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第四百六十五章 萬籟收聲天地靜

作者 ︰ 苡菲

蘭昕看了一眼滿心憂懷的蘇婉蓉,心里稍微松動了些……

弘歷伴著她走出來,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如繽的事情,朕也吩咐人去查問過。雖無切實的證據,但于太後、純妃似乎撇不清干系。為著此事,朕心里有愧,想著讓純妃為太後侍疾,也算是懲罰了。卻沒想到永璋會在這個時候出事,純妃身為額娘,總還是留在永璋身邊才好。」

「一如皇上所想,臣妾也以為,此時純妃留在阿哥所比慈寧宮有裨益,。」從前若是自己心中又不快,都是慢慢的消磨掉也就罷了。蘭昕沒想到這件事,皇上會主動安撫自己,不免有些感動。

「朕倒是盼望著純妃真有慈母之心,不要將永璋也視作她攀附權勢的棋子,朕心里便安寧了。」弘歷悵然道。

「做額娘的,豈會讓自己的孩子遭罪。臣妾以為,純妃不過是有些心思,但不至于壞到這個地步。永璋有些任性,想來也是純妃平日里過分溺愛的緣故。只看這一層,便曉得純妃是不舍得如此的。」蘭昕雖然不喜歡純妃,卻也不至于在皇上面前搬弄口舌是非去詆毀她。只是永璋可憐,她心里也微微不舒坦。

弘歷頷首,慢慢的點了點頭︰「朕心里始終是最屬意永璉的,自從永璉他……朕便沒有再那麼關懷哪一位阿哥了。也是朕做皇阿瑪不夠好,才未曾教好永璋。」

默默的垂下頭去,蘭昕無言以對。回想起當初自己對永璉的種種,心里的刺痛感竟然一點也沒有減緩,反而愈加濃烈。淚水無聲無息的順著她冰冷的臉頰往下淌,未免讓皇上瞧見,她將頭垂的很低,努力平靜自己的聲音道︰「時候也不早了,天寒地凍的,皇上趕緊回養心殿歇著吧,明日一早,還得上朝呢……」

盡管皇後掩飾的很好,弘歷還是從她的語聲里听出了哀愁與悲傷︰「是朕不好,不該提及此事讓你傷心。相對而愁總好過孤枕難眠,朕去你宮里陪你說說話吧。」

言罷,弘歷也不管蘭昕是否應承,兀自握住她的手,吩咐李玉道︰「擺駕長。」

蘇婉蓉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可當她看見永璋的那個瞬間,淚水還是決堤了。「永璋,你怎麼樣了,你看看額娘啊,是額娘來了。」

永璋因為難受,眉宇擰成一團,他虛弱無力的睜開眼楮,哽咽道︰「額娘,我好難受,額娘,我渾身都癢,癢的好難受。」伴隨著說話,他胡亂的在身上抓了又抓,恨不得撓下一層皮來。

「不可。」蘇婉蓉臉色大變,急急抓住永璋的手。「若是抓破了患處,不慎感染了炎癥,永璋你便會發燒不斷。若是燒壞了腦子可怎麼辦。即便沒有引發炎癥,疥瘡也是最忌諱抓撓的,原本可能只有幾粒,被你這樣一抓,就會一片一片的長……且疤痕丑陋,怕是永遠也消不下去了。還是讓額娘給你吹一吹好麼?」

瞪大了雙眼,永璋似乎也來了精神,他猛地做起身子,驚訝的看著蘇婉蓉︰「額娘,你說什麼,兒子不是痘癥,而是疥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你冷靜一點永璋。」蘇婉蓉的語氣嚴肅了幾分,眼中的恨意卻十分的明顯︰「都是這些該死的宮人,竟敢因為額娘失勢而苛待你。額娘來的路上已經听風瀾說起,你放心,額娘現在既然已經出來了,就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這樣的髒病,皇阿瑪一定會嫌棄兒臣的。」永璋九歲,許多事情他並非不明白,心里也十分惱恨……「身為皇子,兒子得了這樣的病,皇阿瑪一定會覺得顏面無光。一定會嫌棄兒臣的。」越說越急,兩腮騰起潮紅,永璋眼底噙滿了淚水。「是大阿哥,是大阿哥騙我。」

蘇婉蓉一驚,急忙捂住了永璋的口鼻,四下里看過沒有旁人,才蚊音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你慢慢的說。」

永璋又癢又恨,難受的恨不得打幾個滾,卻死死的捏住拳頭,咬牙道︰「大阿哥日前讓人送來了一床鋪蓋,說是看我床鋪太薄,遭奴才苛待不忍。卻暗中囑咐我,這鋪蓋是有問題的……」

「大阿哥是否告訴你,用了這鋪蓋就能救額娘出來?」蘇婉蓉竟然沒有想到,永璜的動作這樣迅速,且下手這樣狠。

連連點頭,永璋道︰「兒臣追問過大阿哥,這是什麼床鋪。不想大阿哥只說無非是痘疾之類,總是能治好。卻不料,他竟然騙我……」

蘇婉蓉淚落如雨,一則是怨恨,另一則卻是感動,好看的小說:。她沒想過,九歲的永璋,竟然就能為了救她,忍受這樣的痛苦。可她也沒有想到,大阿哥陽奉陰違,竟然把手伸向了她嫡親的兒子。「你放心永璋,這個仇,額娘一定替你報。」

「兒子只有額娘,額娘也只有兒子,永璋沒法子看額娘繼續受罪。額娘受罪,便是兒子不孝。」永璋的話,竟一點也不像九歲孩子口中說出來的。其實從前他也不懂這些,只知道一味的任性,不順心便給旁人臉色看。

那時也無妨,畢竟他是皇子,他的額娘是純妃。阿哥所里的奴才即便再不喜歡他,也得看天色做人。可誰知道,自從皇上下旨,令額娘于承乾宮侍疾,成日里待他好的人,皆變了嘴臉。永璋原本也不想懂這些,可奴才竟然都變了嘴臉,陽奉陰違的,背後指指點點的竟然都算客氣的了。更有甚至,當面就敢給他臉色看。而他的床鋪,是真真兒有好些日子沒有更換過。在這之間,唯有剪影一人對他好。

永璋從肆無忌憚的皇子,一下子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可憐人,他幼小的心靈難以承受。終于明白這深宮之中,什麼才是最要緊的。于是,當大阿哥永璜提出這樣一個拯救額娘的法子,他便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了。

「額娘,兒子知道大阿哥沒安好心,可兒子沒有辦法呀。若不用一己之身博一次,額娘怕是要在永壽宮里陪太後到死了。兒子不能沒有額娘,額娘。」永璋哽咽的撲進純妃的懷抱,這些日子里所受的委屈,一齊涌上心頭。身上的痛癢是次要的,可心里的缺失卻是怎麼也彌補不了的。

「倘若,二阿哥還活著,皇後被皇阿瑪禁足,敢問額娘一句,這些奴才敢不敢這樣對待兒子?」永璋仰起臉,滿眼是恨。

蘇婉蓉忍住淚水,堅毅的搖了搖頭。「他們不敢,他們知道皇後有怎麼樣的家世,知道皇後手中有怎樣的權勢。即便是皇上冷落甚至處罰了皇後,她依舊是中宮主位,依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奴才們怎麼敢輕踐凌辱她的孩子。

永璋,是額娘沒有用,額娘不能讓你有這樣尊貴的身份。也沒有顯赫的外祖父家庇佑,額娘的母家,不過是不堪一提的商賈小戶。」蘇婉蓉抹去了眼底的淚水,痛心疾首︰「當初,若非錢銀上的事情,可能額娘也不過是寶親王府小小的使女。

正因為你外祖家沒有旁的,只有一筆又一筆的銀子送進京城來,額娘才能當上寶親王府的庶福晉,也就是格格。可現在不同了,皇上已經貴為九五之尊,天下都是他的了,豈會缺幾個銀子。額娘得罪了皇後,處處受制于人,再不得你皇阿瑪喜歡……咱們的日子怕是再好過不了了。」

永璋一個字不漏的听進了耳中,竟然听的十分明白。「額娘別哭,額娘還有永璋,為了能讓額娘重獲皇阿瑪的寵愛,永璋做什麼都值得。」邊說著話,永璋邊用力的抓撓自己身上的疥瘡。

「你瘋了,永璋,不要。」蘇婉蓉臉色大變,慌亂的將永璋攬進自己懷里︰「即便是要額娘死,額娘也不能讓你冒險啊。」

「唯有我病的更重,皇阿瑪才會來瞧我,額娘才有機會與皇阿瑪見面。」永璋不願意停下來,這舉動的確是驚著了蘇婉蓉的心。

當年,她似乎見過二阿哥永璉,也是這樣來求皇後來看他。好像歷史重演,這回換成了自己的永璋。心一分一分的沉下去,究竟她該不該讓永璋犯險?永璋倒是也沒有說錯,倘若他真的病重,皇上一定回來阿哥所。可……若是永璋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她往後還有什麼指望?「不要,永璋,額娘不能讓你……」

「僅此一次,就這樣一次。」永璋那時候雖然小,卻也記得二阿哥倒掉湯藥的舊事。「兒子記得,當年二阿哥好像是自己倒掉了湯藥,病重了,皇阿瑪和皇後都來瞧了他。兒子到底是皇阿瑪的骨血,料想皇阿瑪不會這樣無情。」

蘇婉蓉踫了踫唇,不想永璋心里還是有印象的。既然是他自願如此,她這個做額娘的,似乎也沒有必要攔著。她含淚撫了撫永璋的臉頰,痛心難耐︰「委屈你了永璋,你只要記住,今日所受的委屈,來日必當有回報,便不會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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