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且還沉,院子是極靜的.夏風搖動著繁茂的樹枝沙沙響,時而送進一縷花香。許是雕花窗沒合好,隨著那含香清幽的風動吱嘎作響,又不時輕輕撞在框上,「當當」的擾人清夢。
高凌曦睡夢之中已覺耳側不清淨,緩緩坐起來,才發現腕子上連著幾個蚊蟲叮咬的紅點,癢的鑽心。心情莫名的躁動起來,只怨碧瀾、寶瀾伺候的不經心。
披上帛衣,高凌曦趁著朦朧的天光兀自朝窗欞走去。十指修長又柔軟,撫模到沉香木的窗欞時,並沒有感覺到光滑的朱漆,亦或者是木質的紋路,反而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沾了什麼。她有些奇怪,不由縮回了手來分辨。才湊近鼻前,一股淡淡的腥味兒令讓她大驚失色。「碧瀾……快來人……」
碧瀾與寶瀾就宿在側福晉廂房配的耳房守夜,听見動靜隨即就趕了過來。「側福晉,出什麼事兒了?」碧瀾連忙迎上來,看著搖搖欲墜的側福晉大驚失色︰「怎麼了側福晉,您還好麼?」扶著高凌曦站穩,她才吩咐寶瀾隨手拿了火折子,點了燈。
「血。」借著燭光,碧瀾看清楚了高氏的手,焦心道︰「側福晉,是您傷著哪兒了麼,讓奴婢看看。」
高凌曦搖了搖頭,眉心擰了又擰,慌道︰「不是我的,從窗子上沾到的。寶瀾,你快去推開那窗子,看看有什麼?」
寶瀾聞言不由一顫,隨即應道︰「是,奴婢這就去看。」嘴上說著容易,可腿硬是邁不開。從側福晉身邊走去窗子,不過幾步的距離,寶瀾挪了好久才到。伸手輕輕一推,窗扇「咯吱」一響,又驚得她縮回手來。
碧瀾不免著急,扶了高氏坐下,道︰「奴婢也去瞧瞧。」走到寶瀾身側,碧瀾微微嘆息︰「讓我來吧。」
高凌曦惴惴不安,腦子里亦是空白一片,圓目茫然的睜著,一絲不錯的睨著碧瀾。見她推開窗,又伸出頭去,高凌曦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突的,簡直快要跳出胸膛。沾滿血的手心里攥著兩把冷汗,快要和著血水滴出來。
「呀!」碧瀾低呼了一聲,緊著旋過身來︰「側福晉,似有個人躺在後窗底下呢。」
寶瀾自然不敢看,听了碧瀾這麼說,魂都嚇沒了。「大半夜……半夜的,誰沒事兒會躺在……窗子下面啊……除非是……」
未必不知道除非是什麼,可高凌曦還是忍不住追問︰「除非是什麼?」
面如土色的寶瀾,心慌的厲害,結結巴巴道︰「還能是什麼……好端端的人,誰會這個時候倒在那兒……八成是沒氣兒了。」
碧瀾有些不樂意,窒悶道︰「別胡說,只消出去瞧了就知。寶瀾,你在這兒陪著側福晉,讓我去。」
不用自己去瞧,寶瀾如獲大赦,不住的點頭,顫音道︰「有勞碧瀾姐姐了。」
碧瀾加快了步子,提了廊子上的一盞夜燈,兀自就繞到了後窗下。心想畢竟是在圓明園,里外都有侍衛把守,估模著刺客是不敢大模大樣的闖進來。這麼給自己壯膽,碧瀾心里就不那麼害怕了,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時,她還是咬著牙走上前去。
輕輕推了推,那人沒有動彈,碧瀾的心真是涼透了。索性將人翻了過來,燈籠照在近處,正看見那一張慘白猙獰的臉,布滿血絲的眼未曾閉上,竟是這麼熟悉的面龐。
碧瀾一跌坐在地上,連連驚呼︰「富察格格,是富察格格。側福晉,不好了,是富察格格出事了。」
高凌曦糟心不已,頓生恨意。是誰這樣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富察氏才與自己為難,轉眼就死在後窗下,真就這麼容不得她這個側福晉麼?不其然一笑,高凌曦輕輕咬了咬貝齒,鎮定道︰「寶瀾,你快去知會四爺和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