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我反對」雖然響亮,穿過厚厚的山石,傳到隧道時已經弱不成聲,但落在史應龍耳里,不啻是個晴天霹靂,立時便將聲音的主人認了出來,那人正是殺害史阿麗的凶手楊逍!他渾身一震,心里殺機翻滾不停,眼楮立刻紅了起來!
雖說方東白才是史應龍最大的仇人,但當年萬獸山莊覆滅時他才剛出生,什麼記憶都沒有,後來從史火龍口中听到當年的慘事時,他僅僅是難過一陣而已。因此他追殺方東白時頗為冷靜,就算殺了對方也沒有太過激動。反而他自小被史阿麗拉扯大,兩人相依為命,輾轉流浪,好不容才在大樹堡穩定下來,豈料無端飛來橫禍,讓兩人天人永隔。
當年大樹堡大街上,史阿麗前一刻還是滿臉笑容,暖人心窩,轉眼間就慘遭殺害,香消玉殞,這一幕史應龍永志不忘,每次想起都會心如刀絞,氣悶難喘。他將楊逍這個凶手相貌聲音銘記于心,從來不敢有一刻忘卻,上次被對方逃跑,已經讓他好幾天寢食難安,如今機緣巧合再次遇到,怎麼能叫他不激動!
史應龍舉起夜明珠,目光如電,在附近石壁一陣打量,卻沒有找到石門機關,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腦子慢慢冷靜了下來,當即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凝神細听,以免遺漏任何有關楊逍的消息。
隧道上面,「我反對」三個字的回響還沒有消散,兩道人影忽閃,疾如流星射入議事大廳,陡然立在廳中。右邊那人身著白衣,相貌俊雅,目光睥睨縱橫,一副方文蕩不堪的樣子,果然是楊逍,他自從上次被明教高層放棄,僥幸從史應龍手下逃生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如今卻趕回光明頂,想必有所打算。
左邊那人卻做頭陀打扮,一頭紅發披肩,滿臉的刀疤,頭陀,正是當年救走雲南王勃羅不花,又在武當山和俞岱岩比武的苦大師,這人明顯是趙敏手下,如今卻和楊逍聯袂出現,卻不知又是什麼情況。
謝遜耳目靈敏,當下便听出是楊逍趕來,還帶來了高手,那人一位武功不在他之下的,氣息更是與他腦海里的一人相合,當即淡淡道︰「楊逍,你消失了這麼久,終于舍得回總壇了。不知你旁邊那位是何方高人,不為大家介紹一下麼?」在場的明教高層和楊逍的關系都不太好,當下紛紛注目,暗自猜疑。
「謝遜,你只是護教法王,沒有資格坐在議事廳上首。你還是先下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楊逍並沒有回到謝遜的問題,一開口就是責問,直接否認了對方的副教主身份。周顛立即喊道︰「楊逍,謝兄弟經過我們眾多高層一直推舉的,已經是我教副教主,怎麼會沒資格坐在上面?倒是你一進來出言不遜,更帶著外人擅闖總壇重地,該當何罪?」
楊逍哈哈笑道︰「笑話。謝遜的副教主之位只是你們幾人私下相授的結果,根本沒有得到我們光明左右使的承認,如何當得真!之前你們聯手威逼,我一人無法抗衡只能退避,如今我找回來範兄弟正要和你們理論一番!範兄弟,你便告訴他們,謝遜有沒有資格坐這個位置。」
那紅發頭陀當即點頭說道︰「不錯,沒有我們光明左右使的承認,謝遜坐不得這個位子。」此言一出,眾人紛紛變色,不是因為他否認謝遜的副教主身份,而是因為他的聲音熟悉至極,和明教消失了多年的光明左使範遙一模一樣。只是範遙當年和楊逍合稱逍遙二仙,都是英俊瀟灑的美男子,如今這人雖然聲音相似,但面貌如此丑陋不堪,卻又完全不像。
周顛怒道︰「楊逍,你以為隨便找來一個聲音相似的人,就可以騙到我們嗎?做夢,老子一眼就看出你的小伎倆了!」莊錚也說道︰「楊逍,你若不拿出證據來,我便要請冷散人治你一個假借教中兄弟名號招搖撞騙的罪名。」楊逍卻沒有管他們,只是冷笑道︰「謝遜,他們听不出來,你眼楮瞎了,沒有受到外貌的影響,難道也判斷不出來!」
那紅發頭陀一開口,謝遜便已認出對方的身份,雖然對方和楊逍一樣不承認他的副教主身份,但他光明磊落,並不會因此心中記恨,隱瞞真相,當下點頭道︰「不錯,我確實認出了他。範左使,歡迎你再次返回總壇。久別多年,一向可好?」他雙目已眇,看不到對方容貌盡毀,才會有此一問。
五散人和五行旗掌旗使听了謝遜的話,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都知道謝遜為人,一向不屑于說謊,如今既然開口他承認對方是範遙,那麼眼前這個範遙的身份就不會是假的。可是範遙武功極高,江湖上難遇敵手,究竟是遇到了什麼變故,才會容顏盡毀,還要裝作頭陀打扮?眾人心里疑惑不已,連對方否認謝遜副教主身份這等問題都放在了後面。
彭瑩玉忍不住問道︰「範左使,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竟然會落得如今這副模樣?」範遙淡淡道︰「我如今這副模樣,卻是自己動的手,如不是自毀容貌,豈能避開那混元霹靂手成昆那奸賊,查出當年陽教主失蹤的真相。」此言一出,除了楊逍之外,其他人臉上再次色變,震驚不已。只因為這個消息太過重要了,眾人把持不住心神,竟沒有人能開口多問一聲。
只因明教上任教主陽頂天雄才大略,神勇睿智,將明教帶領得興盛至極,力壓武林六大門派,在場眾人無不對他敬佩有加,俯首听命。而正當明教如日中天,在江湖中強盛無匹之時,他卻突兀失蹤,至此明教四分五裂、自相殘殺,勢力急速衰落,最後才會被六大派聯手攻上光明頂,差點就落得個江湖除名的下場。在場眾人時常暗自感嘆,「若陽教主不失蹤,六大派豈敢欺負上門!」如今範遙突然說找到陽頂天失蹤的真相,自然是群情激動不能自已。
而謝遜雖然在今早曾經被人引下光明頂,開始時以為對方就是成昆,一番追尋卻失去對方蹤跡,冷靜下來後認為是自己錯覺,又遇發現了張無忌之事,充滿趕回安排對策,如今親耳听到範遙說出成昆的名字,顯然對方對成昆的下落也有所了解,他也是激動不已,一時也無法開聲。
冷謙最先平靜下來,當即問道︰「何處?速迎!復興!」卻是在問陽頂天如今身在何處,大伙趕緊去將教主迎接回來,好整頓教務,再次復興明教。眾人目光如劍,刷刷集中到範遙臉上,只等他說出一個明確的地點,就要帶人下山迎接。範遙卻滿臉悲痛道︰「陽教主遭到成昆這個奸賊計算,已經身亡多年了。」
「胡說!」「不可能!」「什麼?」眾人心中剛剛興起的希望被這句話無情掐斷,心情大起大落,臉上驚愕難言,當即紛紛搖頭,兀自不肯相信。周顛更是大吼道︰「範遙,你個龜孫子竟然敢詛咒陽教主,我今天就跟你拼了!」身形一長,便向範遙撲了過去。冷謙伸手在他腰間一搭,立刻把人攔住,冷冷道︰「別吵,听他講。」卻是要周顛冷靜下來,不要打擾到範遙,讓他將事情講出來。
範遙目中精光閃爍,往謝遜身上來回掃描,卻是不肯開口說話。眾人順著他的目光往謝遜身上看了看,卻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莊錚便道︰「範左使,還請將你查探到的情況說出。」謝遜感到眾人的目光,也說道︰「範左使,有什麼話,你直接說便是,何必這般拖延。」範遙哼道︰「這件事與你大有關系,只怕你不敢听下去。」
謝遜不悅道︰「範左使,成昆雖然是我師父,但是我與他仇深似海,恨不得生啖其肉,在座各位也有所了解,你又何必把事情往我身上牽扯?事情究竟如何,你直接說便是,我自問為人光明磊落,膽氣十足,還不會被區區幾句話嚇到。」範遙冷笑道︰「如此便好,我這就將調查多年的真相說將出來,到時候再請在座諸位判斷一下,陽教主一事和你有沒有關系!」
「陽教主一事怎麼又跟謝遜扯上關系了?範遙究竟查到了什麼真相?」眾人听得驚疑不定,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描,最終還是停在範遙身上,等待他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