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寶寶昏迷不醒,明明身體各項指標正常,可她卻遲遲沒有要醒來的跡象。舒殢獍段允琛性命垂危,哪怕在關鍵時刻躲過了那致命一槍,可是子彈擦過了他的心髒邊緣,那危險性自是不必說。
段家一夜之間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根脊梁骨。段雲天頻顯老態,紀淑華更是叫囂著要給那些下毒手的人好看。段少揚和賀安守在段允琛的急救室門口,那剛出生的小公主本該是天之驕女的存在,然這會兒,卻也只能由吳媽先看著了。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幸在剛出生的小人兒足月,各方面情況穩定良好,這才不至于讓段家再雪上加霜。
段允恆和段依涵天亮之後也便趕了過來,問明白了情況,兩人皆是苦笑,段依涵在段家本也就沒多收待見,這會兒她哪敢亂說什麼話,也只能乖乖呆在一邊,等著手術室里的消息了。老實說,雖然知道手術室里那人對她也沒什麼好感,然而到底還有那一層淡薄的血緣關系在,加之段允琛雖不看好她,但真正欺負她也是沒有,這會兒她也只能盼著段允琛早些好起來了。
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的到底段依涵還是懂的,若是他們這二房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問題,那麼最得意的莫過于那些還在覬覦著二房財產的人了。
這麼想也的確不錯,如今最為高興的,怕是莫過于那段家四房,以及隱在了背後的黑手。政壇復雜詭譎,段允琛到底是低估了人心的貪婪險惡。賀安從昨晚便出動了賀家的隱藏勢力,必要時候,他賀家也不必藏拙。
說起來賀家真是個老家族了。賀家的祖輩中曾出過多位清末的抗戰英雄,這些老一輩的人物無疑是開國元勛那一類的人,有這樣一群人曾經在賀家存在過,賀家的身份自然是要水漲船高了。華夏建立以後,這些開國元老也的確享受到了不錯的待遇,然而時任的賀家先祖確實看出了新朝成立之後制度上的種種弊端,也正因此,賀家家主搬離了當時的華夏政治中心,也即是,京城。
a市和京城比起來,地位上雖說沒那麼重要,但到底是個一線城市。做出了衣服歸隱田園的姿態,反而是讓賀家在後來的幾場**中獨善其身了。而同樣為了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一群人,有些最後卻是落了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久而久之,賀家也便習慣了藏拙,是以發展到近年來,真正清楚賀家勢力的人越來越少,而至于市里頭省里頭那些個高層,精明的人物不少,誰有本事誰沒本事,那些人可是清楚著呢。賀家子弟之中精干這輩不少,而這樣一群人,大多分布在了全國多個地方軍區之中,而賀安,便是a市軍區出來的精英。
段家是a市的土著,比起賀家那就得叫後起之秀了。好在兩家自幾十年前便已交好,再加上賀安在部隊中時多得段老爺子提拔,後來賀家上任家主才會提出讓賀安在段老爺子身邊鍛煉多一段時間。外人看賀安也許只覺得他是個保鏢般的人物,然而他身後的勢力,那可是比起段家也不遑多讓的。有這樣的勢力相助,要查清楚這些日子來段允琛遭遇的一切,已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了。更何況,賀安有預感,再過不久,真相便會徹底水落石出,而這個真相,怕是會讓一大堆人驚掉下巴的。
段允恆周身散發著低迷的冷氣。他鮮少有這樣眸光森冷的時候,歷來以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出現,少不得要讓人以為他有些軟弱可欺。可若是這會兒踫巧有人對進她風雨欲來的眼,哪怕是得直呼自己以前所認非人。
中午,手術室的燈還亮著,走廊上的氛圍更加肅穆。紀淑華哭累了,如今只能呆呆地看著手術室的大門。
付寶寶不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她還睡得很熟,她只覺得自己的面前有很多條岔路,而她不管走哪一條,都回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最後,她挑了一條最光亮的路。
走出那條路時,付寶寶看到了一面懸崖,還看到了一個女子。又是那個漂亮的美人兒,只是這一次,她不再是穿著那鳳儀天下的鳳袍,而是著一身淡紫色衣裙。
風起,衣袂翻飛。那鋸于馬上的男子一臉驚痛惶懼,恰恰遭遇了,那淡紫人兒漠然冰冷的眸光。
付寶寶被眼前這一幕弄懵了,之後她便听馬上的男子咆哮道︰「笑兒,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這樣有錯嗎?只要你發誓再不和那個男子往來,朕可以……可以既往不咎。」
讓步?付寶寶開始覺得紫衣女子站的位置太危險。想要跑過去拉住她,然而這一回,紫衣女子不再和她說話,只是冷冷地睨了那馬上的明黃男子一眼,再是蒼涼地笑出了聲︰「毛病,這全天底下的男人都一個樣,我蘇笑玨看錯了一次,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言畢,那毫不拖沓的一躍,釀成了斑駁蒼穹間的最美的弧長。付寶寶看到一頭小狼跟著跳下了懸崖,而那斷崖之上的男子,終于忍不住要跟著跳下。
付寶寶很難過,因為她是透明的,因為,她看到了一切,卻無法阻止。付寶寶望了那皇帝一眼,兀然間好笑地想著︰他是皇帝,他不會跟著跳下去的。就算他想,他的臣子也會告訴她,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江山,那叫愚蠢。
付寶寶猜得果然很對。皇帝趴在了斷崖邊,他的近身侍衛們拉住了他,勸他要保重龍體,勸他以江山社稷為重……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付寶寶跟著跳到了懸崖下,然後看到一個路過的男子,約莫像個神棍,屁顛屁顛地抱了蘇笑玨,也即是她認識的李長歌走了。小白狼倒是忠心得很,明明摔得兩腿血肉模糊的,它還不忘追了上去。
動物可比人靠譜多了,這是付寶寶得出的結論。
付寶寶再度回到了那個路口,她想再次進入光亮的那道,卻發現,那亮光猛然間暗了下來,然後,路消失了。
付寶寶不得不換了條路,這是條偏藍色的通道。付寶寶冒出頭來時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水里。好在,她只是一具沒有實體的靈魂,所以,呼吸這個問題,不歸她操心。
付寶寶看到了一艘艘的海上戰艦,整裝待發。然後,是一個身著海軍服的男子站上了床頭。
蹙了蹙眉,付寶寶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道莫名熟悉的身影。于是,她朝著那地兒游去。游了好一陣子,她才想起來自己是可以飄的。
那是顧清音。彼時的二花正躲在戰艦上的一個船艙里,她的身側,還站著一個形如妖孽的男子。
「我說,小不點啊,你來這里做什麼?」
「二皇子,不勞你操心噠。」
「沒事,我樂意操心,就好比你喜歡嘴賤。」
「……」
听了一陣子無聊對話後,付寶寶腦子一沉,直接被卷入了黑暗之中。
醒來時,伸手擋在了自己的眼楮前,不適應著突如其來的光線,付寶寶柳眉微斂。
「欸,你醒了啊,我去喊醫生。」前來巡房的小護士見付寶寶醒來立馬激動得跟打了雞血似的。付寶寶看她溜得飛快,直覺自己是不是得罪人家了。
付寶寶這麼想倒也沒多大錯處,雖說她是沒得罪人家,但是她連續兩天這麼不死不活的,要是她再不醒來,人家都得懷疑他們醫院有問題了。
接下來便是一番檢查,末了醫生斷定︰「段太太,你的身子現在還比較虛弱,剛生完孩子,回去記得多補補。」
不知為何,付寶寶覺得醫生看她的眼神有些憐憫。搖搖頭,她試圖把剛才醫生那一眼拋諸腦後,然而心底的不安之感,卻是漸漸燎原。
「請問,我的家人呢?還有,我的寶寶在哪里?」醒來時沒能第一時間看到段允琛和小寶寶在身邊,付寶寶還是有些失望的。
小護士似有不忍,頓了頓,她道︰「段夫人,你先躺會啊,我去把你的女兒抱過來給你,另一個護士已經去通知你的親人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的。」
話音才落,賀安便出現在了病房門前。
為什麼不是……阿琛?付寶寶心亂如麻。
賀安見付寶寶醒來,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氣。小女娃也抱過來了,賀安小心地接過了小家伙,小家伙立馬呵呵地報以一笑。
「丫頭,你看,你和二少的孩子笑起來真好看。」似是要打破付寶寶的游神,賀安稍稍加大了聲音。
付寶寶探出手,一副要抱孩子的意思。
賀安于是將小家伙遞到了她的懷中,「好好看看,這可是你千辛萬苦生下的小姑娘呢。」
付寶寶看到了孩子臉上明媚的笑容,那樣象征著希望的笑弧,當真是讓人溫暖得很,只是,「賀安,阿琛呢,他怎麼沒有來?」
賀安有一瞬間的遲疑,很快他便道︰「丫頭,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二少爺昨天剛接到了一旦任務要去地方考察,今天早上他就動身了。你生完孩子又沒有及時醒來,他在這里守了一天多,但是公事他也不能不顧,所以……」
付寶寶稍定了心神,之後才發覺自己竟是隱隱生出了冷汗。還好,不是她想到的糟糕情況。雖說丈夫不在身邊她有些失落,但只要他們一家子還好好的,她也就該滿足了。
賀安知道付寶寶這是已經信了他的,還好,幸好是相信了。付寶寶的身體沒什麼異常,醒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然而段允琛卻是極度的不容樂觀。早前他的情況穩定了些,沒想到昨晚竟是發現了他傷口感染了,這可是急壞了醫院里頭這一堆醫生。段家已經將認識的國外知名醫生也聯系了過來,其中就包括蘇修澈。而賀安和段家的討論過後也是決定,付寶寶現在才生完孩子,還是不要讓她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的好,是以段允琛受傷這件事,務必要暫時瞞住她。
醫生們再一次從手術室里出來時已經是傍晚了。醫院內但凡知道段允琛受傷的人都被勒令不準亂說,而市高層那邊自然更是要把這個消息壓下來的,畢竟市高官重傷,說出去怕是會影起市民的動蕩。
段雲天舒了口氣,看起來卻更為憂心忡忡。紀淑華早先暈了過去,醫生診斷過後,段雲天便讓人把她先送回了家里。
段雲覃夫婦在此期間也曾來過醫院一趟,他們本意是想趁機來報上次被段允琛威脅的仇的,只是在賀安的一番威嚇之下,他們竟是再度灰溜溜地走人了。
付寶寶簡單用過了晚餐,之後便見段少揚過了來。
「丫頭,好些沒有?想吃什麼就告訴吳媽,吳媽會給你做的。」說話間飽滿並粗糲的指肚在小女娃的臉上劃過,段少揚看向孩子一對炯亮的眼楮,覺得這對眸子倒是有幾分段允琛的範兒。由不得人家說男孩像母親女孩像父親。
小女娃似乎天生便喜歡笑,見到有個伯伯在模她的臉,她傻傻地便咯笑了起來。
付寶寶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由提了提唇角,「伙食已經很好了,相信很快我就可以回家了。」
付寶寶並不知道,如今這家醫院里這一層樓的防衛可是加重了好幾重,原因無他,正是因為她和段允琛都在這一層樓。
「想過給小公主取個什麼名字沒有,依我看,這孩子這麼愛笑,名字里定要有個笑字才好。」段少揚忽然間這麼說了一聲,才說完,才覺自己似乎有些越距了。
付寶寶倒是不介意段少揚這麼說,反倒是贊同地點點頭,「的確不錯,等阿琛回來了,我就讓阿琛給小寶寶取個好听的名字。對了,大堂哥,小述兒還好嗎?听護士說我睡了兩天多了,小述兒沒見到我,會不會在家里鬧呢?」
「那小子你就放心吧,家里人多,自然有人照看著他。」說這話時,段少揚微微有幾分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