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沒想到,再次見到霄祈,他的臉色會這麼難看。舒殢獍
蒼白、頹敗,給人一種大限已至的感覺。
他看到她,先是一怔,墨瞳愣愣的,好半天,才朝她恍惚地伸出手,喃喃一聲︰「黎兒?」
卿九放在西泠月肩膀上的小手握成圈,腦海里突然閃過離宮前,蕭於言的那些話。
可還是覺得不可能,他怎麼可能對她會有真心?
他的心里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而已。
可他眼底的血絲和無力感,卻還是讓她皺緊了眉頭,原本死寂的心隨著他眼底漸漸黯淡下來的光而有些松動。他看著她,看著自己一直伸著的手,慢慢向下,失望地苦笑一聲︰「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只是他還沒有完全放下。
一雙小手靜靜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一愣,隨即眼楮一亮,仰起頭,驚異地看著她,小孩橫了他一眼,「幾日沒見,你怎麼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這大逆不道的話讓西泠月一驚,可顯然被說的人完全沒有這種意識。
反而舒了一口氣,「……沒什麼。」
卿九也無所謂,他想說或者不想說,都跟她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
催促著西泠月回去,卻被霄祈攔了下來,「既然回來了,還是先呆在宮里吧。」
卿九聳聳肩,她是無所謂,反正跟她的計劃沒有任何沖突。
可只是在听到下一句話時,卻是一愣,「……大婚的日子也快要到了,還呆在丞相府倒是不合適。」
「大婚?」
卿九一愣,茫然地看了看霄祈,又看了看西泠月。
西泠月的臉有那麼一刻變了變,抱著她的身體也是一僵,看到她看他,清眸有些不自然,「黎兒你剛回來,有些事,我還沒同你說……」
「什麼事?」
西泠月深吸了一口,才道︰「卿將軍前些時日讓人寄回來一封家書,讓黎兒和我完成當年的……」
「當年的什麼?」
「……指月復為婚。」
七年前,卿夫人的一句玩笑話,到了這一刻卻成了卿將軍的托孤。
有些話西泠月並未說全,卿將軍並不是無緣無故地寄了這麼一封家書回來,而是在與敵軍對峙時受了重傷,恐怕……時日不多。
所以,才想到托孤。
有西泠月保護著,她這一生會安樂無憂。
加上剛好皇上有些計劃要實施,一琢磨就答應了下來。
對于皇上來說,可能只是一場玩笑,可對于他來說,他卻是真的想保護她。大婚,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拜了天地,她從此之後會呆在自己的身邊吧?只是,自己這個想法不能告訴皇上,因此,無論是對霄祈來說,還是對小孩來說,他都覺得自己存在了那樣陰暗的心思不好。
「指月復為婚?」卿九喃喃一聲,黑漆漆的眸仁很黑,看不出她到底有任何的想法。
半晌,才幽幽地看著西泠月,「可我只有六歲。」
「……沒關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西泠月的聲音有些低,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垂著眼的,卿九還是能感覺到他的緊張,抱著她的手臂也不自覺地揪緊。
她突然就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回過頭,靜靜地看著霄祈,眉目極冷,「皇上說的極是,這會兒呆在丞相府的確是不對了。可,我為什麼不能回將軍府?」
霄祈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
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朕覺得這樣很好。」
說完,竟是看向西泠月,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從他的懷里接過了小孩,「丞相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西泠月一怔,卻還是垂著眼把小孩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反應太過奇怪,她總覺得西泠月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真的只是大婚這麼簡單?
霄祈沒有把她送回華音殿,而是帶到了自己寢宮。
在他的寢宮里,她看到了那條蛇,靜靜地蜷縮在龍床上,听到動靜,也沒有什麼反應。
這條蛇倒是听話。
霄祈把她和火蛇放在一起之後,又囑咐了一堆的事情,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寢宮,卿九模著火蛇的蛇鱗,並沒有說什麼。
有些事情,他們不願意說,並不代表她自己不能打听。
懶洋洋地坐在那里,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一炷香後,蕭於言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神色倒是比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淡定了很多。小孩漫不經心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告訴霄祈我的身份的。」
蕭於言苦笑一聲︰「我尊重你的想法。」她既然不想說,他就不會告訴。
告訴了,與公與私,對皇上沒有任何的好處。
「我今日來,是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在的這幾日,宮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於言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麼直接,緩緩道︰「你走了之後,皇上發現你不見了之後,就到處尋找你的下落。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你想必已經知道了,皇上頒下旨意,讓你和丞相完婚。還有一件事……」蕭於言說到這,沉默了片刻,才閉著眼道︰「皇上封了沐煙兒為煙妃。」
腦海里,突然閃過當日的那封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沐氏煙兒賢良淑德,溫良純善,特此封為煙妃,賜住嵐煙殿。另,將軍府三小姐卿黎與丞相西泠月七年前指月復為婚,特準其擇日完婚。欽此。
皇上明明知道沐煙兒和自己……
可為什麼又會封她為妃?
雖然已經知道她對自己根本就是無情,可他等了這麼多年,听到這個消息,還是覺得心口抽疼。
如果不是小孩找他,他恐怕會一直呆在太醫院不願出來。
「封妃?」
卿九愣了一下,隨即怪異的笑了一下,「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