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榮覺得這樣跟她聊聊天已經很幸福,他看了看她「有這樣一個歷史故事,很感人……華麗的宮殿里正是歌舞升平的氣氛。
琉璃瓦,白玉屏,金碧廳柱,錦緞御榻。驕傲的帝王高居在上,懷中緊擁著他嬌媚的寵妃。
殿下的群臣也沉浸于歡歌笑語之中,早已忘了日夜,不知窗外錯失了幾度流年。偏偏有一人正襟危坐,眼神冷然地掃視過狂歡的眾人,妖嬈的舞姬,沉醉的帝王,視線堪堪落到帝王的寵妃身上。仿佛感應到男人的注視,身著華鍛的妃子轉過頭,迎上男人的眼楮。天生的麗質,精心的裝扮,柳眉高高挑起,幾縷黑發輕搭上誘人的眼神,眼底一顆小小的紅痣,微笑起來的雙唇帶著蠱惑人心的弧度,女人美麗得很妖氣。
兩人的視線在頹靡荒廢的空氣中相遇,迅速地交纏之後,她笑得更加燦爛嫵媚,他依舊不動聲色。
她,是帝王最寵愛的妃子——榮妃。
他,是帝王最信賴的將軍——鎮國將軍。
總是在多年後,他時時想起他們初遇的那一天,已是許久之前的往事了。
記憶中有落天的飛雪和層壓的北風,少年的他在雪原上策馬奔馳,那般的少年意氣,暢快淋灕,卻在遇到一個迷路的女孩時嘎然而止。美麗的女孩,烏黑的發髻上繞著華貴的金色繩結,大大的清亮的眼楮,卻因為哭泣變得有些紅紅的,眼底一顆小小的紅痣,讓女孩平添一份超乎年齡的嫵媚和妖嬈。
當時的他是前朝大將軍的長子——上官昭,而她是前朝帝王最寵愛的女兒——安平公主。
就這樣不期然地,她闖進了他的生命,從此再沒有走出,像是中描寫的雪妖一樣,一旦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他們就一輩子分不開了,直到彼此身心逝去。
那個時候的他總會在清晨時分等待在她的行宮外,幫助這個調皮的公主溜出皇宮,共同暢玩在廣闊的原野上。春天的時候,草地上總是開滿了各種的鮮花。有丁香,有迎春,有月季,春風帶著草葉的清香掠過他們柔細的發稍,擾亂她的發髻。他總得幫她重新編結發髻,然後給她發髻上插上一支半開的月季,卻因為手拙每一次都把她的發髻變得更加混亂。可她從不怪他,她就頂著那樣亂糟糟的頭發,牽著他的手,坐在草地上,看著每一天的日落,看著那般的夕陽如血,看著逶迤開來的晚霞彩絹般的光影婆娑。
有一天,她找到一根細細的紅線,挽住他和她的右手小指,連起來。女孩吃吃地笑著說,宮女們說被紅線牽住右手小指的兩個人,一輩子都不會分開,一輩子哦。
女孩大大的眼楮眨動起來,泛著朝霞的光芒。
那個時候的她總會撒著嬌讓父皇準許他進宮,兩個人在華牆麗宇中捉迷藏,一起去听太傅講學,一起去听老宮女講一些從未听說過的奇異故事。也是在那時,听到了一個傳說,說是古時候的女人臨死之前會把自己右手的小指切下來,送給自己愛著的人。
安平,安樂祥平,帝王賦予了他的女兒太多的期待。可是,年月流轉,人間偷換,只是幾年,皇家的氣數已盡。
國歷2002年,敵國的軍隊長驅直下,以破竹之勢攻入京城。
當他從千里之外的南方趕回時,宮廷已經陷落。曾經的輝煌和華麗都成了破滅的碎片,鮮黃的地毯上凝結著猩紅的血液,窗子上細細描繪的蘭草被戳了無數個窟窿。尸體,到處都是,宮女的,太監的,皇子皇女的,皇後嬪妃的,還有前朝帝王的,睜著不甘心的雙眼,至死都未合上。可是,沒有她。
一個殘存的宮女告訴他,安平公主被敵國的帝王帶走了。本來她也應該和其他皇族們一起被殺掉,可是就在屠刀下落的那一刻,她抬起頭對著殺父的仇人,笑了。她的笑,沒有人能夠拒絕,那樣的嫵媚,那樣的誘人,嘴邊還帶著皇後被殺時濺上的一滴鮮血,美麗得妖氣,就是那一刻,她俘虜了君王。
手中握著的紅色絹緞突地落到地上,上面繡著的金色的鳳凰折斷了雙翼,那是他專門跑去南方訂做的,想要為她披上的新娘頭蓋。
再次相見,是在新帝的登基大典上。
她是帝王新任的妃子——榮妃。
他是帝王新任的將軍——鎮國將軍。
她站在帝王身邊,目光緩緩地瀏覽過下面的群臣,笑得很是嫵媚,在看見他時,笑得愈發艷麗。他看見,她的眼楮沒有笑,那清亮的眼神已經不在,里面剩下的是媚惑,是冷酷,是仇恨。
前朝的安平公主死了,剩下的,是今朝的榮妃。
上官昭也死了,空空留下一個叫做鎮國將軍的人。
他知道他的官位是她要帝王賜予的,這個官位正是為了守護宮廷而設,她要把他留在她身邊。他清楚地記得被賜予官位那一天晚上,皇家御花園的山茶樹邊,她冷冷地看著他,她說,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因為這是你欠我的,這是你們欠我父皇的!她扯下幾瓣山茶花瓣,狠狠揉碎了,紅色的液汁流出來,像握了一手的鮮血。他知道她恨他,她恨所有人,所有苟且偷生的人,包括她自己。
他的右手不自覺地彎曲了,他不知道那根紅線還在不在他的小指上面。
無論郊游出巡游樂宴會,帝王的身邊跟著的總是年輕嬌艷的榮妃,帝王越來越听信她的言語。短短三年間,當初叛變前朝的臣子們大多都被榮妃以各種理由勸說帝王處死了。其中有一個將領當年親手殺死了榮妃的母後,被扣以莫須有的欺君之罪被處以凌遲之刑,滿門抄斬。
行刑的當日,帝王帶著榮妃去觀看整個過程。受刑的將領一直哀嚎著,他瞪著榮妃痛罵,你這個妖女,我咒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