都很喜歡,她害怕他們嘴里說的要把她帶去見誰,害怕他們不要她了。
這孩子四歲多了,雖然不愛說話,不過心思很敏感。
寶柒心里感嘆著,抿了抿唇之後又失笑地摟著她,親了一下小額頭,「小丫頭,不要胡思亂想,媽咪爹地都會一直在你的身邊兒,保護你,不讓別人傷害你。不要害怕,知道嗎?」
抿了抿嘴唇,小雨點兒沒有說話,但她臉蛋兒上不安的情緒,顯然安撫過去了。眉目散開,她又重新轉過頭去好奇地瞧兩個小弟弟,樣子像在研究什麼有意思的玩具。
對于孩子來說,這樣便是幸福了吧?
—
鳥巢里,鳥的世界很熱鬧。
三個小孩兒幾個大人,有逗的,有樂的,有玩的,有吃的,人聲鼎沸里好不歡樂。不過,也正是因為氣氛實在太過歡樂了,寶柒享受著這樣兒的溫馨,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二叔談起關于‘大戲’收尾的那種煞風景的事情。
晚上九點。
孩子們都睡覺了,寶柒的世界安靜了下來,她正準備斟酌著詞語和冷梟談談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著,他嚴板著冷臉接起了電話便下了樓去,而她的話也再次咽回到了肚子里。
不多一會兒,一陣汽車聲便劃破了雪夜里的鳥巢。
有人進來了。
誰呢?這麼晚了。
寶柒猜測著等在了樓道口,等冷梟再上樓來的時候,她便驚喜地見到了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的血狼師父了。
喜色滿臉,她哈了一下,打趣兒著促狹的叉著腰︰「哇哦,師父,你可真行啊。你弟子我這月子快坐滿了,你才舍得來看我了呀?」
血狼抬頭,邪氣十足的兩片薄唇微勾著,無名指帥氣又優雅的抹過眉梢,不羈的動作下,左耳上的耳釘鐙鐙閃光。
心情不錯的他,睨著寶柒就樂開了光。
「嘖嘖,徒兒,你都吃什麼牌子的飼料了啊?」
面色微變,寶柒被他給噎住了。
不就想說她胖了麼?
丫丫的,血狼是老天故意派來收拾她的嗎?明知道她心里哪里有傷疤,他還偏偏就往哪里灑鹽?
思索著,念叨著,她狠狠磨了幾下牙齒,怒目而視。
「血狼師父,你太過份了。女人的身材是不能說的——」
哧笑了一聲兒,血狼邪勁地舌忝一下唇,模著左耳釘,微眯了眼楮睨向冷梟,輕佻地說︰「老鳥,我要不注意看,還以為你又換老婆了呢……女人生孩子太可怕了。」
冷梟目光含笑,沒有回答他無聊的話題。
當然,還有不想惹寶柒的成份。
然而,呼哧呼哧喘著恨氣兒,寶柒磨得牙齒咕咕響,終于忍不住吐槽了︰「血狼,你的審美觀碎了一地……」
「哈哈——」
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血狼唇角微微一揚,在她準備連人帶著拳頭撲過來的時候帥氣地閃身而過,開溜大吉之前,高揚著嗓子對冷梟說。
「老鳥,我先閃,你隨意。」
「血狼,我要殺了!」寶柒再次撲過去。
不羈地雙手做格擋之勢,血狼輕聲吼道︰「大膽狂徒!爾敢欺師滅祖,行大逆不道之事?!」
「我要背叛師門。」氣鼓鼓地瞪著他,寶柒臨空虛踢了一腳之後,整個人便落入了冷梟的懷抱。怕他傷著身子,冷梟趕緊抱著她胡亂動彈的身體,「小心點。」
見狀血狼放下手插在褲兜里,倚靠在牆上促狹地挑眉︰「老鳥,趕緊替我清理了門戶。」
緊緊鉗制著懷里的小狐狸,冷梟掃給他一記冷眼︰「還貧?書房等著。」
「呀——不能饒了他!」見到血狼已經閃了八尺遠的身形兒,寶柒欲哭無淚地扁了扁嘴,在懷里哀嚎著向他揮起了小拳頭︰「冷梟,都是你,我說我要減肥吧,你偏不讓,你看看,我被人嘲笑了吧?」
低頭看她,冷梟板著臉問得煞有介事,「有人嘲笑你嗎?」
呼呼……
一听這話,寶柒氣得更厲害了,「哼,你沒有听到嗎?混蛋,眼睜睜看到我被別人欺負了,你都不管。你還說要對我好……!」
胖了的女人,哪兒受得了嘲笑啊?
嘰哩呱啦, 里啪啦,寶柒埋怨的話,一句接一句‘嗖嗖’往冷梟的耳朵里直灌而入。
喟嘆著,冷梟暗暗好笑,面上故意板著臉逗她。
「有人笑你嗎?老子怎麼沒見到人?」
「沒見到人?血狼他不是人嗎?」寶柒氣得牙根兒直癢癢。
「你說呢?」輕挑著眉頭,冷梟聲音繼續引導她。
咦……?
血狼他不是人嗎?
回味兒著這句話,寶柒心里憤怒的火焰瞬間便熄滅了,哈哈大笑了一聲兒,找到了報復的快感,抱著他恨不得跳起來︰「哈哈,二叔,你太帥了!果然沒有見人,就有一只蠢狼在那兒狼嗥……」
「聰明!」揉一下她的腦袋,冷梟唇線微勾,「早反應過來也不至于吃虧。」
「……怪不得都說,吵架沖動不得。」
「回去冷靜,我和那一只有事要談。」
那一只?只?只?!
他的話言剛落,書房的門口便傳來了血狼壓抑不住的狼嗥。
「老鳥——你見色忘義!」
見他吃癟了,寶柒爽了,挑釁地看他。
果然一山還比一山高。
斗嘴這事兒就是不能生氣,怪不得血狼會被她家二叔吃的死死的,就這段位啊,他就玩不過。
見到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書房,寶柒在樓梯口站了好一會兒,模了模下巴,又鬼使神差地模了過去。
——
書房里。
血狼饒有興致地四處打量了一下,狹長的眼楮淺眯著,樣子不羈又慵懶。不過,他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從夾克的內襯里掏出來一個普通式樣的信封來,從書桌上滑到冷梟的面前。
「老鳥,你自己看吧。」
書桌背後,冷梟坐在寬皮大椅上。接過信封惦了一下,又拿過薄薄的刀片兒來劃拉開了信封的粘合處,從里面抽出來一張紙片。接著,他從抽屜里掏出一個看上去像熒光筆一樣的東西來,往上一推,那筆便藍光往紙片兒上掃過去。
一掃而過,他皺心擰緊,手指微微一頓。
沉吟了幾秒之後,他再次那張折疊還原塞回了信封里,遞還給了血狼。三個字一出口,冷得若冰稜子砸在地面上,扎入人心。
「誰干的?」
不時模著耳釘玩兒,血狼淺笑地望著他不苟言笑的冷臉,扯著薄唇的樣子十分開心,「 ,老鳥,上頭不是寫得很明白嗎?就是你冷梟同志干的啊?」
冷冷一哼,冷梟瞥向他。
「胡扯!」
血狼壞壞的笑,「我不是說我自己。至少……這東西要落到別人手里,你猜人家會這麼看?」
眉頭擰著,冷梟俊朗的冷臉上凌厲得有些駭人,不過面上的情緒卻沒有多余的波動,冷冽無波的眸子里,帶著些讓他看不懂的復雜。
「將東西傳給布蘭登,讓他立上一功。」
「咦,我哥也是這意思。」
冷梟眉心冷著,沒有吭聲兒。
「不過,老鳥啊……」注視著他的眼楮,血狼上半身前傾過去,帥氣的面孔湊到了他的面前,手指做出一個滑劃的動作來,一臉的邪邪笑容︰「你難道就不怕賣國賊的名義,真扣到你的腦袋上了?那樣可是證據確鑿啊。」
「C4I系統是老子研發的。要賣國?大可不必搞它。」
「這到是,邏輯是這麼個邏輯吧。」虎口輕輕撐著下巴,血狼的目光淺眯著,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你大費周章,難道是打算將計就計,將人給揪出來?」
「嗯。」
「可是C4I系統……」
「C4I是我研發的,我隨時可以修改程序。」
誰玩得過誰?
血狼默了幾秒,收斂起了笑容,「其實範圍並不大,找出那個人是誰不難。難得是……要找出他賣國的證據來。」
冷梟凌厲的目光微閃,看著他時眸底的殺氣又濃重又陰冷︰「不錯。能接觸到C4I系統核心技術的人,全軍上下不足五個。」
邪氣的唇角上挑,血狼覺得挺有意思,接上了他的話︰「對方的目的很簡單,想整垮你,順便拉你家老爺子下馬……會是誰?老鳥,你說該不會是你得罪了哪個女人吧?對人始亂終棄,瞧著這套兒給你下得多大啊,一旦得逞,賣國的罪名可不得了……」
轉頭45度角,冷梟盯著他,默不作聲。
血狼也只是笑,不再說話。
書房里,空氣凝滯了下來。
實事上,有些人將國家的核心技術和一些絕密軍事資料出賣給境外別有用心的某些國家,以換取高額的利益回報的事情並不少見。歷年來偵破的案子里,因涉此案而被秘密逮捕的人更是不在少數,不太稀奇。
此事的稀奇之處就在于,C4I系統剛剛在特種部隊中推廣使用,是軍隊常規化走向自動化的一個重要標志。能夠接觸到這個核心技術的人必然是軍方的高高層里為數不多的幾個。而且這份情報里還包括和A國的聯合軍演計劃以及其它的國家機密,最詭異的是情報密碼,還故意使用了紅刺的專用密碼。
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有這種本事的人,會缺錢嗎?
其目的,又怎麼可能那麼單純。
兩個人互望了幾眼,心里差不多都明了。突然,血狼朝冷梟努了努嘴,望向了門口,拔高了聲音說︰「老鳥,怎麼你這屋子里,還有老鼠啊?」
不動生色地回望他,冷梟樣子冷冽,聲音卻柔軟了許多。
「老鼠很記仇,你小心點兒。」
促狹地勾起唇來,血狼臉上滿是好玩的笑意︰「老鳥,你給評評理,我這麼帥氣有型有知識有技術有能量的師父,怎麼就會教出一個那麼沒出息的徒弟呢?」
心里‘咯 ’一下。
冷梟警告地指了指他的腦門兒,在對待那只‘老鼠’的問題上,他可沒有血狼那麼有脾氣。下一秒,他冷酷的聲音頓時便化成了繞指柔。
「寶柒,給我進來。」
完蛋了!
門外偷偷模模在听壁角的寶柒,原來以為自己干得天衣無縫,半點兒聲響都沒有。冷不丁就被冷梟給點到了大名兒,毛孔里的汗水都快滲出來了。
哎呀娘也……
這樣兒都被發現了?
偷模機密,可大可小啊。
施施然地推開門兒,她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鼻子,顧左右而言它,「二叔,今天晚上天真冷。我剛準備過去看看大鳥和小鳥被子有沒有蓋好。路過,我絕對是路過的醬油黨啊……」
「瞎他媽扯淡,過來!」冷梟向她伸出手來,不怒自威的樣子,看著挺嚴肅,其實並沒有多少硬氣在里面。
「徒兒啊!」血狼慵懶地眯起眼,修長的手指不停在桌面上輕扣著︰「為師再教你一句話︰聰明人吧,他一般不會看低別人的智商。」
歪了歪嘴巴,寶柒這一回沒有和他斗嘴,而是帶著笑容地望著他說︰「謝了啊!權少騰同志,我也提醒你一下,剛才本姑娘已經背叛師門了。」
「喲 ,拽了啊。連名帶姓的稱呼啊?」
嘿嘿抿著嘴樂了樂,寶柒的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權少騰同志,你半夜三更跑來勾搭我家老公,還羞辱我這正妻為老鼠,是何居心啊?你……莫非……難道……」
嘔……
血狼作嘔吐狀。
「得了,一見面就斗嘴。」一直沒有說話的冷梟,涼涼的目光掃向血狼,不期然又落在他的鑽石耳釘上,「東西帶走,注意你的耳釘。」
呀哦,為了女人威脅他?
血狼勾著唇邪氣地笑,拿過桌面上的信封揣在衣兜兒里,手肘子撐過去面對面看著寶柒,懶洋洋的樣子里,掠過一抹玩味兒來。
「注意你的戒指。」
冷梟目光一眯,「皮子癢了,找抽?」
「老鳥啊,小心翻船。」
「小兔嵬子,趕緊滾蛋——」冷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冷梟唇角緊抿著,甩給他一個凶殘的目光。
望著他瞬間陰鷙的冷臉,血狼趕緊笑著舉起了雙手來,「行了,老鳥,我馬上圓潤地滾……」說完,他又轉眼看寶柒︰「徒兒,再見了,不要太惦記為師啊。」
「!」
「……!」
「……」
面面相覷幾秒,寶柒有種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的感覺,望著血狼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她又睨向了冷梟,不由皺起了眉頭。
「二叔,血狼他說什麼來著?什麼戒指?」
攬過她的腰身兒來,冷梟帶著她一起倚靠在身後的寬皮大椅上,剛才還滿是寒意的眸子里化了一片柔軟。
「他沒正形兒的,你听他?」
事到如今,他真的不好告訴寶柒她脖子上那顆戒指里的秘密了。沒有人喜歡被人監視和竊听,尤其是寶柒這樣的姑娘更是會反感。可是他自己呢?又必須要隨時能掌握她的一舉一動才放心。
有一種隱瞞,是為關心。
他想,他便是了。
寶柒愣住了,目光直勾勾盯著他,眼神兒狐疑不解。
血狼沒有正形兒是實事,可他也不至于長著嘴巴胡亂說話吧?眯著眼打量他半天,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著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問︰「你不會是準備送戒指給我吧?就是你說的大禮?」
輕抿一下唇,冷梟順著她的話︰「有這個考慮。」
「嘿嘿,那就沒有必要了。」模著脖子上紅繩拴著的戒指,寶柒摩挲了幾把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心又略略放下來。腦袋靠過去膩歪在冷梟的肩膀上,她小聲兒嘟囔︰「你不是早就送過我戒指了麼?相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這個,不要再送了。」
眼皮一抽,冷梟唇角輕揚︰「好。」
呀?回答得這麼干脆?
女人麼,有時候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本來是真心不想要,可听他這麼說,寶柒心里又糾結了,一記白眼隨即便甩了過去。
「喂,你也回答得太直接了吧?我不過是小小的客套一下,你馬上就不準備送我了?」
「……」東也是她,西也是她,冷梟默了。
挑了挑眉頭,寶柒又樂了,「開玩笑的呢,傻子。」輕輕笑了幾聲兒,她腦袋低下去,用額門撞了他一下,又忍不住小聲兒找他探秘了。
「二叔,我剛才在門外偷听,其實沒有听清楚你們在說什麼。是有人要害你嗎?」
冷梟搖頭,手指輕撫她的臉,「沒有。」
「對了,我還不小心听到你們說那個什麼……布蘭登,他是不是上次野外生存訓練考核那個軟不下去的家伙?」
眸色一暗,冷梟拉著她的雙胳,正色說,「寶柒,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問的事不問。保密條例,記住了。」
「哦!」歪了歪嘴,寶柒想了想,「那血狼的哥哥能問嗎?那個什麼什麼權少皇?他是做什麼的?我剛才貌似也听到提到他了。」
冷梟皺眉︰「不能問。」
「啊?!這個也不能問?」
「對。」
那還有能問的嗎?
寶柒的唇角,無奈地向下彎了彎,索性就此轉移了話題︰「好吧,我找到一個能問了。二叔,明天你有什麼打算?那個孩子,咱們究竟要怎麼做呢?我心里不太踏實。」
「交給我就好。」冷梟專注地望著她,俊朗的面色被書房氤氳的燈光映出一抹弧線冷硬的陰影來,鼻尖兒高挺又堅毅,整個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寶柒默了。
問了,相當于沒問。
「哦,好吧,那明兒我就在家里靜待你的消息。」
這話,她說得口不對心。
明天不僅是那個孩子的滿月宴,也是大鳥和小鳥滿月的日子,冷梟直到現在都沒有給她什麼表示,而且听他的口氣意思明天他還要去冷宅。這麼一想,她心里能愉快麼?
捏了捏她的鼻尖兒,冷梟像是知道了她肚子里的月復誹一般,有些好笑地說︰「明天,你和孩子跟我一起去。」
「什麼?我們去?」滿眼疑惑地盯著他,寶柒搖頭,「不去,我才不去冷家呢。我的寶寶也不去。」
輕嘆一聲,冷梟摟住她靠在自己胸前,大手拍著她的後背,淡薄的聲音里掩著許多她琢磨不明白的情緒︰「必須去,你親自導演的戲就要殺青了,能不去慶祝嗎?」
「可是我……」
冷梟睨著她,「听話!」
噘了噘嘴,看著他冷峻的臉,寶柒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悻悻地問︰「二叔,你老實告訴我,你該不會想讓大鳥和小鳥認爺爺吧?」
微斂一下眉頭,冷梟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皺成團兒的小臉兒,「放心,我不會違背你的意願。」
想到孩子要認老爺子,寶柒便會胸悶氣短。
心里那根刺兒,一旦扎進去了,便撥不出來了。
煩躁。
「那又是為什麼要帶孩子去?」
手掌摟在她的腰上,冷梟上下撫摩著,唇角微抿,沒有再多和她解釋什麼,「到時候你就都知道了。」
再一次,寶柒黑著臉沉默了。
目光如炬地打量著冷梟的表情,她想看出來點兒什麼,可是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心里隱隱覺得這男人不會單純讓她去看戲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會把她這個導演給換成臨時演員。
念頭轉到這兒,寶柒眉目轉冷,惡狠狠地瞪他,嚴肅地說︰「二叔,話我先說到這兒啊,如果你要想讓孩子認爺爺,我就讓他們不認你這個爸爸。」
呵!
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冷梟再次表示,「放心。」
心字剛落地,他的吻便由啄轉吸,又吮又含,灼熱的兩片唇緊緊貼著她的,舌尖兒霸道又纏綿地撬開了她的齒縫兒,一點點深入著擁吻她,掌心更是熱情的在她身上膜拜般摩挲了起來。
又是這招兒。
恨恨的想著,寶柒很快便在他熱情的舌吻里丟盔棄甲了,小舌頭被他恣意的玩弄著,由著他橫掃著口腔,意識慢慢就短了路。
不過,有了他的保證,對于明天,她心里多點譜兒了。
戲里戲外。
她不知道期待多,還是忐忑多……
而生活最值得品味之處,就在于對未來的不可預知。
等著瞧吧。
—
翌日,元旦。
京都市寒風凜冽,小雪依舊在紛紛揚揚。
一路上,看著車窗外穿著厚厚冬衣的路人,在家活生生憋足了一個月寶柒,心髒像一顆油鍋上的煎餅兒——火辣火辣的撓得慌。
她和大鳥小鳥,踏上了通往冷宅的路途。
當異型征服者駛入軍區大院那條街道的時候,寶柒就被道路兩邊兒拉著的橫豎不等各類的條幅和五顏六色的氣球給亮瞎了眼楮。
嘖嘖……
除了這些不算,就單單通往冷宅的道路兩邊,一行行擺放著各式的花籃兒就不知道有多少,而那個佔地幾千坪的豪華大宅子更是裝點出了別樣的喜慶。遠遠地可以見到冷宅的正門口都鋪滿了大紅色的地毯,上百名穿著正裝的戰士在來回的巡邏著維持治安。
這個熱鬧的場面,據說震撼了京都,簡直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況。冷老爺子備戰出來的架式,比起他自己辦七十大壽的時候,不知又高調了多少倍。
面上平靜地笑著,寶柒心里有些緊張,不時拿眼楮去瞄冷梟。
而握著她手的冷梟板正著臉,一瞬不瞬的樣子看上去格外嚴肅。
看到他的樣子,寶柒心里只能嘆。
事情就算是擺在這里了,大概現在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冷家在為長孫辦滿月宴了。只不過長孫到底是誰,現在外界還沒有譜兒罷了。
終于,汽車駛入了冷宅的停車場。
目光一掃,只見停車場里的車位差不多都已經停滿位了,而且還都是各類型的豪車。從車輛的牌子和車牌號便可以猜測得出來,今天來參加滿月宴的人都有一些什麼樣的人物。
政,商,軍,各界齊集?
多滑稽啊。
心里默著,寶柒不知道冷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更不知道他為什麼非得帶自己過來丟人。其實,她生了一對雙生子的事兒,該知道的人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本來就不是一個稀罕事兒。而對于好事者來說,今天她寶柒來參加滿月宴,人家更想知道,她究竟是以冷家長孫女的身份來的,還是以冷梟女人的身份來的。
大概,這兩者的矛盾才是外界關注的重點吧?
或者說,看笑話的重點。
一路走,她一路自嘲。
冷家大宅有一個專門用來舉辦宴會的大廳,面積不比酒店里來得小。這會兒宴會大廳里早就已經張燈結彩地準備好了。寶柒的目光,透過飛舞的飄雪,落在了那個紅地毯盡頭的巨大的彩色氣球拱門上。
卡通的氣球,圖案非常別致。
汽球拱門上寫著幾個端正的大字——冷家彌月大喜。
所謂彌月,即孩子滿月。
這事兒辦得,確實有冷老爺子的風格。
勾著唇笑了笑,寶柒沒有講話,任由冷梟牽著她的手,帶著幾個隨眾推著兩個嬰兒車在一眾人詫異又興奮的目光里從正門而入,然後直接轉拐去了宴會大廳旁邊的休息偏廳。
這會兒,偏廳里沒有別人。
老實說,這間空蕩蕩的屋子,寶柒並不陌生,畢竟她在冷宅住了那麼長的時間。而她陌生的是明顯重新裝潢過的暖色牆壁,還有牆壁上張貼著的一幅幅嬰兒的照片。
當然,牆壁照片上的嬰兒,並不是她的大鳥和小鳥。而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孩子。如果她猜測得不錯,他應該就是自己親手促成的那個孩子了。
意思也很明顯,這個孩子就是冷老爺子今天舉辦滿月宴的小小男主角,冷老爺子自認的冷家長孫。從這規模就可以看得出來,老爺子對那小家伙是喜歡得不行了,才會把陣仗搞這麼大。從另外一層考慮,他也是為了讓兒子妥協和認命麼?
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寶柒微微勾起了唇。
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啊……
只是不知道,二叔他到底準備怎麼將大戲殺青呢?
自始自終,她都將自己擺在觀眾的席位上。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忽略掉心里的那抹酸澀吧。
「寶柒。」將她和孩子安置在偏廳的沙發上,冷梟挺直了身體站起身來,看著她說︰「你們在這兒等我。」他的不算溫和,甚至冷得都找不到溫度。話剛說完,又轉過頭去吩咐心若和狗子在這兒守著她們,哪里都不許去。
「二叔,你干嘛去?」搞不清狀況的寶柒同志,沒有想到自己還沒閃亮登場呢便被男人給‘拋棄’了,一個白眼甩給他,神色略略有些不滿。
盯著她的眼楮,冷梟的目光頗為銳利。
「一切交給我。」
「唉,行吧!我別的不會,看熱鬧我還是會的。」寶柒笑容倍兒甜地咧了咧嘴,低聲兒笑了起來。
「乖。」躬身抱了抱她,冷梟又沉著嗓子吩咐︰「不要出屋子,我一會回來。」
說完,他離去了。
「知道了!」
看著他挺直的脊背,寶柒說話間覺得極冷。
心里明白他說不要出屋子的意思。
很簡單,他擔心她不安全。
嘿嘿……
真真兒無法想象,參加一個滿月宴竟然也會這麼復雜。
不過,既然被冷梟限了足,她只能帶著孩子在這兒等他回來。本來之前她還想著來了先去看看寶媽,這麼一來,這個計劃也只能暫時擱淺了。手腳輕輕攤開著,她大喇喇地坐在軟乎乎的沙發上,心里卻不太平靜。
而嬰兒車里的兩個小家伙兒,不知道是不是環境變化的原因,小拳頭緊緊握著,不停地砸巴著小嘴巴,還睜著眼楮左張西望,目光里充滿了好奇。
據說,滿月宴要在吉時開始。
上午九點半,是算好的吉時。到時候,開場的重頭戲老爺子莊重地沿用了古時代的彌月禮俗——先祭拜祖先。
這是一個老傳統,目的麼是在祭祖的時候,將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等焚香告知祖先,並求得祖先的庇佑。同時也相當于對宴會賓客正式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
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彌月沒有那麼復雜。
然而對于冷氏這樣的大家族來說,長孫的彌月絕對是大事兒。因為一個長孫的地位,很可能涉及到冷氏今後的掌權人。
寶柒靜靜地坐著,心里的冷笑感更甚了。不禁又想,如果當初她寶柒是一個男孩兒,會不會也成了冷氏的長孫,也會有一個這樣的東西呢?
嘿嘿……
她的腦子里正在呈現出大塊大塊的金磚美夢,耳朵卻突然被一陣喧嘩聲兒給驚醒了。
「哎喲,二少女乃女乃,你小心點兒……」
二少女乃女乃?
心里一窒,冷梟夫人的頭餃扣在了別的女人身上,她听了很是不爽。怪不得寶媽會找上門來了,原來還真的這樣?那個女人不僅已經被老爺子接回了冷家,還被當成功臣二少女乃女乃給供養著呢?這麼說來……事情還真如寶媽說的,如果她寶柒不爭不搶,她這正份兒夫人在別人眼里,豈不是會被活生生給貫上‘小三’的罪名?
我靠!真是冤家路窄!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就在剎那,她便條件反射地抬起了頭來,目光‘唰地’望向了聲音的源頭,直視對上了那個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進來的女人。
嘖嘖,好一個漂亮的可人兒啊。
新月之眉,櫻桃之唇,五官精致,氣質沉穩。身上一套特制的旗袍做工精細,外面披著一件特上檔的裘皮外套,高高聳起的胸口位置,別著一個代表富貴吉祥和幸福繁榮的牡丹別針,又雍容又有味道。
老實說,老爺子挺會給兒子選人的嘛。
不羈地昂著下巴,寶柒挑著邪氣的眼楮,欣賞著面前的大美女。
當然,大美女也停下了腳步來。目光緩緩地注視著她,然後掠向了她旁邊的嬰兒車,一點點笑著勾起了唇角。
「大佷女,回來了?真是難得見你一次呢。」
大佷女兒?哦喔,真能自來熟。
寶柒心里特想嘔吐,或者沖她豎一個中指表示鄙視。不過,那只能是潛意識的抽象畫。她的地痞流氓樣兒只能在冷梟面前表現,至于在別人的面前麼,尤其是在這樣的女人面前,她又怎麼能讓自己掉分兒呢?該矜持的時候,她也得把臉給端住了。
眯眼,勾唇,挑眉,桀驁的寶柒,樣子玩味的淺笑。
「請問這位小姐,你是誰啊?我們很熟嗎?」
當然,寶柒是在故意裝傻。
即便她不認識這個女人是誰,也已經認出來她旁邊那個抱孩子的小姑娘是誰。
既便她不認得那個抱孩子的小姑娘是誰,也能認得小姑娘懷里抱著的孩子是誰——諾,牆壁上特大號的照片兒,她能認錯麼?
呵呵……
雖然那個抱孩子的小姑娘還俗了,穿了俗家裝配,還故意回避著她的眼楮,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來了——她正是法音寺替她傳簽的小尼姑。
那麼……
其它的還用多說嗎?
這位遮遮掩掩的代孕女人,正是那位替她解簽的禪心師太。正是倉鼠男嘴里描繪的‘沒有頭發’的佛祖。正是想方設法想弄到她孩子的蛇蠍女人。同樣,她還是董純清的二妹——董純欣。
之前許多想不通的事兒,她一下子都想明白了。
唯一沒有想通的是——
我去那個去!
電視劇都特麼瞎騙人吧?
為毛總容易讓人誤會師太都是老尼姑,而不是女敕尼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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