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 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沐晞遠去的背影，剛才低頭含羞的模樣不禁散去，露出些凝重來，秦霄將這凝重收入眼底，溫聲道︰「怎麼，你還真信沐晞的鬼話麼，陳蘇玉怎麼會……」
沐 緩緩搖頭，「自然不是這個，我是想起沐晞的姑女乃女乃……」她看向他︰「連沐晞都知道你我在一起，我不只是她姐姐，還會是她佷媳，她當玩笑，但別的人呢？」
「你我這事，與他人何干！」秦霄立刻道。
沐 仍然不作聲，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卻是很明顯的默認了。他的一個「明年」，確確實實將她嚇到，而她也知道皇帝大婚非同小可，他說的一點都不夸張。可現在才是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而一個月又還有那麼多天……剩下的日子數都數不過來，她如何能接受這許許多多的日子里都不再見他一面？非議就非議吧，反正……反正有他在，有爹在，婚事當是受不了影響的。
「朕想，你心里是藏著事的，而這事你也並不想死死藏著，要不然就不會表露得這麼明顯，朕是那個你能說的人嗎？」秦霄又問。
「因為秦沐 ？」陳蘇玉的聲音冷冷的。
沐 悶著不作聲。
「我也是……和你差不多。」她的聲音極輕，幾乎只有自己听得見，然而她知道他是听見了的，因為他握著她的手又加緊了一分。
沐 立刻搖頭︰「當然不。」
秦霄走到她身邊去，「為什麼？」
到亭內，陽光頓時被隔絕在外，陰涼中，秦霄回過頭來看向她。
「那不如我們就去那里，那里滿山的樹木，山里很清涼，有溪流，還有個很大的瀑布，瀑布下面又有個碧潭，景色十分的好。」
「朕願意，朕寧願在兩難之中作選擇，也不願意在不知情下作選擇。」秦霄已經感覺到了什麼，陳蘇玉所說的事，也許會影響他想和沐 在一起的決心？
秦霄回道︰「這些日子都沒有練習，荒廢了。」
看到她的目光，他已知道她心情的轉變，拉著她往旁邊涼亭走道︰「那，你是不是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來宮里？」
心底冒出一絲微微的懼怕，他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事能影響他的決定，然而此時此刻，他不可能因為這懼怕而拒絕听到也許址分重要的信息。
「那你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到我們真正成親，我們都不再見面？」秦霄認真道︰「你可知道現在只是才提出大婚一事，一切準備程序都沒有開始，若要真正置辦婚禮，不知還要等到何時，恐怕拖到明年去都是十分正常的。」
陳蘇玉喃喃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皇上願不願意知道這件事，也許……也許……」
整個船只都是靜默的，只偶爾有不明的水響，不知是什麼落入了水中，還是魚兒在水在跳動。
沐 仍低著頭一聲不吭，一只手還被他捏著，另一只手則緊緊拽著衣袖，只有將力氣拼命地使往另一處，她才覺得能將胸膛中跳躍的那激動喜悅發泄一點點，讓自己不至于失控。
「怎麼可能不被人知道呢，紙包不住火。」
「我知道，我知道皇上已經決定了，再說也沒有用，可是如果皇上知道……」陳蘇玉的話戛然而止，定定看著他，將後半句停在了口中。zVXC。
沐 低著頭，「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以前隨爹娘去過郊外的桃林什麼的，桂園什麼的，可是現在桃花也沒了，桂花還沒有開。」
「本來是與他們無關的，可卻會成為有心之人攻擊你，攻擊父親的工具，你以後的路還那麼長，這件事會成為你的把柄，只要我還是皇後，隨時就會有人提出來。」
「那好，你不進宮，我出宮去。」他回道。
這些秦霄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母後的尸體最後是在碧雲山被抬走的，而他的母親，據說是被父皇剖膛而亡……碧雲山，多麼美的一個名字，可那美麗卻不屬于他，只有他最慘痛的身世。
秦霄在他面前坐下來，一動不動看著他︰「沐晞說，她逼問了你一下午，終于逼問出你的確是喜歡朕？」
「不如我們去郊外？我騎馬載你去？」秦霄突然提議。
陳蘇玉撇開臉，臉上仍是緊繃。
很明顯沐 是不知道這詳情的，因為這些被納入了皇室不可外泄的秘事，盡管母親的死在當時引起一陣轟動，但因為父皇隨後的駕崩，母親的死便被人淡忘，又因為皇室刻意的的隱瞞，最後大多數人只知道他們兩人是一起身亡了，並不知道母親逝去的詳情。看著沐 臉上的欣喜與期待，他無法說出自己隱藏在心里悲痛，更何況，如果提起當年之事，必然會讓人想起那時候秦悅與他父皇母親的恩怨，而他不願讓這恩怨影響到她。最後，他只輕輕笑道︰「那好，那就去那里。」
有宮女走至這邊，一眼就看到了亭中站著的兩人，低頭行過一禮後急步離去，沐 則早已將手抽出，轉過身站到了涼亭邊上看向前方的花草，與他隔開了一些距離。
陳蘇玉回頭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皇上的輕功似乎沒怎麼進步。」
日落，沐晞與沐 出宮去，秦霄走到雲煙湖旁，看了看離岸不遠，于小船中沉默端坐的陳蘇玉，身子一下子凌空躍出，腳尖點著水面疾速移動，很快就跳上了小船，落下時卻有些重，讓船身顫了一下。
秦霄接著道︰「如果她問出的結果是別的，朕倒還會猜想你是不是真有著那龍陽癖，但她逼問的是這答案，這證明真正的答案恰恰就不是這個。真正的答案是可怕的，甚至比你被人認為是龍陽癖都可怕，是不是？」
他的「我們」，讓她欣喜，讓她安慰，甚至興奮，她覺得一切都不再可怕了，無論是身份之別，還是權利之爭，只要身旁有他，她都可以面對，對，他們，他們一起面對，一起踏平一切坎坷！這自是眼。
果然，他的話似乎切中了要點，陳蘇玉一動不動盯著他，然後問︰「真的嗎？皇上願意知道？」
「知道什麼？」秦霄問。
秦霄心中猛地咯 一下，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常來，輕輕搖頭︰「沒有，因為那山里不適合打獵，所以不曾去過。」
「你想去哪里？」秦霄在旁邊問。
秦霄笑一笑，走到她面前低聲道︰「那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會出宮，因為我想去見你。夜里睡不著，我是熬到天亮的，可是早上又有朝會，我熬到下朝，又熬到早飯，終于空閑下來，立刻就出去了。本想將你約出來，沒想到一問才知道你竟然不在府中，好在……你卻到了宮里。」
沐 沒想到他是這樣的回答，又是笑意，又是羞意，又是喜意，低聲回答︰「那還不是一樣……被人知道，恐怕說得還難听一些。」光明正大的進宮，可和偷偷模模出宮的情況大不相同。
「這樣不好。」她回，「你在朝堂上提了這事，大家都知道……這樣若我還進宮，還常見面，于禮更是不合，總會引起非議。」
沐 一下子驚住，騎馬載她……雖然是郊外，但也有人吧，這被人看見多不好，拒絕之際，她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地方，立刻道︰「我想到了，郊外的碧雲山，你去過麼？」
沐 「唰」地一下就臉紅起來，別過頭看向別處道︰「我……我來宮里，不就是因為，因為沐晞要來呀，以前不都是她拉著我來麼。」
「其實，我也是不知道的。」秦霄說道，「曲江河畔是我知道的唯一的地方，別的……我只知道京城的街道，和打獵的林子。」
「我以後……就不來宮里來了。」她背朝著他，輕聲道。
秦霄便道︰「所以，明日我出宮去找你吧，你再尋個理由出門就是了，不要讓沐晞跟著。」
「那你怕嗎？」他問，「要因為這個原因而不願做皇後嗎？」
沐 搖頭︰「我也不知道。」和他一起，去哪里又有什麼區別呢？就像現在，她待在像自己家一樣熟悉的皇宮，站在站了好幾次的這涼亭，她也覺得此刻是生命中最美妙的時刻，只因為他在站在身邊的。
「不被人知道不就是了，反正我以前也常出去。」
秦霄輕輕一笑，「我的回答也是不，我當然不會因此而不立你這個皇後。」說著，他拉住她的手，肯定道︰「如果這會是我們的把柄，那就讓我們擁有這把柄又怎樣，只要我們強大自己的力量不被這把柄所傷就好了。」
秦霄也沉默了下來。良久，才回道︰「這件事，朕已經決定了。」
秦霄雖不覺得有什麼，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力量並不大，只能靠秦悅的權威來抵制流言，雖然他相信此事在秦悅手上不會再有差錯，但終究不是由自己掌握，那信心也沒那麼強，所以，還是穩妥一些好。
陳蘇玉終于轉過頭來看向他，「皇上，你娶了秦沐 ，那秦悅呢？如果他做了國丈，那他的權力就更穩固了，皇上完全可以選另外的名門做皇後，來自皇後的勢力一定會與秦悅抗衡，那樣皇上就有了一股屬于自己的勢力！」
「朕願意。」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