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段允琛沒有再見到賀安。他也千萬想不到,那天他真的沒有看錯的。只是妞兒,她怎麼可以和那個男人在一起,還是以那樣親密的姿態?
坦白說付寶寶已是起了幾分要回國內的念頭的,只可惜後頭總有些人對她虎視眈眈,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明明不想和那些大人物有什麼牽連,偏偏無奈地成為了他們斗爭下的犧牲品。付寶寶想,若是沒有段允琛的那些個執著,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樣了?
可她無法記恨那個男人,罪魁禍首說來也可以算是他,可是他若錯了,那麼也不過是源于他的愛太久,久到不願意將那些美好的情感分給別的女子些許。他有妻子,有紅顏知己,何苦還來心心念念著她這麼個沒什麼本事的女人?
小家伙這日下午又是蹦著要來看他的蛋黃,付寶寶拗不過他,心內想著段允琛這樣的大忙人估模著也不會在S國逗留太久,沒準他早回國去了,她這才稍稍放了心,把孩子帶了出來。
可而今看著眼前這個挺拔傲岸的男子,付寶寶有些啞口無言了。低下頭,逗弄了自己的孩子幾把,她在心里頭默默尋思著這一切何時才有個頭。
「媽咪,叔叔,跟述兒玩,述兒要做個家,媽咪跟述兒一起做好不好?」孩子的眼神很是天真純粹,付寶寶忍不住輕笑了開來。
賀安倒是默默不言,攏了沙子,他徑直和小娃兒玩得熱乎。
唇角挑著抹諷刺的笑弧,段允琛眼里的憎惡深深。仿若眼前這一幕有多麼罪惡一般,他一臉到了三聲︰「好,好,好……」
望向賀安,卻見那男人臉上波瀾無起,好似他的出現對對方而言無絲毫的阻礙。段允琛莫名地嫉妒起了這個男人,為什麼,這個男人怎麼可以無緣無故地就出現在了妞兒的身邊?而妞兒她,似乎一點都不反對有這麼個人存在。
「賀安,你騙我。」充斥著指控的一句話,昭示著此刻他心里頭的熊熊火苗。段允琛想,估計全世界都把他當傻子看了吧?偏偏他還不死心的,一直追著這個女人的步子!
「我不知道二少原來這麼相信我。」既然知道對方十來興師問罪的,賀安也沒了那心思拐彎抹角的。騙?便算是騙吧,可騙這種事情不是也得有人中招了才能謂之為騙的麼?
說話間賀安幫著小家伙在他搭建起來的家里頭增添了些家具,小家伙見狀了地合不攏嘴。
「媽咪,你也來。」小人兒才不去管段允琛在想些什麼,他現在喜歡的是賀叔叔,那麼他就跟賀叔叔玩。其他的人,哼哼,他不管!
付寶寶終歸沒想著再當什麼縮頭烏龜了。不想總是走到了一座城市,看到了他,她便得做回避的那一個。若是徹底斷得清清楚楚干干淨淨,那麼……就不會有著些怯懦退縮,這些見人繞道的破事了吧?
跪坐起身,在兒子的臉上親了一口後,付寶寶給賀安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幫忙看著孩子。
遠處一對大小孩子正玩得不亦樂乎,付寶寶站在了海邊,任由那帶著幾許咸澀的海風拂過她的發根。
她眼里毫不掩飾的溫柔,一瞬間扎痛了段允琛的心房。他以為,他已經痛得習慣了。原來,也不是這樣的麼?他還是會因為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別人而難過,還是會因為她不在乎自己而介意。可是介意,介意又有何用呢?
「你喜歡他?」幾乎是惡劣地斷言一般,段允琛回憶起了幾日前賀安去買女性用品時他的尷尬,忽然有一瞬間痛恨極了自己。他恨自己,恨自己永遠不是那個能離她最近的人。恨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男人那樣關心著他,而他自己卻還被蒙在了鼓里。
有一剎那的怔愕,旋即付寶寶便是撩了一把自己的額發,靜靜地思索了片刻。
「我只是,很依賴他。」說的話竟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沒底氣,付寶寶將目光投注到了賀安身上,驀然間輕笑一聲,「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我很開心。他可以讓我欺負,他還會幫我帶孩子,他會一邊不情不願地嫌我麻煩,一邊又不厭其煩地對我好。他不怎麼會安慰人,我難過了他就讓我咬,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都不喊疼的。」
微微側身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付寶寶望向了那遼闊的大海,不再看向段允琛,「林小姐也在這里吧?真巧,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你們。」
連在提及林宛如的時候,段允琛都听不出身前這個女人有什麼情緒波動。可為什麼說到賀安的時候,她卻會笑會哭。妞兒,原來你真的已經這麼狠心地……將我驅逐出了你的生命了嗎?
「是啊,宛如為了救我,失明了。她變了很多,現在的宛如,和以前真的是天壤之別。我很感激她,有一個女孩喜歡了我那麼多年,而今為了我更是失去了光明,我也覺得自己很對不住她。我想,或許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那麼愛我了。」說不清是出于什麼樣的心思,段允琛心內竟瘋狂地叫囂著一個念頭,心底有道聲音告訴他,他要狠狠地傷一傷眼前這個女人,她對他狠了這麼多年,現在他不過是這麼輕巧地回報了她一下,不算什麼。明明這個女人永遠不可能對他有宛如對他那麼好,可他為什麼就是這麼想不開,為什麼就是……想不開啊?
對于段允琛這些話,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付寶寶心內並無多深的不滿。她多少明白他的意思,確實,若是換做是她,興許她永遠都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就算做到了,她也無法冠冕堂皇地冠上一個明目——愛。
愛是什麼?曾經和蕭哲在一起的時候,她以為兩心相依便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可人啊,永遠都是斗不過命運的。所以她死了,又活了,然後,一心追著愛著的蕭哲慢慢離她遠去了。段允琛強勢地闖入了她的生命之中,可惜了,面對這個男人時,她的理智總是凌駕于感情,所以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哪怕喜歡,也還是能毫不猶豫地掉轉頭離開。
「段先生,你很幸運。」周圍靜得讓人窒息,付寶寶到底出了聲。除此以外,她也沒想到有什麼話可以回應這個男人的步步緊逼。
「是啊,那你呢?有很多人,嗯……很在意你,願意被你耍得團團轉。你總是這樣,稍微對人好一點了以後便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覺得,我還有理由要一根筋栽在你身上不回頭嗎?」抖然間跨前幾步到了付寶寶的正面,段允琛微俯,他眼底翻卷著的深刻亦濃烈的指責恨意,一點一點敲入了付寶寶的心扉。
「段先生,你隨時可以抽身離開。感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不情我不願,你能不再堅持,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柳眉間隱隱松動了些,看起來付寶寶倒是舒了口氣。他若是願意回頭也是好的,等了那麼多年,他們還是沒能修成正果,這足以說明他們不合適。
「段先生,付冉不是個好女子,她承認,你所說的一切她都認。我們都知道她不是個什麼好人,就這樣吧,你忘了她,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她對你亦然,這樣便不會有那麼多的麻煩與理不清了。」言畢蹲子,付寶寶將手探到了海水里。絲絲清涼入骨,她的心也平靜下來。
「付冉,我真是低估了你的無情。」這一聲痛恨不已,段允琛眼里癲絕。他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明明,這是他最愛的,唯一愛過的女子。
「我恨你,明明你是個一無是處,心比磐石還硬的人,我真是瘋了才會喜歡了你那麼多年。可我告訴你付冉,沒有什麼等待是沒有期限的,我累了,既然你那麼迫不及待地要遠離我的世界,那麼我祝你一路走好,從此再也別出現在我的面前。」付寶寶的腳步漸漸遠了,段允琛的聲音卻仍在其後如影隨形。似是一場夢魘席卷了付寶寶的周身,她在惶惶不安之中小跑了開來。
遠遠地,段允琛看到有個男人環過了那女人的肩頭,那男人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幼稚的孩童。他們在夕陽的余暉下徐徐遠去,像極了溫馨和睦的一家子。
瞧,又是一個被那個騙子套進了局里的人。付冉啊付冉,她總是有那麼多的本事讓一個兩個的男人為她動了心思。呵,賀安,你也好不到哪去,總有一天,你會比我更慘!
忍不住在心內這樣賭咒著,段允琛終于大笑出聲時眼角還是嗆出了淚。可笑,可笑!其實不過是怯于承認罷了,從來可悲的,一直就只有他而已。她不愛他,卻騙他惦記了她這麼多年。也或者,其實不過是嫉妒而已,那個男人明明是後來者,可而今能站在她身邊,卻是那個後來之人。他從來,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