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話曳然而止,不過她此時心里所想到的,黎凱安僅看她的臉色也已經猜到。
其實她是個認死理的人,這點黎凱安很早就知道了。當初明明是他和季雋彥同時認識她的,可她卻只依賴季雋彥,而後來率先認出她的人是他不是季雋彥,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只看著季雋彥。直到景曜的意外,她逼自己恨上季雋彥,但真正的,在她的心底到底是恨還是不恨呢?這個答案,他早就清楚,他卻甘願欺騙自己,也許還會有一絲機會的,于是不肯放棄,仍舊在身邊守候真她。
「林薇……」
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她低垂著頭,陽光為她的發絲染上了一層淡金色,將她整個人顯得更為白淨靚麗。
在林薇揚起頭的瞬間,他俯來,那個輕如微風的吻悄然落在她的唇邊。她懵懵地望著眼前被放大的臉,聰明如她也不知道應該在此刻做出什麼反應。
是推開嗎?
如果推開,那麼他是不是會被自己傷得更重?
不推開嗎?
不推開,她似乎也會傷害黎凱安,畢竟她心里的人一直以來都不是他。
可那雙眼楮到底出賣了她的真實心思,黎凱安緩緩地離開她。在他的吻下,她只是一個漂亮的洋女圭女圭,沒有任何的生氣。無論他怎麼做,都沒有辦法讓她能發自真心的微笑。
「季雋彥的事情我會仔細跟進的,你不用擔心。」他望著湛藍的天空,刻意說得雲淡風輕。「看樣子快下暴雨了,我先送你和林辰回去。」
林薇避開她的雙眼,輕輕地點點頭,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
窗外的畫面如此清晰,連一點模糊的地方都沒有。
病床上的人側過頭,呆呆地望著窗外,仔細看去其實他的雙眼並沒有任何的神彩,也沒有意料中的情緒波動。
小護士望了望天色,天空的那團烏雲在不斷地變大,天色也跟著暗沉下來,是暴雨來臨的征兆。她失望地將窗戶關上,免得雨水飄落進來,這一病房的儀器她可是賠不起。
一個回身,她驚訝在原地。
原本昏迷中的季雋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蘇醒過來,他的目光呆呆地望著窗外。
「季先生?季先生?」
小護士輕聲喚著他,但他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目光也沒有移動過。
小護士有些疑惑,像他這種深度昏迷中的人如果清醒過來,就是病愈的趨勢,可季雋彥似乎又不像好轉。小護士一邊念叨著,一邊朝門外走去。
很快的,一大串醫生護士便魚貫而入,對清醒過來的季雋彥開始新一輪的診斷。
「所以呢?」
白曉筠坐在季雋彥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里,不耐地用手指敲著桌沿。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做事的!她臉色不佳地掃過一眼身側跟隨而來的金澤遠,不是通知她,季雋彥清醒過來了嗎?可為什麼現在又變成了更加嚴重的局面呢?
「季先生的確清醒過來了,不過車禍對他的大腦損害太嚴重,目前還沒有辦法恢復到正常人的水平……」
「這又是什麼說法?」听著醫生不停地用專業術語和她繞圈子,白曉筠的耐心終于全部都用完了。她霍然起身,抱著雙臂,對醫生說︰「我在你們醫院花那麼多錢,不是讓你告訴我,他的病越來越嚴重的!你早前不是說,只要他醒過來就度過危險期了嗎?為什麼現在醒過來了卻是越來越嚴重?」
醫生無奈地看了眼她身邊的金澤遠,果然金澤遠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便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金澤遠說的不是別的,正是關于季雋彥的。現在這個時候,季雋彥的徹底清醒好轉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但就這樣半醒非醒的,反而更好讓他們做事。
白曉筠輕聲地咳了兩聲,抱歉地說︰「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她這兩天正頭大,季氏這麼大的集團,內部關系自然是非常的復雜。雖然季雋銘和杜月清都被她趕出了季氏,但季氏里面還有不少是他們的人,還有那些等著看笑話的董事們也偶爾插手再胡亂地折騰幾下,有了這些因素,下面的人大多對她表面服從,私下卻都陽奉陰違,這樣的局面就連金澤遠也無法全部都處理。
季氏還在季雋彥手里的時候,什麼時候出過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季氏的董事還是季氏的員工,都對這位奉行鐵腕政策的總裁畢恭畢敬,完全服從。
金澤遠的勸慰,說的正是她目前困境的解決方案。那些人不是害怕季雋彥嗎?只要她把現在這個沒有自己思想,等同于植物人的季雋彥推出來,至少可以壓住此時混亂的局面。
醫生有些為難,一面是關系著自己的醫德名聲,一面是金主,可現在他必須選一個出來。
「對不起,白小姐,季先生才剛剛蘇醒,就他目前的狀況怕是不適合出院。」
「那還要多久?」
追問的人是金澤遠,他和白曉筠一樣著急,或者說其實他更著急地需要季雋彥。董事會後,他幫助白曉筠上位的消息便傳了出去,現在的商場上人人都對他當面笑臉,但背地里都說他是個賣主求榮的小人。
「短期內可能不行,還要持續地觀察,確定季先生的情況真的穩定下來了才能考慮出院的問題。」
在醫生那里沒有討到絲毫的好處,白曉筠氣沖沖地轉身離開,就連金澤遠都沒能追得上。
她心里很煩躁,不知道為什麼。
走到重癥監護室的玻璃牆外,她默然地停下腳步。里面病床上的人醒是醒了,卻失去了任何的知覺,只是睜開眼楮而已。
這一切明明都是她想要的,自從那個人遲遲不肯娶自己回季家後,在她的心里,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全部都變了。她籌劃了那麼久,才能得到季氏,才能狠狠地踩在那個人的身上,可是真的當她看見那張她想念過很多次的面容時,她又隱隱地祈禱著,他的好轉,他的痊愈。
「怎麼,余情未了?」
身後傳來人不正經地調侃聲,僅從這個語氣,白曉筠就知道是那個紈褲子弟的慕楓。
她想要的都已經到手,這個曾經的盟友還什麼值得留戀呢?她的臉色清冷,輕蔑地看向他︰「我余情了不了都不關你的事。」
她這樣的口氣讓慕楓一愣,但很快地他又恢復了嬉皮笑臉,就連手也悄然地撫上她的側腰。
「可別這麼絕情,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實意的。」
「哈哈哈,真心實意?」白曉筠想這天下的笑話最好笑的也莫過于慕楓說出的這個。「慕大少,我們之間最多也就是合作關系,現在事情都結束了,也就沒有再惺惺作態的必要了。」
「我當然知道事情結束了,」慕楓收起了嬉皮笑臉,有些冷冽地看著白曉筠︰「不過當初說好的分成我到現在都還沒收到,不知白小姐什麼時候兌現呢?」
當初的約定是要將季氏的一半都給慕楓,那不過是白曉筠借兵之計。吃下肚的東西還能吐得出來嗎?白曉筠可沒那麼低的智商,她捻開慕楓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嘲諷地笑了笑︰「慕大少,也難怪慕氏會沒落成這樣,原來是你太天真了。從來商場上都是兵不厭詐……」
她的話說得很直白,就是不會再履行當初的承諾了。慕楓也沒有如她的預料一樣氣得跳腳,他也是淡淡地笑了笑。
「白小姐要這麼做無可厚非,不過希望你以後別太後悔!」
慕楓的視線轉向病房里面,護士正在給季雋彥擦著臉,他忽然朝探視這邊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慕楓和白曉筠。
他的目光看不出任何的含義和意圖,但不知為什麼卻讓有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虧心人。
白曉筠的臉色變得十分的不好看,慕楓卻笑吟吟地沖著里面的季雋彥打著招呼,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見。
白曉筠冷過他一眼後就朝走廊外面走去,留下慕楓一個人站在玻璃牆外,和里面的類似植物人「交流情感」。
晚一步到的金澤遠發現白曉筠在季雋彥的重癥監護室外,臉色掠過一絲的不滿。他知道白曉筠一直以來都看不起自己,可現在季雋彥變成這樣了,他又幫她得到了季氏集團,她不能失去他,在她的心里他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白曉筠也看到了金澤遠,她有些慌張,沒想到自己來看望季雋彥的舉動被金澤遠抓個正著。正如金澤遠的預料,她目前能夠倚靠的人只有金澤遠,她可以不掩飾地蔑視慕楓,卻不能同樣輕看金澤遠。
「澤遠,」她低低地喚了一聲,主動走上前去挽住金澤遠的手臂,溫順地靠在他的身側,輕聲解釋道︰「他看來是真的沒有知覺了。剛才就連我站在玻璃牆外,他看著我的目光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在他們的身後,慕楓仍舊帶著淡淡的笑容望著病床上的季雋彥。
季雋彥,你小看我,就連你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白曉筠也小看我,不過很快我就會讓你們都知道,小看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