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的不礙的。還是我自己個兒去吧。」馬順子趁著小雲和秀色說話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玉佩藏在了袖管之中。這才裝成是沒有什麼大礙的站起來,沉著臉色道︰「虧得這兒沒小主、主子瞧見,也虧得是送舞鞋來,不拍碎。毛手毛腳的,這可怎麼好。」
小雲一個勁兒的賠不是,又很是恭順的禮讓了馬順子先進宮去,趁其不備,將手里調換過來的布包交給秀色,結果秀色懷里有手帕、玉佩的小布包,這才跟在馬順子身後,定神而入。
事情進展的總算順利,梅勒怡珠親自檢查了秀色帶回來掉包的舞鞋,總算是與自己做的沒有什麼出入。「從珍造司那里偷偷弄回來的圖樣,料子、金絲銀線還有剩下的,秀色你一並拿過來,一起燒了便是。」
秀色應聲,麻利的將東西一並取來︰「奴婢趁著馬順子跌倒,細細看了一下,內務府送去的統共是三雙舞鞋,可咱們只調換了其中的一雙。奴婢怕……若是葉赫那拉貴人沒來的及穿就已是中秋,那咱們豈非是白忙一場了?」
怡珠不放心,還是領著秀色與袁福,來後廚房親手將這些罪證都燒毀了。才嘆了口氣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這個樣子,她也能逢凶化吉,便是我沒有承寵的福氣了。終究是看天眷顧與否了。」
「小主,既然是要看天意之事,您就別擔心了。」秀色看了袁福一眼,信心十足的說道︰「雖說袁福輕功了得,去珍造司辦事的時候也謹慎小心,不曾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可那雙舞鞋到底還在旁人手中……奴婢現在擔心的是,倘若舞鞋真的出事兒,按圖索驥,會不會讓人發覺與咱們有關系!」
她問起這個,倒是讓怡珠坦然了不少︰「我自幼好學,總算有幾分本事。左右手可習字可刺繡,能成不同的字體、針黹風格,不知道究竟的人,怎麼也查不到我身上。何況你、小雲、袁福都是我從府里帶過來的。是最可信的人了,有你們在我身邊盡心,豈會讓人發覺。
最穩妥的則是,伊瀾與那對明珠耳釘並非是什麼合浦珠所制,而是價值貴許多的南珠。加上馬順子也握去了咱們的玉佩,他這麼貪婪的一個人,必然會找機會出手,當玉佩換成白花花的銀子,他想賴是咱們的東西,只怕也口無對證了。袁福,你想法子,讓他盡快賣出去。那此事便可妥妥當當了。」
找好替罪羊才行事,總好過什麼都看天意。怡珠心里還是有些不寧的,若不是一夜的時間,她自己一個人不能趕制三雙有問題的舞鞋,她真心不願意看這個天意。
這一日過得很焦躁,無論是怡珠還是小雲,整日都沉浸在等待的焦慮和不安之中。永和宮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沒有葉赫那拉氏受傷的消息傳來,就等于這計謀根本不成功,怡珠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卻也只能干等著。
這一等便是好些天的功夫。
「海貴人。」高凌曦回頭對正要邁進正殿的其其格,聲音肅和︰「別忘了你答應本宮的事。」
其其格微微頷首,眼眸明亮︰「娘娘放心吧,如今連嫻妃的禁足都解了,皇上不會不顧念三阿哥的生母。有皇上的聖意在,皇後娘娘也不能如何。」
蘭昕好整以暇,早早就穩穩的坐在鳳椅之上了,自從她知道高凌曦請了幾位御醫,前往鐘粹宮替純妃請脈,便預料到她的心思了。這會兒見她與海貴人,兩人在正殿前的門檻兒內外嘀嘀咕咕,便知道她們合計了什麼。
「什麼話說的這樣熱鬧?何不讓本宮同樂呢?」蘭昕坦然而笑,先開口道。
「能來給皇後娘娘請安,自然是最高興的事兒。見皇後娘娘精神飽滿,面色紅潤,臣妾心里安慰,便忍不住同海貴人說要酬謝神恩呢。」高凌曦是一貫的溫婉,比之蘇婉蓉的小鳥依人,顯然多了幾分明艷。「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海貴人行了禮,少不得跟著湊趣兒︰「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娘娘鳳體違和,慧貴妃娘娘心里很是不寧呢。連日以來慧貴妃娘娘領著臣妾虔心抄經,著人送去了京郊附近的各大寺院,請大師誦讀,為皇上皇後娘娘祈福。以至于今日見皇後娘娘您氣色俱佳,臣妾等樂而忘形,讓皇後娘娘見笑了。」
蘭昕感動不已,連忙吩咐索瀾︰「小廚房才備下了金絲血燕,快端上來讓慧貴妃、海貴人嘗嘗。都坐吧。」
待到慧貴妃與海貴人都穩穩當當的坐好,蘭昕才繼續說道︰「本宮許是上了年紀,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時常感到渾身乏力,手腳冰冷,躺了這些天,才稍微緩過勁兒來。也難為兩位妹妹這樣盡心了。」
高凌曦自然知道,皇後這些天絕不是真病,反而是用這個法子來體現嫻妃的用處與恩寵。中秋家宴的籌備,一切都是嫻妃一手的包辦。一方面給足了皇上面子,另一方面又能讓嫻妃大顯身手。處事之間賣了兩份人情不說,自己更憑添安穩,這病倒也病的真是劃算。
「皇後娘娘言重了,臣妾等為皇上、娘娘祈福,乃是應當的。豈能不盡心?」
眼尾的神色一閃,高凌曦便將心思傳遞給了海貴人。
其其格會意,忙不迭的抹了抹眼角,憂傷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不光是慧貴妃娘娘與臣妾盡心,就連永璋那孩子也親手書寫了不少經幡祈福。一則是為皇上皇後,二則是為他嫡親的額娘。永璋雖小,可卻隨了皇上,仁孝之至。時常是半夜里想額娘想得難受,夢中不自覺落淚,讓臣妾看著心酸至極。」
說道動容之處,高凌曦也少不得用絲絹沾了沾眼角,長長的嘆一口氣。
「都說中秋乃是團圓佳節,也是後宮妃嬪能與親自團聚的好時節。可偏是純妃的病……」其其格像是不知究竟一般,喃喃道︰「按理說這霍亂也不是什麼絕癥,怎的就治不好呢?」
「霍亂豈會治不好!」高凌曦流波微轉,淡淡一笑︰「不瞞皇後娘娘,臣妾憐惜永璋,已經著了數位御醫去鎖閉的鐘粹宮給純妃診斷,經幾位御醫國手確診,純妃的病已經痊愈了。沒什麼打緊。」
「果真?」其其格眼眸一亮,喜悅之情四濺︰「那三阿哥不是可以和額娘團圓了?」話一出口,又像是有些懊悔,其其格連忙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後的臉色。很害怕自己多口多舌說錯了什麼一般。
蘭昕卻不以為意似的,端起索瀾奉上來的金絲血燕道︰「這是今年新貢的血燕,皇上看本宮身體不適吩咐李玉送來了些。兩位妹妹嘗嘗看。」
高凌曦見皇後根本不接話茬,心里別扭。卻按皇後所言,輕輕端起了金邊兒的青瓷小碗︰「皇上自然是最在意皇後娘娘的了。」
其其格悶頭淺嘗了一口,並未再出聲。雖說她與慧貴妃一唱一和,雙簧演得極好,可皇後若是不給這情面,也總不能撕破臉。
見她們二人吃著血燕也沒有一絲欣慰的表情,蘭昕更篤定這慧貴妃是忍不下去了。索性擱下碗,不緊不慢的說︰「本宮一早已經稟明了皇上,純妃病愈,鐘粹宮外戍守的侍衛可一並撤去。還有三日便是中秋佳節了,怕純妃來不及趕制新衣,本宮也讓人送了過去。
到底是兩位妹妹有情有義,心思又細密,眷顧六宮妃嬪,著實讓本宮舒心。倒比皇上賜的這名貴血燕更有效更暖心。」
高凌曦眼眸一緊,隨即動人的笑了出來︰「皇後娘娘果然慈惠,什麼事兒都想人前。娘娘福澤惠及六宮,臣妾等感念不已。」
原本以為,永璋養在自己宮里,純妃必然對自己多了一份顧忌。如今再賣純妃這樣大的一個人情,接她出墳墓一般的鐘粹宮,那她就得對自己感恩戴德,還了這個大恩情。誰知道,皇後真是目光如炬,自己這里裝著病,那頭還將眼楮伸到了旁人宮里。隨隨便便給點小恩小惠,就打亂了自己的籌謀。
心里有些不適滋味兒,高凌曦緩緩的攪動著碗里的金絲血燕,胸悶的根本咽不下去。可這是皇上賞的東西啊,再咽不下去,也得吃得一干二淨。
純妃是最陰毒的性子,悶不吭聲卻冷不防的咬人一口。這麼想著,高凌曦倒也安慰了不少,皇後這樣害她,給她些小恩惠也未必能收買她的心。只是永璋,高凌曦實在忍無可忍,明知道這是一根捏在手心里的有用稻草,卻還是恨不得丟出去才痛快。
不做聲的吃著燕窩,幾人各懷心思。卻是薛貴寧在殿外通傳︰「嫻妃娘娘駕到。」
其其格呵呵的笑了起來︰「看來嫻妃娘娘是嗅到皇後娘娘宮里,金絲血燕的香味兒了,竟然也來得這樣是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