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他段允琛狠心,還是不近人情?段雲覃怨恨地朝著段允琛的方向望了一眼。
段允琛權當作沒看見。比了個請的手勢,他已經沒打算繼續和這些人折騰下去了。
段雲覃氣致高昂地來了,最後卻是灰溜溜地走了。七八個人,這會兒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好似只要多刮一陣大風,就能把他們遠遠地給吹走。
「阿琛,我怎麼覺得你在有意針對他們呢?」付寶寶從段允琛的胸膛前探出腦袋來,有些疑惑。雖說他們提的要求很過分,但畢竟還是段家人,有必要做得這麼過?
「傻丫頭,他們不曾對我們心慈手軟過,若是我現在縱容了他們,那麼無異于是在傷害自己。上一次的大巴事件我已經調查得七七八八了,若是沒錯的話,這件事便是段雲覃指使的。他自以為自己做得很干淨,卻不知還是被人抓到了疑點。他不顧念我是他的佷子,我又何必給他們好臉色。」說著,語氣里頭已是帶上了狠戾。這就是親人?呵,笑話!像段雲覃這種,該說是仇人了吧?
付寶寶聞言先是覺得不可能,然一想到能為多少世人不為利,她也便坦然了。確實,很多時候,在金錢財富面前,親人,呵,不在背後捅你一刀就不錯了。就連上一世,她的母親可也利用過她去接近蕭哲呢!
「想什麼那麼入神呢?」微俯身,便見付寶寶的神色有些飄渺,段允琛堅毅的唇角綻柔了一抹笑意。
付寶寶也不多提,只是說著︰「阿琛,累了吧?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紀淑華沒有下樓來吃飯,吳媽上去找了她一回,她卻是道︰「讓他們小輩的先吃吧,給我留碗飯就成。」
才過晚飯沒多久,段允琛便因公事不得不再度離開了家中。付寶寶望著他朝匆忙離去的背影,禁不住苦澀地耷拉下了腦袋。
「媽咪不難過,述兒陪你說話。」小述兒現今越發懂得看人臉色了,此刻見付寶寶這般頹靡,他立馬抓著付寶寶的素手討好地道。
付寶寶反握住了兒子的小手,再才說道︰「述兒,還好,還有你。」
接下去的日子消停了許多,前段時間頻頻出現的‘意外’,這些日子倒是少有出現在自己周圍了。這一點,付寶寶無疑是慶幸的。
就是在這樣的安靜祥和的表層之下,付貝貝也終于得到了父母的松口。
接到這個消息之時,付寶寶由衷地為弟弟感到高興。現在的問題便是——他們要如何說服爺爺。爺爺畢竟不同于父母,出生的年代不同,很多基本觀念性的東西是很難扭轉的。付貝貝和陸競塵自是清楚這一點的,不過他們有精力,再加上付熊夫婦那關已經過了,他們更是有信心。
付貝貝的情勢好轉了,而林宛如的婚期也開始臨近了。因為林宛如的小男友是S國人,而林宛如的父親又希望她在國內舉辦婚禮,是以到了最後,他們商討之下決定舉行兩次婚禮。
听聞林市長和林宛如之間的關系而今稍稍有些好轉了,不像以前那麼僵滯,興許是因為,林市長已經從市長這個位置上退下來了吧。
段允琛夫婦自是在被邀請出席婚禮的名單之中。上一回的教訓付寶寶還印象深刻,是以這一趟,不論說什麼,付寶寶都不允許兒子跟著去了。小述兒因此悶悶不樂的,付寶寶無奈之下只好答應給他買些玩具回來。
婚禮很盛大,比起上一回柳幻風的婚禮,場面那是大了幾個層次的。金發的帥哥和林宛如兩人站在了會場中,牧師開始念起那一段固定的台詞。
鮮花,掌聲,空氣中漂浮著好聞的水果清香,付寶寶一只手撫著自己的月復部,心想著很快她的孩子便該出世了。
真好,付寶寶想,她後半生的幸福定義應當是這樣的——陪著自己的丈夫和一對兒女,做他們認為的快樂的事情,不畏懼,不退縮,不膽怯,不怨尤。
「老婆,比起他們,我們真的是老夫老妻了。」段允琛冷不丁地這麼說了一句。
付寶寶失笑,再是掐了一把段允琛腰間的肉,「阿琛,你會嫌棄我老了嗎?我可听說,有些官員啊,可是很喜歡在外頭拈花惹草的,特別是什麼包……」
也許是心情好,付寶寶連開玩笑都開得有些沒下限了。段允琛知道她想說什麼,連忙捂住了她的粉唇,「死丫頭,不準亂說話,真要有這一天,那你不得哭死。」
听著段允琛這麼惡狠狠的調子,付寶寶卻是咯咯地笑著,再是苦著小臉道︰「阿琛,真要有這一天,那我一定休了你,然後帶著寶寶嫁給別人。」
「你敢?」段允琛的語氣,尤其危險了起來。
「當然是敢的。」付寶寶努努嘴,肯定地道。
「你放心,不可能有這樣一天的,想跑,窗戶都給你釘死了。」周圍賓客都是一派喜意,自然也沒什麼人注意到角落里這一對所謂的老夫老妻在打情罵俏。段允琛說著便是在付寶寶的臉上啵了一口,這才心情好了些。
付寶寶踢了踢腿,顯得笨拙。迎面見到林宛如在朝他們走來,她連忙擺了個正經些的臉色。
段允琛見狀好笑地在付寶寶耳邊道︰「假正經。」
付寶寶便是掐他,哪有這樣老是揭人老底的丈夫?哼唧,壞蛋!
「允琛,付冉,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說著給段允琛端了杯酒,再是給付寶寶端了杯葡萄汁,林宛如這是打算和他們喝一杯了。
段允琛笑笑,也不推諉。之後夫婦倆便是說了些祝福的話,再才退到了一邊。
「阿琛,我累了。」坐在座位上,付寶寶開始昏昏欲睡。其實這些日子比較清閑,她每日里睡得是不少,但對于孕婦,什麼都不叫多。
段允琛又是陷入了繁忙之中,而付寶寶的預產期,已然一天一天逼近。這次去醫院做了檢查後,醫生說孩子的預產期在一個星期之後。也是因此,段允琛這幾天都盡量騰出時間來陪著付寶寶。看起來,他是比付寶寶這個當事人還緊張。
下午在家中陪著妻子,隨意翻看著電視上的新文,冷不丁的,一條孕婦難產一尸兩命的報道便蹦了出來。許是付寶寶臨近生產了,段允琛看到這新聞時竟是被驚得心頭發慌。
「阿琛,阿琛……」段允琛這番驚懼的模樣讓付寶寶有些不放心,拍打著段允琛的大掌,付寶寶有些無奈。
「老婆,你不準有事,不準不準還是不準。」霍然間將付寶寶擁得緊緊的,段允琛埋首在她的脖頸處,語氣很是惶怯。
曾幾何時,他也變得這樣小心翼翼了呢?是否愛上一個人,注定是要多操一些心的。看到她好,他心里頭才會安心,可這時候,他卻不能不怕。因為生命中總有那麼那麼多的意外,上一回,雲馨也是在生產的時候死去了的。他不能容忍看到妞兒在生產之時離開他,直到這時候,他才是由衷害怕了起來——也許,他當初不該想著再要一個孩子的。
「阿琛,你在說什麼傻話呢,我好著呢,你可別詛咒我,除非……」眯了眯眼,付寶寶感覺到月復中的小女娃再度踹了她一腳。這孩子,倒是精力充沛得很。
「除非什麼?」段允琛的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順著付寶寶的話題往下走。
「除非啊,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給我的孩子找後媽了,哼!」付寶寶說完故意挪了挪,不想離這男人太近一般。
段允琛將她圈得更緊,「老婆,說的什麼傻話?除了你,不可能是別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愛我。」
「臭美!」
「你喜歡就行。」段允琛堵住了付寶寶的話。
付寶寶抬起腳踩了一把段允琛的腳,這才嘻嘻哈哈地躺倒在了他的身上。
酷熱的八月,漸漸臨近。
這一晚,段允琛不在家。像這樣他不在家的夜晚,這些天算是比較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晚上七八點的時候起了風,之後便是電閃雷鳴。
一場瓢潑大雨,將大半個城市籠罩住了。窗外轟隆隆的雨聲綿延,小述兒有些怕這樣的天氣,于是堅決要鑽到付寶寶這邊同她一起睡。
「媽咪,爹地為什麼還沒回來?」這種時候,有爹地在身邊,總能讓人比較有安全感的。
「爹地應該是還有事要做吧?述兒,快睡吧,睡著了就不怕了。」小月復處疏忽間傳來一陣抽痛,付寶寶倒吸了口涼氣。
「媽咪,可是述兒睡不著媽咪,你給述兒唱首歌好不好?」小家伙開始提要求。
付寶寶不得已,只好妥協,「述兒,媽咪……唱完,你就要睡著好不好?」
「好。」
听小人兒應得麻溜,付寶寶輕輕柔柔的歌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了。強撐著哄了小家伙睡去,付寶寶口中禁不住溢出了一聲痛呼。
遠在萬米以外,段允琛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將手頭的資料放下了。近段日子市高層也不太平,看來隱藏在這平靜的水面之下,不少勢力是開始蠢蠢欲動了。
風雨,欲來!
關了辦公室里的等,段允琛信步朝著樓下走去。這個時間,是夜里十一點,風很大,刮得人臉刺疼。雨很大,一個不小心便會把人淋得滿身狼狽。
電梯壞了。段允琛皺了皺眉,隱隱覺察到幾分不對勁。這個時間還會留在市政里的,大抵也就是保安一群的人,這樓梯,倒是壞得有些蹊蹺。
搖頭,將心內那抹疑慮丟棄,段允琛轉而朝著樓梯的方向去了。不過七層樓,走下去也不困難。
空曠的樓道里頭,腳步聲咯 咯 的,再經過回聲的效果,听起來倒是有些可怖。
驀然間,有另外幾道輕悄悄的步伐聲響起。段允琛心頭那股不詳之感越加濃郁。
細細的‘喀’聲過後,連樓道的電都斷了。段允琛的豹眸在黑暗中一閃,危險臨近的直覺讓他瞬間做出了反應。說他小題大做也便罷了,就怕人家是有心而來的。
匆匆往樓上跑回去,同時不忘注意著身後的動靜,然而才跑了不過一層樓的樓梯,一道手電筒的亮光,自他的前方直直地照到了他的眼楮。與此同時,有人往他的月復部送來了一拳。
真TM疼!段允琛暗暗嘶聲,旋即便是躲開了那亮光,試圖分析眼前的形勢。
前有狼,後有虎。呵,沒想到人家竟然選在了這個時候動手。只是,他段允琛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真到萬不得已了,他也要給拉幾個墊背的!
付寶寶觸到了身下的一淌血,「啊……」
雷電交加的天氣,這聲驚呼,雖然大聲,但到底不足以吵醒其他的人。付寶寶抓到了自己床頭的手機,也不知是打給了誰。而後,她開始昏昏沉沉的。睡夢中,只覺得渾身被車子碾過一般的疼。意識被瓦解成了許多的記憶斑點,她想把它們抓回來,卻發現自己連抬個手的力氣都沒有。
有人敲了門,沒想到會是段少揚。
吳媽開門听明白了情況,趕緊拿了鑰匙,帶著段少揚便到了付寶寶的臥房前。
開門,果然見到了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付寶寶。
「天啊,少夫人……」吳媽捂住了自己的唇,有些手忙腳亂。
「我先送她去醫院吧,吳媽,你通知一下家里其他人,對了,阿琛去哪了?」段少揚說話的功夫間已是抱起了付寶寶。
吳媽也顧不上解釋,趕忙地便給段少揚騰了道兒。床上的小述兒,這會兒還無知無覺地睡得香甜。
路上積了水,車子行駛得並不很順利。段少揚心里頭雖說擔心得緊,然而安全也是要緊,他也不敢開太快的車。何況,他的手如今也比不得以往的靈敏了。
付寶寶被推進了手術室,其他的人陸陸續續地趕了過來,唯獨段允琛,這會兒怎麼都聯系不上。
「我去找他。」直覺告訴賀安,這會兒絕對是除了什麼事的。沒來由的直覺,然這份直覺,卻尤其強烈。
看來來人也是看得起他,段允琛在心內暗諷。派了十二個打手過來,偏偏他們手頭還拿著消音槍。又是在這樣的夜晚,就是這樓道里多了具尸體,怕是也沒人注意得到。
段允琛的形勢確實不容樂觀。此時他的右肩上有一道槍傷,他的左腿上也有彈藥擦傷的痕跡,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拳頭。
地方小,不過就是一場甕中抓鱉的戲碼。只是以往都是他在做漁翁,這一回換成他身陷困境。要求助,手機剛剛響過幾次,可他哪里找得到空隙可以接電話。為今之計,往上跑,他可以躲到辦公室里再求援,往下跑,很難說他們還有沒有別的同伙。
平日里保安執勤,每隔一段時間也是要到個樓梯口檢查的。然而這一回,段允琛堅持了將近半個來小時,卻始終沒一個己方人馬過來。
要說不絕望,那麼難免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質。不是怕死,只是怕自己死了,會讓太多的人傷心難過。
段允琛,你不能死!段允琛在心內這般告誡自己,很快他便是越打越狠。
「是誰派你們過來的?」疾風驟雨般的打法,俗稱不要命的打法。段允琛一圈一圈過去,對準了其中一人,最後竟還順利地繳了對方的槍。
「一個死人,是不需要知道那麼多的。」有人獰笑一聲,之後那手電筒再度朝著他的方向照來。
段允琛躲過了那道刺眼的手電光芒,之後毫不遲疑地朝著在場另外幾人的身上開了槍。這種時候,心慈手軟是真的要命,他段允琛還不想死在這些人手中!
暗處,一個狙擊手,緩緩地對準了焦。
段允琛短時間內和這些人打了個持平,然而一支槍中不過那麼八枚子彈,先前被那人用掉了兩枚,剩下兩枚子彈傷了六人,這會兒段允琛可是彈盡糧絕了。
其余的人見狀哪里還會客氣,砰砰砰的響聲不絕于耳,就是在這樣的子彈掃射下,段允琛不得不抓過一個容易牽制的人擋在了自己身前。
瞄準,暗處的扳機扣下。
夜風,被割裂成兩部分,子彈的兩邊,都是疾馳的風。
仿若有所覺一般,段允琛側了個身,下一刻,身前的人身上多了一道槍傷,正中他的心房。
段允琛的手上被濺上了血,他的衣領上也多了點點的紅印。
賀安下了車,找保安時才發覺,他們三個四個的,竟是全都昏迷了過去。沖到了電梯,卻發現電梯故障。
樓梯,一層一層往上去,打斗聲漸漸入耳。
段允琛不得不再躲上暗處的哪只眼楮,這麼分著神的空檔,他的小月復處也是中了彈。血花暈開,在安靜的夜里釀成了一首清淺絕唱。雙腿失了氣力,體內的能量漸漸流失。有人強行將他按住,另一人持著一只消音槍,緩緩出聲,如地底幽魅的鬼魂在吟唱,「段市長,結束了。」
段允琛在這時刻想到了他的妻子,她喜歡或笑或怒地喊著他︰「阿琛。」
「阿琛……」付寶寶猛地清醒了些,之後灌入耳中的便是醫生們那些諸如「別睡,清醒點」「保持體力,現在先不要叫」之類的話語。
雨夜,更漫長,像是被拉成了長長的軸線,蔓延到了宇宙的盡頭。
「二少爺。」賀安掏出了別在腰間的槍,一發子彈,直直地朝著那舉著消音槍的人射去。
段允琛不著痕跡地微微偏了,一道槍聲入耳,另一發子彈,直接沒入了段允琛體內。
收隊,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段允琛,那些人放心離去。賀安知道現在不是追人的時間,攙起段允琛便匆匆往樓下去。
心髒附近的位置,血流成災,原本潔白的襯衫上,滿是刺眼的猩紅。段允琛意識浮沉之際,賀安對他說︰「小冉今晚生產了,你一定想要看看你的女兒的吧。那麼,別睡,醒著。」
「小冉還在手術室里,我猜女孩子這種時候一定很脆弱,若是有丈夫陪著,那麼情況興許會好很多,二少爺,你要堅持著,因為小冉在等你,孩子也在等你……」
再往後,賀安一直試圖讓段允琛不要睡過去,然渾身多處重傷,段允琛終于還是陷入了一大片的黑暗之中。
急救室的燈,亮了一天一夜。段允琛沒有出來,醫生也沒有出來。紀淑華在手術室門前痛哭,歇斯底里,她的口中還不停咒罵著那些害他兒子的人。賀安在兩間手術室之間來回往返,終于疲憊不堪。
付寶寶覺得自己很困很困,那樣地倦怠。若是可以長睡不醒,那應該會很幸福的吧。可是,她的孩子還沒有出來,她不能這麼睡過去。
「看得到孩子的頭了,快用力……」不知是哪個小護士在說話,付寶寶傀儡一般,听話地努力使著勁兒。然而經過了這麼一天多時間的消磨,她哪里還剩有多少力氣?
本以為孩子來到醫院後很快便會出生,卻不想竟然生生地拖了半天的時間孩子才有要出來的跡象。付寶寶覺得渾身痛到麻木,即便是上一回生小述兒,她也沒覺得有這麼難過。
人家不是都說第二胎比頭胎好生嗎?她怎麼覺得,事情到了她這兒,總是要與眾不同一些呢?
「阿琛,我想你了……」細蚊一般的聲音,自那蒼白汗濕的人兒唇間暈開。
「阿琛,你在哪?」
「……」
涓涓如細流,一句一句的呼喚,漸漸地匯聚成了一抹強烈的渴望。
她想見到他,立刻,現在。她的丈夫,她愛的男子,他為什麼……不出現?
「出來了出來了,快,剪臍帶……」不知是哪個興奮的小護士喊了一聲,下一刻,付寶寶渾身一輕,小月復處的沉重感完全消弭不見了。
再沒有了半分勁道,付寶寶昏死了過去。渾身輕飄飄的,眼前一片黑。此刻的她,像極了一團松松軟軟的——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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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相信瀟湘的後台了,又讓我丟稿子,討厭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