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段允琛目光有些游離,付寶寶像是知曉他的想法一般,不由得偷偷在桌下牽住了他的右手。
段允琛眼中微訝,旋即便是緊緊回握,再是偏著頭,對付寶寶抱以一笑。
于是一頓飯吃到後面,在場有幾人還是發覺段允琛換了只手拿筷子。而付寶寶幾度想將自己之前不理智地送了出去的手收回來,不過很明顯——自己的丈夫就不是什麼善茬!
美目一瞪,付寶寶幾次偷偷覷了段允琛,卻只能瞥見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夜晚沐浴過後,滌蕩了一身的倦意,段允琛將付寶寶擁在身前,兩只大手慢慢模索著撫上了付寶寶的小月復,「老婆,孩子今天乖不乖?」
「嗯。」
「嗯是乖還是不乖?孩子有沒有欺負你啊?」耳鬢廝磨,付寶寶發梢之間散發開來洗發水的清香,段允琛的下頷輕抵在了付寶寶一邊的粉肩上,這樣有些無腦取鬧的段允琛,讓付寶寶多少有幾分無奈攤手。
「乖。」想想,詳細地補充了一句︰「孩子很乖,很安分。阿琛,謝謝你。」
「謝我什麼?」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和自己這般客氣,段允琛很快便是彈了一下付寶寶的額頭,再是牽著她往床邊去了。
小人兒睡夢時唇角無意識地吐著一個泡泡,付寶寶給他擦了去,之後才是轉入了衛生間洗漱。
寧靜的夜里,連心跳聲都這般安寧。付寶寶沉沉入了夢鄉,段允琛望著身邊的一對母子,眼里的堅毅越加濃烈。
不論是誰,膽敢傷他妻兒的,必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哪怕,這個人是他至親之人!
前段日子段氏企業的危機近期來也是有所化解,如今段氏高層大部分股票還是不至于再外落了,這對于段雲天而言,算是個不錯的好消息。至于段允恆,身為段氏的總經理,他在這次的段氏危機中表現出來的冷靜卓絕顯然也是讓人刮目相看。
段雲天如今也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段氏高層的一些元老,多多少少也已經看出了段雲天有退位讓賢的意思了。也是因此,近段時間來有事無事來和段允恆攀關系的人明顯多了些。而其中,打算用美人計的更是不少。
只是段允恆在娶妻生子這方面著實不熱衷,這些年來段家的長輩也沒少給他介紹對象,只是目前看來,倒是還沒有哪個讓他看上眼了的。自己的弟弟早已抱得美人歸了,他的妹妹也是心有所屬,偏偏他孤家寡人就沒什麼打算。
翌日清早,晨曦透過窗戶打到了寬敞的房間里。小小的人兒在付寶寶懷中悠悠轉醒,抓了抓自家媽咪的頭發,很快小家伙便是不客氣地騎到了段允琛的身上,直讓才醒來的段允琛一陣無語。
「爹地……」小人兒忽地開口,脆脆地喊了一聲。
不過這麼一個稱呼的事情,段允琛卻恍如遭了電擊一般,一股沸騰的滿足,在他的胸臆之間漾開。幾個月了啊,這還是小家伙第一次主動喊自己‘爹地’呢!
「述兒,起得真早,乖,再睡一會好嗎?」一只大掌將小人兒柔若無骨的小手給全然包裹住了,段允琛掌心溫熱,小家伙眨了眨眼,就那麼居高臨下地于段允琛對望。
末了到底是妥協了下來,小家伙重新縮回了父母之間的通道之中,再是自發在被子里尋了個溫暖的角落。早先被窩里的熱量還在,這會兒小人兒一進去,幼女敕的唇齒間泄露出了一股孩子氣的餮足。
付寶寶醒來時輕輕擁住了小家伙,再是愛憐地在他的額上吻了一把,「述兒,等會想玩什麼呀?」
小家伙一對黑溜溜的眼楮不停地轉著,哪里有半分困倦模樣。這孩子,睡得多,精神頭也足著呢!
沒有回答,小家伙正抓著段允琛的大掌,一個一根手指地數著。這樣俊生生的模樣,若是不說,誰會發現這是一個智力不足的小孩?
早餐時,桌上沒了昨天夜里時候的熱鬧,付寶寶給小人兒喂了一小碗粥,席間段雲天偶爾會說上幾句話。大部分的時候,個人各自沉默。
「恆兒,阿琛,涵兒,你們的姑姑過兩天可能回到家里來,你們也許久沒見過她了吧,到時候記得全家人一起吃個飯。」說這話的時候,段雲天的聲音壓得有些低。才一說完,不意外的,桌上的沉默更多了幾分。
「她要來做什麼?」良久,段允琛先開了口,微不可察地透露著幾分厭惡。
付寶寶並不明白這里頭的故事,是以安分地選擇了不開口。
段允琛才說完,段允恆也抬起了下頷,再是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爸可要想清楚些,媽不喜歡有不相干的外人到我們家來。」
許是有意,段允恆將‘外人’和‘我們家’咬得很重。
若是沒看錯,付寶寶覺得段雲天的臉色有幾分微小的頹敗。姑姑?也就是公共的姐姐或者妹妹。雖說嫁入了段家,但付寶寶對段家一些旁系親戚了解得並不多,除了蕭哲的母親也是段允琛的姑姑,其他的,她還真的是不知道了。
段依涵倒是罕見地沒有對這個所謂的‘姑姑’說什麼,不過付寶寶的視線不經意地掠過了她之時,還是能隱約發覺她臉上的幾分畏懼及厭惡。
看來,公公口中的這個‘姑姑’,在段家並不怎麼受歡迎啊!
沒想去多探听這些事,付寶寶又是夾了點別的菜,一點一點喂給了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述兒。實話說,小家伙自上次受傷以後便一直不怎麼喜歡吃付寶寶做的東西,今天的早餐還是吳媽做的,難道小家伙更迷吳媽的手藝?
思及此時,付寶寶忍不住無奈地笑了,這個小沒良心的東西!
果如段雲天所言,段允琛的姑姑兩天後便是來了段家。第一眼看去時,付寶寶心想著這是個很是高雅淡漠的女子。細一接觸了下來,才發覺這個女子頗好相處,語氣間也是淡然隨意,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東西。
據說,這位名為段蓉煙的女子是段雲天的妹妹,她是今早才搭了飛機從國外回來的。段允琛等人對她的冷淡,她看在眼中,卻只是偶爾在眉目間閃過了幾許寂寞與失望。
這日晚間,吃過了晚飯後,段雲天便和段蓉煙去見段老爺子了。段允琛趁機把付寶寶領到了樓上,有些迷惘的模樣。
「阿琛。」在床沿落座,付寶寶想了想,便把腦袋擱在了段允琛的臂彎上。
段允琛笑了笑,將付寶寶越加抱了個緊。
「阿琛,你不喜歡姑姑嗎?」到底還是問了問,到底是一家人,若是有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她還是問清楚些吧,總不能,自己的丈夫和他的姑姑僵著關系,她夾在中間,卻沒心沒肺的,什麼都不知道。
段允琛低低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說︰「我已經很多年沒見到……姑姑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像朵溫室里頭的小花一樣,好笑。」
說是好笑,段允琛的話語里頭卻只有淡淡的苦意。
從前,他也以為那個高貴的女子只是他的姑姑的。他有兩個姑姑,一個是哲表哥的母親,另一個,便是段蓉煙。
段蓉煙並非是段老爺子的親生女兒,而是段老爺子的老戰友的遺孤。在段蓉煙才三歲的時候,老爺子便接受了這個父母雙亡了的女孩,將她當成了段家的一份子。而段家的兄弟姐妹之間,要屬段雲天和段蓉煙的關系最好。
後來,家族里安排了段雲天和紀淑華聯姻。那個時候,段雲天卻是不聲不響地對這件事做起了冷處理。平日里紀淑華和段蓉煙的關系不差,而紀淑華喜歡段雲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本來看到好友與自己的哥哥喜結連理,段蓉煙該是很高興的才是。可是就在段雲天婚後不久,紀淑華發現了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丈夫——關系曖昧。
現實,永遠要比小說電視劇來得狗血。雖說段蓉煙和段雲天之間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但好在兩人都還知曉本分,並未作出什麼出格之事。真正讓段允琛厭惡起了段蓉煙的,該是屬他六歲那年的事了。
那年不過才是段依涵被領到段家的第二年,因著心底認為段依涵的來路不干淨,彼時年紀尚幼的段允恆和段允琛沒少捉弄他們名義上的小妹妹。直到有一次,三人誤打誤撞之間闖到了花園里頭的一處隱秘角落,而在那里,他們的好父親正和他們的姑姑糾纏不清,打得火熱。
自那次之後,段允琛對自己那個姑姑便是全沒了善意,至于段允恆,當年他默默地將段允琛和段依涵帶離了花園,還讓他們保守好秘密,不要讓母親知曉。按段允琛看來,他似乎對父親和姑姑的事情並不是很反感,只是不明白,這些年來,他為何卻是對段蓉煙這女人越發不喜了起來。
而段依涵的身份本就有些尷尬。她是私生女,而段蓉煙,那個看起來很是高雅的婦人,對段依涵從來就沒抱過什麼好態度,甚至段依涵小的時候,估模著還吃過她不少暗虧的。由此總總,她對段煙蓉有所忌憚確實不假。
後來段蓉煙也不知是從何知道了段允琛厭惡她的消息,年歲增長,她的脾氣早已大有收斂,然而這些似乎……早已挽不回她和段家人的關系。
段允琛提起這些時胸口微微起伏,想來他的心里頭也是沒有多平靜的。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只是當時還只是個六歲稚兒的段允琛,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接受了自己的父親對母親不忠的事實?一個自小在他眼中便是高達傲岸的父親,竟也能做出這樣恬不知恥的事情,若非段允恆一再提醒他將這些事情說出去,到頭來受傷的還是母親,還是段家,他怕是早便把那個女人的嘴臉大白于天下了。
「阿琛,你現在還恨她?」不是當事人,然而付寶寶還是能夠體會到段允琛對段蓉煙的這種怒意的。段蓉煙的錯,大抵便是在于他讓段雲天在阿琛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吧?一個六歲的孩子,本來該是很崇拜自己的父親的,畢竟段雲天也是個杰出的人物。有時候,毀滅一個人的信仰泰國容易,然而這種傷害,即便當時沒有爆發出來,卻總可能會隨著年月的增長,漸漸釀成了心里頭的一根刺的。
「不,我不恨她。」段允琛冷冷地抿著唇,又是翕動了一番唇齒,「我不恨她,相反的,我還要感謝她讓我看清了我信賴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是,不恨,卻也不想讓她出現在我們面前。段蓉煙時至今日還是單身,我就不信她心里頭沒有點什麼別的算計!」
「阿琛……」付寶寶輕拍著段允琛的後背,微一揚起頭,她便能看見男人堅毅的下巴,還有他那鋼鐵般凜然的輪廓。
「老婆,算了,不提這些了。只要那個女人不鬧騰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我也懶得去管她了。」
段蓉煙在段家里呆的時間並不很多,匆匆住了三四日,她便是提出了要去別的地方看看了。雖說段雲天是一番挽留,不過這位佳人明顯沒有東西。至于紀淑華,近來幾天她都去了娘家,才回來和段蓉煙說了沒幾句話,那位高雅的段妹妹便已是要走了。
這一點,到是讓紀淑華送了一口氣。她並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和這位小姑子的關系親密到怎樣的地步,但是留著她在這里,她總歸是不放心的。
付寶寶和段允琛送了段蓉煙去機場。段蓉煙說她想去南方看看,多時沒有回國了,去到處走走看看也是不錯的。對此,段允琛于付寶寶對視一眼,末了只一同說了句︰「姑姑,一路順風。」
「阿琛啊,姑姑知道你不喜歡我,當時年小免不了沖動些,如今你也是這麼大個的孩子了,不至于還記恨著姑姑吧?」臨走進安檢口之時,段蓉煙問了一句,透著幾分小心。
段允琛沒有回答,反而是說了聲︰「姑姑,時間要到了。」
口水無憑,姑姑,若是你以後的表現能讓人滿意的話,那麼再來說這事吧。因為有些人,明知道士錯,卻還是會一頭栽到了那錯誤的深淵里頭的。
是個明媚的日子。走出機場時,恍然若夢。四年之前,他便是在這個機場,踫上了魂不守舍的妞兒,之後,他一步一步,走進了她的生命之中。
「老婆,我永遠都不會犯父親那樣的過錯的。」忍不住抱住付寶寶來了個纏綿的吻,舌尖帶起的溫熱,彼此交付時的溫暖,柔柔溫馨的光,我心似陽,恰逢花開。
付寶寶的兩手,貼過了段允琛厚厚的大衣,再是整個抱住了身前這頭大熊。此刻有你,此刻有我!
不是多漫長的吻,卻讓人覺得知足到了心底,只是這個永遠,該是多遠?
什麼時候起,自己竟也會想這樣幼稚的問題了呢?付寶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像是察覺了身邊之人所想,段允琛唇角一斜,便是清朗一笑,「老婆,永遠,就是比你的生命多一天。」
這樣,便是足矣!
很久之後付寶寶想,若是早知這句話有一日會讓她痛徹心扉,那還不如打一開始,這個永遠,說的便是比他的生命多一天。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愛,她的生命要如何維繼。更無法想象,他的愛太多,她若承受不起,又當如何?
眼前這樣,多好!沒有痛,沒有灰白,只有充盈著滿世界的幸福。
日子,悄無聲響,年關的步子,已然一步步逼近。
這注定不是一個多好的新年。便是在除夕夜這一天,段老爺子終于撐不過去,一點一點,走到了盡頭。
那一晚,本該喜慶的新年,在命運的撥弄下,成了一場白事。
小述兒緊緊蜷在了段允琛懷中,感覺出了大人們的壓抑,他不敢說話,不敢撒嬌,只有安靜,死一般的安靜,更似窒息。
當‘手術中’的燈滅下,付寶寶看到一輛推車,將這個曾經在A市里頭呼風喚雨的老人退了出來。所有的一切,像是被放慢了步驟,那樣慢,那樣慢。一個蒼老而剛毅的靈魂,這一刻超月兌永生,自此在不屬于人世。
死亡,原來是這樣簡單,卻也這樣讓人傷感的事情。
付寶寶心頭罩上了一層濃烈的哀愁,身著白衣,她和段允琛,還有其他的段家子女一同,對著出席葬禮的人們致意。
幾個月以前,她前世的妹妹死了,雲馨死去之時,臉上有著通透的笑。而段老爺子死去之時,滄桑縱橫的臉上有著解月兌,也有著牽掛。
後續的事情付寶寶便沒有再去操心了。段老爺子的死,到底是打破了段家這麼多年啦的制衡。所有的人都對老人家生前留下的遺囑虎視眈眈,段老爺子一生有四子一女,除了段雲天和段雲騰突出地優秀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般無二的水準。子輩,孫輩,段家實際算起來,人口絕對不少。而這樣偌大的一個家族里,超過一半的人都在盯著那份遺囑。
段老爺子臨死之前不乏有動機不純地跑到老人家身前盡孝之輩,只是主意打得好,最後能分配到什麼,卻是難說。
律師抵達段家之時,付寶寶正抱著兒子去到了二樓的天台。下面那些人的廝殺,她不想看到。與其看一場鬧劇,不如在陽台上吹吹風,看看草。下意識的,她其實是想回避那些人性之中的陋習。
「大家好,我是段擎天老人家的委托律師張頌,關于遺囑聲明,我已經帶過來了,若是大家方便的話,現在就開始宣讀遺囑條款如何?」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話音一落,張頌抬眼望了一眼在場的一群人。
心內搖了搖頭,張頌突然有些為那位逝去了的老人家感到悲哀,這麼大的陣仗,也不知老人家地下有知,會不會感到失望。可這便是大家族,誰敢指望這里頭有什麼親情可言呢?
「開始吧,張律師。」段允琛率先反應了過來。對于遺囑的內容,說白了,他並不感興趣。只是,這畢竟是爺爺制定的,那麼不論如何,他還是要在這里看著,免得有人鬧事。
點點頭,張頌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是A市里頭是聲名赫赫的段副市長。
「按照老人家的委托,他手頭所有的股份,不動產,以及其余收入,總計金額是在800個億左右。關于這些財產的分配,具體如下……」張頌面無表情地念著這一條一條的。時不時掃見有人的臉色白了幾分,他也懶得理會。而在看到段允琛繼承了老爺子將近四分之一的財產卻仍然面不改色之時,他心里頭終于有了幾分訝然。
看來這位段副市長,倒不是他想想中那麼簡單的。
「張律師,這份遺囑是真的嗎?憑什麼他們二房一房就分了我爸將近二分之一的財產?這不公平!」說話的是段允琛的小叔,權當看熱鬧,段允琛並未著急和自己的小叔理論。的確,他們家分到的財產最多,其次是段少揚他們那一戶的,再然後,其他的人都是半斤八兩。因著蕭哲的母親,也即是段允琛的另一個姑姑早些年便已經過世了,這一次老人家倒是沒有給她留多少東西。到底,都是已經走了的人了,不過蕭哲這個外孫,到還是從老人家這里小小地繼承了一筆財富。
「段雲覃先生,這份遺囑是段擎天先生親自委托我的無疑,並且當時還有第三方在現場。哦是段雲覃先生不相信,我們大可喊人來對證。」做了十幾年的律師,張頌沒少踫到這樣的事情,是以處理起這樣的事情,他也算是有一手的。
段雲覃瞪著眼,卻最後還是在段雲騰的威嚇下悻悻然地退下了,「四弟,爸已經過世了,我們都要尊重他老人家的意願。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去到陽台時,段允琛按了按額角,再是超前去把兒子給抱住了。
「老婆,爺爺走了,這個家,該是寂寞很多了。」從小到大,段老爺子最疼愛的便是他。這一點,段允琛從未懷疑。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成為了那個最敢和老人家叫板的。
可而今,往事尚在目,人卻已非。
所有的輪回,都逃不過死之一字。
下午時段允琛去了市政大樓上班,付寶寶開了電腦,在一本又是多時沒更新的小說上幾許敲下了一章。
「……多少人只看到了老人家生前的風光披靡,卻往往忽視了他逝世後的淒涼冷清。是一年中寒風飄雪的季節,老人的離開,像是一株飛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終于是葬入了塵土之間,與世沉默。願下一次醒來,蒼老的魂靈在天際編織起了一個如虹的夢。未來,還在走,還在走……」
合上了電腦,付寶寶撫著自己的小月復,不經意間,小小的生命在月復部中顫動了一番。
慢慢的滿足,布滿心口。心內只想著,等阿琛回來了,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他一定也會願意感受一下寶寶的悸動的吧?
「媽咪……」小人兒砸了砸嘴醒來,在床上爬了一會後,終于是朝著付寶寶招了手。
付寶寶領著孩子下了樓。早上那場熱鬧已過,不管願不願意,遺囑已定,先前抱有各種想法的人也只能乖乖認了。
「爸。」付寶寶領著孩子下樓時便見段雲天手中拿著章報紙,滿目安詳。
段雲天招呼了付寶寶坐下,付寶寶也便關心地詢問了一句︰「爸,媽去哪了?」
「她呀,估計在花園里走著吧。以前爸還在的時候,在家里總覺得這里熱鬧得很,哪怕爸到後期不怎麼說話了。可這一回爸他是真真正正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這個家冷清了很多。小冉啊,你也別笑話爸,人老了,偶爾也是有感而發。」捏了捏小述兒的臉,段雲天一張臉柔和,卻也是難言心酸。
付寶寶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了,上一次小家伙受傷的事情,我也查到一些眉目了,小冉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述兒受委屈的,我段家的媳婦和孫子,哪里能容別人欺負!」說這話時,身側有淡淡的殺意游離了出來。
小述兒不知是否對段雲天氣息較為敏感,這會兒爺爺跟變了個人似的,他立馬烏龜地縮回了付寶寶懷中。
付寶寶點點頭,望著在自己懷里作亂的小人兒,她忍不住嗔了一句,「述兒,不要踫到小寶寶了哦,乖一點。」
小家伙跑到了沙發上,再是偷偷模模一般把頭探到了付寶寶的小月復前。
段雲天看著這母慈子孝的一幕,臉上緩緩地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他這個媳婦當真是個不錯的女子呢,能對自己的孩子這樣不離不棄,這樣的母親,才算得是一個好母親。復又想起了什麼,段雲天眼里有一剎那的晦暗不明。
紀淑華回到客廳中時只粗粗地掃了付寶寶一眼,這段時間內她並未有為難付寶寶的舉動。到底是自家媳婦,雖說這個媳婦不是她心目中最滿意的,可誰讓自己的兒子非人家不可呢?再者她也並非什麼無知婦孺,孫子會弄成今天這模樣,和他們段家月兌不了干系。這麼想來,其實她先前的那般冷淡,多少是很傷人心的吧?
拉不下臉面來道歉,紀淑華只是僵硬著笑了笑,之後便轉身上樓去了。
付寶寶倒是從紀淑華的臉色里頭看出了幾分緩和的意思,也好,這是個好兆頭。
段允恆這段日子不知因何是搬回了家里來,有時候付寶寶掃見他時,會見他也正一臉復雜地望著自己。心里頭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不是多事的人,付寶寶也不想去問那麼多。直覺上,她並不是很喜歡和段允恆相處,尤其是在段允琛不在的情況下。
「小冉,你似乎很怕我,是我的錯覺?」一次段允恆主動開了口,帶著幾分遲疑。
付寶寶心里詫訝,面上卻依然不顯山不露水的,「哥說的哪里話,都是一家人,若是小冉真是怕了哥,那一定是因為哥久居上位,我等小透明經不起哥你這氣勢。」
明知道自己笑得假得很,付寶寶還是僵著一張臉,想著要怎麼應付下去。
段允恆淡淡一抬眼皮,不知是好笑還是好氣,「看來還是怕我。」
付寶寶咬著下唇,耷拉著腦袋,有幾分喪氣,「我沒有。」
「好了,不過是開個玩笑。小冉好好養胎吧,若是有什麼想吃的盡管吩咐吳媽去買。」很像是沒了脾氣的小貓呢!不知因何冒出了這麼個想法,段允恆別開了頭,仿若無意地退後了兩步。
付寶寶慌忙點了頭,之後才是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段允恆施施然看著她上樓去的背影,眼中恢復了一貫的深不可測。
三月份了,月復中的小家伙也快六個月了,付寶寶如今走起路來步子多少有些難看,同時她的雙腿也是有些臃腫了。這天下午接到了付家的電話,付寶寶一掐算,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多時沒有見到父母了。
心里頭起了要和家人見面的心思,付寶寶當晚便和段允琛開了口,說是想帶小述兒回家住兩天。
段允琛沒有反駁,這段日子以來付寶寶少有可以外出的時候,段允琛知曉她心內多少也是悶得慌的。再者自己也許久沒有去拜訪岳父岳母了,去走動走動也是應該,「老婆,明天我帶你去。很久沒見到岳父岳母他們了,也該去看看了。」
只是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日,段允琛才起身便接到了市政那邊來的電話,說是有人匿名舉報了他。好事沒多少,壞事一樁樁,無奈之下,段允琛也只能找了另一個人陪付寶寶回家了。
這個人,是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