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述兒你就放心吧,家里人多,自然有人照看著他。舒殢獍」這麼回答之時,段少揚微微有幾分心虛。不過到底是在商場上浸婬多時的人物,他很快也便一臉坦然了。
付寶寶絲毫沒有懷疑段少揚的話,這會兒逗弄著女兒,卻見小姑娘自發蹭到了她的胸口處,嘴中還嘖嘖有聲。
看出來了小家伙這是想吃女乃,段少揚有些尷尬。確認付寶寶能照顧得了小姑娘之後,段少揚先到外頭去了。
付寶寶笑了笑,早前護士也提醒過她人女乃喂養孩子會比較好,不過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付寶寶還是想等待會咨詢一下醫生後再決定什麼時候給小家伙哺乳。
只能抓著付寶寶的衣服,卻遲遲吃不到自己的食物,愛笑的小人兒開始不高興地耍起了脾氣。在付寶寶懷里蹭來蹭去,小家伙粉女敕女敕的小爪子偶爾還會拍到付寶寶的下頷處。
「寶貝,我讓護士阿姨先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呀?」醫院里有專門的嬰兒女乃粉,付寶寶想讓小人兒先吃那玩意。
適逢護士進了來,付寶寶朝她問明白了情況,之後才戀戀不舍地把小人兒遞給了護士。
小家伙到了護士懷里後便鬧騰了起來,好在護士有經驗,要安頓好小家伙也不難。付寶寶有些失落,因為小家伙又離開她了。
再一次檢查過後,醫生告訴付寶寶她的身體正常,可以出院了,同時喂養小人兒的任務也交回了她的手上。
出院那天天氣很好,因為是早晨,陽光並不很濃烈。賀安輕手接過了付寶寶懷中的小人兒,再是領著付寶寶往車子的方向去。
「賀安,這段時間真的很麻煩你。」付寶寶說,溫柔淺笑。身後那座醫院仿佛帶著巨大的魔力,付寶寶一心想要逃離那股魔力帶給她的惶恐,然而眼里深處還是時不時會有擔憂流露出來。
「丫頭,怎麼不走了?」賀安對付寶寶的感激算是笑納了,然這會兒看到後者頓住了腳,他心內漸漸升騰起了一抹不良的預感。
付寶寶回過神,看著醫院里自己住過的那一層樓,似是不安,似是畏懼,似是落寞,「賀安,為什麼我會覺得,我好像把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落在了醫院里頭呢?」
「傻丫頭,想那麼多做什麼,難不成生了孩子了,你的情緒更加復雜多變了?」賀安笑罵,眼里卻只有濃烈到化不開的憂郁。
付寶寶搖搖頭,想把自己心頭籠罩慌怯祛除。
車子在大馬路上駛過,車速不快,賀安所在的車車前車後都有多一輛車保駕護航。有了之前的教訓,賀安哪里還敢放松心情?有道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再讓這丫頭在路上栽一次,怕是她真的會有心理陰影了。
稍稍開了條窗縫,不時有幾縷強度適宜的風吹拂進來。小人兒還小,這會兒正閉著眼,睡得香甜。
付寶寶兀然間想起了四年多以前,小述兒也是這般小小的,乖巧地躺在了她的懷里。
想到了兒子,付寶寶原本有些糟蹋的心情好了些許。若是述兒看到了自己的小妹妹,應當也是會很高興的吧?真想看到兒子親親自己的妹妹的場景。
段家大宅。
不知是否錯覺,付寶寶發現段家的如今的防衛比起前幾日又要強烈了許多。莫非又出了什麼事不成?想到此處,付寶寶難免探尋地望向了賀安的側臉。
保鏢們認出了賀安的車,這才放了他們進來。付寶寶抱好了小女娃,在賀安的陪同下進了家門。有時候會覺得,賀安真是個體貼的兄長。有這樣好的兄長,她之幸!
「爸,媽。」段雲天和紀淑華都在家,見到付寶寶出現,段雲天點了點頭,眸光中透著慈愛,而紀淑華則有些恍惚,也沒注意到付寶寶在喊她。
接過了小孫女,段雲天不由得感嘆了一句︰「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不過也對,我們段家的後代,自然是差不到哪去的。」
付寶寶在一旁賠笑,有些失落于紀淑華這般不輕不重的態度。
段依涵下樓來時難得起興去逗了逗小女娃,而小述兒則是被吳媽牽著手下樓來了。
「媽咪,媽咪,述兒想你。」兩下一比較,付寶寶才發覺兒子真的長大了許多了。有一片刻,付寶寶在兒子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成長的痕跡。曾經與世無爭乖巧溫順的孩子,如今慢慢地也要學著適應這個時代了。
「述兒。」付寶寶愛憐地撫著兒子的頭,換來了小家伙歡喜的笑意。
「媽咪,述兒要看妹妹。」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小述兒才一說完,立馬便蹦到了賀安那里去。
和段雲天不同的是,小述兒在看到妹妹的第一眼便直呼︰「媽咪,妹妹好丑。」
段雲天忍不住拍了一把小述兒的,「你這小子。」
付寶寶配合地輕笑。然才笑完,她便敏感地發覺了這在場之人,哪怕明面上是笑著的,心底怕都是藏有心事。
這個家里,每個人都各有心事,每個人都各有煩惱,每個人都各有秘密。
他們的秘密,付寶寶不知。
家里沉默了許多。付寶寶注意到吳媽如今每餐都會多準備一份食物出來,問她,她便說是紀淑華的交代,若是恰好段允恆或者段允琛回家了,他們就可以吃。
明明,有些多此一舉的呀!而且,每次到最後,那份多余的食物都被空下來了吧?
段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熱鬧,以及,挑事的人兒。
這兩天小姑娘開始模索著吃女乃了,每回她一哭,付寶寶便知她是餓了,亦或者是想方便了。又一次哭聲響起之時,付寶寶便見小人兒兩只漂亮的小眼楮微紅,很是委屈一般。
原來又餓了。這小姑娘一天下來,真真是能吃好多頓呢!不過,付寶寶的女乃水充足,倒也不介意小人兒這般大胃口。
小家伙進食之際,小述兒自己跑到了房間歷來,還頗為繪聲繪色地給付寶寶講了樓下有人來挑事,是一個女的阿姨。
付寶寶不知道小人兒說的是誰,也沒心思知道。以段雲天的本事,還不至于擺不平一個鬧事的吧?
放下了吃飽就睡的小公主,付寶寶開始和小述兒講話。小述兒偶爾也會盯著付寶寶的胸口,不解地喃喃︰「媽咪,為什麼妹妹就可以咬你,述兒就不可以呢?」
「因為述兒是男子漢了呀。」
「男子漢就不能咬媽咪了嗎?」
「是的,述兒要有風度,要做個乖孩子哦。」好似看不夠一般,付寶寶這時刻目光不停地在小述兒和小公主的臉上徘徊。
「好,述兒听媽咪的。」付寶寶的話甚有效果,小家伙很快便乖乖應承了下來。
樓下來的是江心透,說起來,自那次她來段家之後,付寶寶也有許久沒見到這人了。想不到,她還會再次過來。沒那個心思去和她交流,付寶寶索性便躲在了房間里不出聲。
小述兒正趴在搖籃邊看著熟睡的小妹妹,付寶寶會心一笑,而後便是給段允琛打了個電話。
手機鈴聲響起之際,付寶寶才覺自己魯莽了。這個時間,阿琛大抵還是在工作的吧?想到此處,付寶寶連忙掐了通話,免得打擾到他。
其實這樣的感覺付寶寶並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她卻連見她一面都那樣困難。
段允琛的意識很模糊。朦朧之間,他想起了自己昏死過去之前听到的話。
「小冉今晚生產……別睡,醒著……」
小冉,妞兒,他的老婆……
段允琛還想繼續想下去,卻耐不住又一陣困意涌上。
「醫生,不好了,病人的情況又發生了變化。」不知是誰在喊,段允琛再度進入深層的睡眠之中。
夢里不知他人憂,段允琛這會兒大約便是這樣的情況。自從接任市長一職以來,他已經許久沒能這樣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多好,能像現在這樣睡著。可是,為什麼他偶爾會听到哭聲?
紀淑華覺得這麼四五天來是自己這一生哭得最多的時刻了,兒子重傷在床,她卻無能為力。她只能奢求著,求著兒子能不要這樣決絕,能給他們一點希冀。
「阿琛,媽知道自己沒用,可媽愛你啊,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沒了,你醒來,快醒來好不好?」
「阿琛,你媳婦給你生了個小女娃呢,你不是想要個女兒嗎,現在你有女兒了,你就不想醒來看看她嗎?」
「阿琛,你醒來好不好呀,你爸已經很多天沒敢睡了,就怕你一不小心又給出個什麼事,你媳婦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躺在醫院里,你知不知道我們需要你,很需要很需要?」
「阿琛,媽累了,媽求你不要再這麼折磨媽媽了好不好?以後你想做什麼,媽一定不反對好不好?你喜歡你媳婦,媽就和你媳婦好好相處,你喜歡你的兒子女兒,媽就很疼很疼他們,你還喜歡什麼,只要你喜歡的,媽媽都幫你保護好,好不好?」
「……」
顫抖的手,撫上了段允琛身上那一層潔白的被褥。已不再年輕的紀淑華,而今卻像個孩子似的哭得無理取鬧一般。
賀安來了,段雲天來了。站在門口,兩人皆是沉默。
許久,段雲天率先走了進來,再是安慰著把紀淑華攬到了懷里。
賀安找了醫生問明情況,醫生這會兒顯然也有些捉襟見肘。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勸慰道︰「段市長的病情太不穩定,他的求生意志有時很薄弱,我們醫院認為他應該是自己主觀上不願意醒來,也許他只是覺得疲憊想要休息,但這樣的情況對他而言很危險,所謂我們院方的建議是……」
中年醫生說著,便有另外一個人接過了話,「我們的意思是,盡量刺激段允琛,激發他的求生**,最好有人在他身邊和他說話,說那些他在意的東西,這樣的話,他也許會試著蘇醒。」
接話的人便是蘇修澈,穿著一身白大褂,手中拿著份檢查報告,他的語氣里頭也隱隱有幾分不確定性。
賀安點了頭,心內稍稍有了計較。刺激是吧?那他可以適當地刺激一下床上那死氣沉沉的人物。
蘇修澈繼續去和其他醫生討論段允琛病情的進展了,賀安禮貌地朝著紀淑華打了招呼,之後便是建議段雲天先把紀淑華帶走。
段雲天最後還是強硬地拽著紀淑華離開了,賀安見狀心內喟嘆,之後才是走到了段允琛身邊。
「二少爺,你也知道我喜歡小冉對吧?你知道你已經睡了多久了嗎?六天,這已經是第六天了。二少爺,若是你還不醒來的話,那麼誰也幫不了你了。而一旦你掛了,你想想會發生什麼情況。首先,你的市長之位肯定會被某些有心人給取而代之。其次呢,你在段家的地位不低,若是你死了,那麼那些對你們二房虎視眈眈的人沒準吃撐了就回來找你爸媽老婆孩子的麻煩了,尤其是那個段雲覃,他可是覬覦你的財產很久了。」賀安說著,仔細地研究了一下段允琛的面容。在看到後者好毫無波動之時,他不禁失望地嘆了口氣。
很快,賀安便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再接再厲,他說道︰「二少爺,以上那兩點,我想那個你恐怕也不會很在乎,畢竟你們二房除了你,還有你父親和你哥。這樣吧,我們來說說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的老婆孩子。」
段允琛朦朧地漂浮了很久,突然,有什麼人的話讓他提起了興趣。段允琛努力地想要听清楚那話,然後他便听到一道清朗男音在說︰「說到孩子,小冉前幾天剛生了個小不點,是個女孩子,雖然小女孩現在看起來沒多漂亮,但是小孩子都是越長越好看的,我想,那小丫頭將來也一定是個美人胚子。哦,對了,除了你這個當人家父親的,其他的人可是都看到過小女孩了,而且小女孩笑起來很好看,有兩個淡淡的梨渦。好了,說跑題了,先拉回來。二少爺,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女兒,她很喜歡我。而恰巧的,小述兒也喜歡我。還有就是,小冉還不知道你出了事昏睡不醒,你要是不醒來呢,我會直接告訴小冉你變心了,喜歡上了別的女子。然後,我就會趁機而入。我想,我可以勝任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角色,以後,站在小冉身邊的人會是我,而你,也會變成小冉的前夫。」
「二少爺,你醒還是不醒,這個我可管不了,不過我告訴你,一旦你翹辮子了,我會立馬追求小冉。小冉會給孩子找一個父親,而我家世清白,剛好又很愛她,你說,小冉會不會同意嫁給我?我猜是會的,因為你死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二少爺,說這麼多,我也有些累了。既然你還不想醒來,那麼我就先去和我未來女兒培養一下關系,只要小女娃和小述兒都喜歡我,那麼我相信,小冉喜歡上我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賀安的語氣有些欠揍,而他一對凌厲的悍眸則是一直注視著段允琛的反應。
段允琛隱于被褥之下的右手食指不經意地動了一動,賀安卻沒看見。
失望了須臾,賀安連忙打起精神來。現在不是消極的時候,若是段二少真的醒不過來,那麼事情怕是真大條了。
「二少爺,反正話我放這了,你若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女兒了,那麼我絕對會毫不客氣地幫你接受了的。唔,這其實也還有點小麻煩,畢竟喜歡小冉的人可多著,不過我相信,以我的能耐,要把小冉娶回家還是不難的。」
最後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賀安徒然走出了病房。醫院外的星空閃爍,一顆顆調皮的星子正自顧自地玩得起興。賀安掃了幾眼這漫天星斗,忽然便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個時候女乃女乃還在世,女乃女乃會給他講故事,而其中一個故事,便是有一對深愛的男女因不容于世,最後雙雙死去,化成了天上遙遙相望的兩顆星子。
女乃女乃說,天上最亮的那顆星子一定是帝王星,而次亮的那顆是帝王星的妻子,叫帝後星。帝王星和帝後星是永生永世的戀人,哪怕死亡,也會死在一起。
這是個很荒唐的說法,然而賀安卻從其中讀出了溫馨的味道。有些事情,不能以科學來衡量。若有一天他在乎的人隕落了,他也會在漫天燦爛的星空中找出那顆最亮的星子,然後為它取一個名字,把它當成自己在意的那個人。
也許夜風太涼,也許月光太冷,也許街道太繁華,也許燈光太暗,這一夜,賀安獨自一人走回了家中,肩上覆上了一身繁華枷鎖。
段允琛很想揍人,揍那個威脅自己的人。毛病,居然想搶他老婆!這種趁人病要人命的思想實在是……太他媽無恥了!
然而,想是想,段允琛醒不過來。眼皮太沉重,哪怕他已經使盡了渾身的氣力,這會兒卻還是無法撼動那眼皮半分。
**!在心內罵了句粗話,段允琛離清醒的距離越來越近。
努力,在努力點!就在剛才,段允琛已經發覺自己能思考了,而那個打攪他好夢還說要搶他女人的混蛋,他要是不給人家一點教訓,他從今往後就不姓段了!
世界上最苦逼的事情大概也是莫過于此了。好好地休息自己的,偏偏有人哭哭啼啼,有人則是不吝威脅地要他醒來。然而等到他真的想醒來了吧,我日,居然抬不起眼皮!想抬手,那別說,更是困難了!總之,現在除了在心底翻白眼,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老婆現在怎麼樣了?不行,他不能再耽擱了!段允琛不停地告誡自己道。
理想尤其豐滿,現實尤其摧殘。段允琛不得已之下只好再度嘗試,為了老婆,為了孩子……他還想著給新出生的孩子取一個名字呢,這是孩子出生之前他就答應了妞兒的。
不能食言,不能食言!
縱使負盡天下人,他也不能再騙妞兒了。他欠了她的承諾,很多很多個……
護士再度來檢查段允琛的情況時,竟發現他的心律圖比起之前變化了許多。原本奄奄一息的人,如今竟是有這樣強烈的求生意識,這讓小護士開心得差點沒抱住那病人親上兩口。要知道,若是不能把這個大人物救好,到時候恐怕就不止是段家不放過醫院的事情了。段家不是什麼好惹的主,那些成天等著捕風捉影的媒體記者更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大肆報道,要真是出現了這樣的事,小護士心道自己怕是只能失業了。
不行,絕不能讓這樣的事出現,小護士想著,連忙在心內禱告道︰「好起來吧,好起來吧。」
之後便是趕緊去找了段允琛的主治醫生,如今病人有起色,自然少不得要讓醫生出場一番。看來賀安的話是起作用了,段允琛真的被刺激到了,並且被刺激得……想從床上跳起來把賀安大卸八塊丟到野外喂豺狼。
段允琛到底還沒醒過來,然而醫生這會兒倒是樂觀了許多。按這情況下去,相信再過不久,段允琛便可以清醒了。
這個不久,對于段允琛而言卻是一整夜的功夫。幸在他這會兒身體各處都穩定了下來,有沒有再度爆發的危險還不可知,但起碼,現在的情況還是朝著好的方向在走的。
付寶寶有些奇怪,因為紀淑華被段雲天帶回來時眼邊紅了一圈。她起了疑惑要問,段雲天卻是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付寶寶悻悻然回了房,看著熟睡的女兒和正在床邊看著小人書的兒子,她忍不住勾勾唇。她的寶貝們都在,只可惜……
想到了不知在何地的段允琛,付寶寶總是有些難過。也許,今後很長一段日子她都要用來適應這樣的情況了,丈夫不在,她偶爾也會無奈,會皺眉,會任思念成災的。
可誰讓她……恰恰便是愛上了芸芸眾生中的這一人呢?因為愛,就連退讓,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