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兒最近在金帝的演出狀態很不好,每天她演出完,便是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陽台上喝酒一杯接一杯,很是難過。
張凌榮已經觀察了很久了。
風仙兒拿起香煙,點燃後,用力的吸,手中的紅酒杯好像要灑出來一樣的,她奮力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張凌榮走了出來,他十分失望十分心疼的看著她「仙兒……你怎麼這樣子墮落呢?」
鳳仙兒轉過頭「師兄啊,來,陪我喝一點吧,我想要你陪我喝酒,真的很好喝的,來嗎!」
張凌榮接過酒杯,他十分的無奈,看了看她「好,我今天就陪你喝,說完,他也喝下了一大口。」他嘆了口氣「仙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師兄以前在戲班最會講故事了,我好想听啊!」
「男人將女人娶回家的時候,女人已經瘋了,且瘋得不省人事。
夜靜更深,來參加婚宴的親友已漸次散去。他慢慢走向坐在燈影中的她。一片喜慶的大紅里,身著大紅嫁衣的女人,忽然「咯咯」地笑了︰「大哥,人家都回家去睡覺了,你咋還不走呢?」看著女人一臉嬰兒似的純真與茫然,一抹淡淡的憂傷輕輕籠上了男人的臉,可很快,他的笑又回來了︰「來,讓大哥給你洗臉洗腳,你早點休息好不好?」女人倒很听話,乖乖地坐在床沿上,伸出雙腳放在他端過來的熱水盆里。他輕輕地替她揉搓著,她則不停地向他問話,卻是東一句西一句,雜亂得毫無邏輯。兩滴溫熱的淚,不知何時就掉到女人面前的腳盆里。是男人的。他還是想不明白,那樣聰慧善良的女人,何以變成這個樣子。
是的,曾經,她比村上所有的姑娘都更聰慧、更善良、更能了解他的心思。彼時,他們同村後來又偷偷相戀變成戀人。幾十年前的鄉村愛情,縱有再多青春的狂熱,也只能悄悄進行。那時,在村里,他家是最窮的,而且父母早逝,他是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她家是最富有的,她是家里唯一的嬌嬌女。一窮一富的一男一女,愛情注定要被一道世俗的天河隔開。當那份戀情曝光,也就是他們的愛情結束的時候。她的父母抵死不同意這門親事。不管她如何以死抗爭,最後她還是被硬生生地塞進了前來迎娶她的花轎里。
她嫁人,他則絕望而去。他去了遙遠的北大荒,渴望那片黑土地能治療他心上的傷。從此,一別就是多年。
再次回到故土,他已是一名衣錦還鄉的府上。之後,他的事業之路可謂一帆風順,從講師到教授,別人要為之奮斗大半生的路,他在短短的數年間便走過來了。他的感情,卻並不像事業那樣順利。人過中年的他,身邊也曾圍繞著鶯鶯燕燕,無奈千帆過盡,他,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一葉輕舟。
都說游子近鄉情怯,那樣的怯怯之情,于他更比別人多出幾分。原以為她已是綠樹成蔭子滿枝,也以為,他們會有一個溫暖又激動人心的相遇。可當他面對眼前這個衣衫破舊,只會對著他「呵呵」傻笑的女人時,他一下子呆住了。原來,在他離開的那段歲月里,發生了太多的不堪,太多的沉重與憂傷。當年她被硬生生地抬到婆家,一連數日不吃不喝不睡,只自顧自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一個月後,婆家人發現她是個瘋子,便毫不客氣地將她打發回了娘家。從此,村子里便多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在村前村後喚著「阿軍哥,阿軍哥……」
听鄉鄰講著那段傷心的往事,再看看女人瘦骨嶙峋、弱不禁風的樣子,他的眼楮濕潤了︰「這些年,真是苦了你啊……」
他決定娶她,帶她到自己生活的城市。一個堂堂的富商要娶一個瘋瘋傻傻的女人進城,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他也瘋了。他不顧眾人的議論,將她接到自己空寂了多年的屋子里,開始他們遲到了十幾年的婚姻生活。
婚後的女人,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身體精神都好了許多,病情卻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會很乖地坐著同他聊天說話兒;壞的時候,她就又摔又砸。他的臉上經常無端地出現一些莫名的抓痕。那些,他都不在乎,他說,那點皮肉之痛,哪比得了她當初的失他之痛。可有一點,卻讓他傷透腦筋,她始終認不出他,始終叫他「好心的大哥」。在同他一起生活的二十多年中,她就這麼叫他。她叫他「好心的大哥」,是因為他二十多年如一日地替她擦臉洗腳,二十多年如一日地牽著她的手在那方美麗的校園里散步,二十多年里忍受她的無常。每每清醒一些,她會說,若不是這位好心的大哥,她早就死了。對他,她有敬,卻無愛。
女人是在他們婚後的第二十五個年頭走的,乳腺癌晚期,他用盡心力去為她治療,還是沒能留住她。彌留之際,女人幾度昏迷,又幾度醒過來。醒過來的女人,似乎又變得特別清醒,她嚅動著嘴唇,示意他俯去︰好心的大哥,我走了,你也可以歇一下了,這麼多年,苦了你了,我……終于可以去找我的阿軍哥了……女人的話,就講到這兒。她的生命,在一片祥和寧靜中戛然而止。
他痴痴地守了她一生,她傻傻地愛了他一世,那份痴痴傻傻的愛,終究沒能在紅塵里相遇。趴在女人漸漸冷卻的身體上,他的眼淚,無聲地掉落下來。」
「呵呵,好感人啊,師兄,真的,我覺得這樣的好男人,在當今這個世界上已經死光了,真的,我發誓,已經死光了,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她歇斯底里的大吼。
他笑了笑「不,我還在,我在等你說一個你願意!」他滿眼的真誠,他說的句句是真話,沒有一句是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