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第一百六十九章 ︰ 催花未歇花奴鼓

作者 ︰ 苡菲

金沛姿與其其格難得能在御花園里遇著,且不說寒風刺骨,昨兒個才下了一場大雪,光是踩著地上厚厚的冰雪,咯吱咯吱作響的感覺,就別提有多難受了.

「我以為只有我才有這樣的興致,不想海貴人也有。」金沛姿回首瞥了身後跟著的宮人們一眼,示意她們遠遠的退開,兀自一人走上前與海貴人進了些。「穿的這樣單薄,你不覺得冷麼?」

「嘉嬪是沒試過心冷吧,心冷之人,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嚴寒時節,何須穿裹的太厚?」其其格撫了撫嘉嬪斗篷上的風毛,便知不過是很好的兔毛罷了,到底不必皇後慣用的墨狐,貴妃喜歡的紫貂。

像是明白其其格想些什麼,金沛姿自嘲道︰「兔毛雖然不貴重,卻是柔軟的緊,貼著肌膚絨絨癢癢的,很是舒服。何況我的身份在這里擺著,也無謂挑三揀四,巴望著那些得不到的東西。那樣只會讓自己覺得更累,真的得到又能如何?」

「早知道嘉嬪的性子恬淡,如今看來且還有一份清高呢。」其其格不是挖苦她才這麼說,而是羨慕。她做不到如嘉嬪這樣平心靜氣,自己讓自己舒心,她也做不到不去計較是墨狐還是紫貂,若是沒有,她情願連兔毛都不要。

「皇上雷厲風行,上至鐘粹宮下至御膳房、阿哥所,數十名宮人發配為奴,五名內侍監連同二阿哥身邊的乳娘,均拖去菜市口斬首示眾。這樣大的動靜,紫禁城的奴才們人人自危,妃嬪們也難以安心,我不恬淡度日,難道也要去趟這渾水麼?」金沛姿將綿手捂子丟給身後的侍婢,指著不遠處的避風閣道︰「不若妹妹陪我去那邊兒坐坐可好?」

其其格點一點頭︰「後宮里有一個算一個,怕也就唯有姐姐你還當我是妹妹吧。」

金沛姿胸口有些窒悶,笑看了一眼其其格,隨著她邊走邊說︰「從前你我是一見面就如斗雞,啄個沒完,現下倒好,話也能說到一起去,路也能走到一塊兒去。看來這後宮里,還真是沒有永遠的敵對。」唏噓人心涼薄,金沛姿冰冷的聲音如實道︰「怕也不會有永遠的情分。」

「姐姐何故這麼感慨?」其其格問出口,才覺得有些多此一問,低眉淺笑道︰「其實皇後娘娘這麼做也是無可厚非,嫻妃畢竟是無辜遭連累。為顯得寬惠,娘娘必得時常相陪嫻妃身側,以表關心。誰讓嫻妃這一病,徹徹底底揪住了皇上的心呢。

儲秀宮那兒不是也有好久沒涉足了麼?慧貴妃也真是的,看著恩寵無限,到頭來終究還是越不過嫻妃去。」

心里的酸澀頗為難咽,想起自己為博皇上的恩寵,故意施了苦肉計,才換來一個貴人的位分。其其格只覺得好笑,尤其是立在這冷寂的寒風里,一整顆絞碎了的心成了紛飛的粉末,隨風揚撒在漫空中,終究找不出一點痕跡了。

「慧貴妃有孕,難免力不從心,即便是想要爭寵也不急在這個檔口上。待到她的孩子平安落地,害怕皇上回不去她宮里麼?母憑子貴,純妃就是最好的例子。從前在府上,她不過是憑著溫良柔婉的性子,得四爺的喜歡罷了。」金沛姿先于其其格推開避風閣的箬竹映水浮雕紅漆門,道︰「何況我一直覺得,皇上對嫻妃總不會這麼無情。」

「嘉嬪果然很有見地。」

這清麗的聲音似乎猝不及防,著實驚得金沛姿與其其格險些失口叫出聲來。

高凌曦不緊不慢的揚起手來,示意她們近來坐下︰「本宮也覺著,皇上待嫻妃不會這麼無情。本宮也如嘉嬪一般,盼望著母憑子貴這一日。可惜啊,六宮之中連一塊兒清淨地都沒有,沒想到冒著嚴寒,踩著冰雪走了這麼遠,還是與兩位不期而遇了。」

其其格很敏感的嗅到了酒味兒,像是馬女乃酒的味道,帶著濃郁的女乃香。可這避風閣除了慧貴妃再無旁人了,她身懷有孕,怎麼敢飲酒。更讓其其格奇怪的則是,除了慧貴妃,這閣里再無旁人,連碧瀾的身影都不見,慧貴妃一個人怎麼會在這兒?

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嘉嬪,其其格以為她必然也有顧慮。

果然金沛姿紋絲不動,根本不敢朝前再邁出一步。顯然,這濃郁的酒味兒,騙不了人。

「都愣著干什麼,天寒地凍的,還不快走進來,將閣門掩上。」高凌曦縮了縮身子,端著茶盞又大抿了一口︰「這樣的時候,傍著銅爐取暖是最好不過了。從前在府上,我還是使女的時候,最喜歡躲在小廚房里給福晉、側福晉、格格們熬湯。

那是最暖和的時候,輕松愜意,嗅著淡淡的湯香,臉頰紅撲撲的,指尖也不是冰涼冰涼的,雖然熱湯不能喝上一口。卻能把那種滋味兒留在夢中,多美好的感覺啊,你們可曾試過?」

金沛姿蹙了蹙眉,不悅道︰「慧貴妃娘娘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說這些話做什麼。今時不同往日,從前的種種皆已經過去,現下娘娘身份尊貴,豈可自輕自辱。何況,娘娘您不是最討厭旁人無端的舊事重提麼?」

其其格倒是沒有金沛姿那麼喜歡兜圈子說話,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慧貴妃是酗酒暈眩,八成醉了。于是說什麼話都只經過嘴巴,不經過心。「姐姐,你何必攔著慧貴妃娘娘呢,話不吐不快,與其憋在心里難受,倒不如一吐為快。好歹咱們也有兩雙耳朵,能听著不是。」

高凌曦呵呵一笑,蘭指輕輕朝著金沛姿一點︰「嘉嬪啊,你听听,海貴人才是最聰明的。一眼就看出了本宮的心思,本宮憋得實在太難受了。」她笑著,擱不下手里的茶盞。

金沛姿連忙將閣門關上,陪同的宮人一並都攔在了門外。

其其格咯咯的笑著,像是陪著慧貴妃開心一般︰「不瞞慧貴妃娘娘,臣妾也有好久未曾喝個痛快了,那酩酊大醉的滋味兒,真是難以言說的舒坦。」

「酒麼!這兒有的是。」高凌曦指了指茶盞,又用花盤底兒的繡鞋,踢了踢腳邊的酒壇子。「這可是馬女乃貢酒,不必京城里的桂花醇那麼溫吞,別有一番辛辣滋味兒。海貴人嘗嘗看。」

其其格眼眶微紅,淚水險些溢出來︰「多謝娘娘,其其格都不記得有多久,沒嘗過這馬女乃酒的滋味兒了。那可是臣妾家鄉的味道……」

她快走了兩步,從慧貴妃手里接過茶盞,一仰脖兒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隨即以手背一抹唇瓣,哈哈的笑了起來︰「多謝慧貴妃娘娘厚賜,臣妾正是喜歡這個味道。」

金沛姿驚愕的說不出話來︰「海貴人,慧貴妃已經醉了,無論如何你不能跟著胡鬧。要知道妃嬪酗酒也是罪過,不合規矩的。何況慧貴妃娘娘還有著身子,你不勸怎麼反而跟著湊趣兒呢。若是傳到了皇後娘娘耳中,該如何是好?」

「這麼一點兒酒,醉不了的。從小我就是喝著馬女乃酒長大的,嘉嬪大可放心呢。」其其格一口酒下肚,臉頰粉紅的好看極了︰「何況,臣妾若是把這些酒都喝下去了,慧貴妃娘娘自然就不必再喝,也傷不著她月復中的皇嗣了。」

「你這是什麼謬論。」金沛姿嘆了一聲,緊走幾步上前,握住慧貴妃的手︰「娘娘身邊兒,怎麼沒有人陪著,碧瀾呢,怎麼不見蹤影?若是有什麼不適可如何才好,不若臣妾這就讓人送您回宮歇著吧?」

高凌曦縮回了手,揚起看不出醉意的臉,從容道︰「你們突然出現,攪了本宮的興致不說。一個搶本宮的酒來喝,一個又不許本宮喝,難道這後宮里,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說了算了?何況這一點點酒,根本傷不了本宮什麼。要麼,你們就都坐下,咱們把這一壇子酒喝完,要麼你們就當作今日沒見過本宮,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沒的攪擾本宮靜心取暖,偷閑享樂的好時光。」

「娘娘啊……這……」金沛姿急的不行,真就如慧貴妃所言,她們沒有遇著也就無所謂了。可既然遇著了,若不阻攔,真出了事情她可擔待不起。純妃不就是險遭連累的最好例子麼,這會兒還藏在鐘粹宮抄經呢。

這就要論找她自己了麼?金沛姿這麼一想,不禁渾身直冒冷汗,復又握住慧貴妃的手,連連道︰「娘娘,您就听臣妾一句勸吧,咱們回宮吧,若是讓皇上瞧見了,一準兒又要大發雷霆了。屆時,臣妾可擔待不起,您就權當是心疼奴婢吧。」

「本宮又不是嫻妃,怎麼嘉嬪忘了?先前,你可是嫻妃宮里的人……」高凌曦不糊涂,她也不怕皇上知道。不能對他宣泄自己心里的委屈,連偷偷躲起來喝酒笑抽都不行麼?

嘉嬪身邊的薈瀾忽然在門外輕咳了一聲,謹慎的壓低了嗓音道︰「嘉嬪娘娘,不好了,方才長的薛公公傳出話來,說尋不著慧貴妃了。」

「驚動皇後了?」其其格不禁揚起眉︰「這麼大的動作,意欲何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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