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寧,我背你
顧念西牽著她的手在馬路上飛奔,他們穿過停滯不前的車流,穿過紅綠燈已經成為擺設的十字路口,穿過盛開鮮花的小廣場……
耳邊是呼呼而過的風聲,天很藍,雲很淡,他握著她的手,熱力十足。
「哇,好酷啊。」車里一個女人探出頭,推了一把身邊的男人,「老公,我們也這樣奔跑吧。」
男人瞪她一眼,「神經病。」
何以寧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馬路上這麼多人,她像個傻子一樣的往前奔跑,看向顧念西,他一臉的興奮,絲毫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而已。
可是這樣跑著跑著,累到全身大汗,好像所有的煩惱憂愁都隨著汗液一起排了出來,腿很沉,但渾身清爽。
「何以寧,奔跑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像是風,自由開豁,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甩到了身後。」他迎著風,大聲的說。
何以寧默默的念著,像風,風一樣的男子?
簡稱……瘋子?
她忽然笑了出來,他的確就是個瘋子。
這種瘋狂的事情只有年輕的時候做過,有人說,想要找回你的青春,只需要把那些瘋狂的事情從頭再做一遍。
她頓時覺得心中無比的舒暢,想要對著藍天大喊大叫,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玩性也可以這樣重。
跑這一段路對顧念西來說是小菜一碟,他軍人出身,動不動就是十公里二十公里負重越野,有時候一跑就是半天,可她不行,她上學的時候雖然也拿過八百米的亞軍,但目前的距離已經遠遠超過八百米了。
「顧念西,我跑不動了。」她氣喘吁吁的彎下腰,一只手扶著膝蓋大口的喘息。
顧念西停下來,俯睨著她,她雙頰紅潤,白皙而縴細的脖子上一層細汗,額前的發絲濕了,緊緊的貼在皮膚上,她抬起頭,大口的喘氣,「顧念西,我真的不行了。」
「何以寧,我背你。」他忽然認真的說,同時矮下了身子,將寬闊的後背對著她。
何以寧「啊」了一聲,「顧念西……」
「上來……」
「顧……
「上來。」他再次霸道的命令。
何以寧望了一眼四周,心一橫,閉上眼楮,直接爬了上去。
他雙手拖著她的大腿,一個起身便把她背了起來。
她真是輕,平時吃那一口飯,能長肉才怪。
「摟著我。」
「啊……」何以寧慌亂的將不知所措的手臂環上他的脖子,一顆心狂亂的跳動著,似乎就要沖破胸腔,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處洶涌,她的臉,紅得像熟透的果子。
顧念西真是好體力,背著她在車流里奔跑毫無壓力。
她開始的時候還不習慣,怕別人異樣的眼光,漸漸的,她睜開眼楮,第一眼便看到他濕濕的短發,麥色的脖頸,紅通通的耳朵。
他流了汗,順著脖子小溪般的蜿蜒下來,仿佛捉迷藏般消失在衣領里。
他的身上有很好聞的青橄欖的味道,還有一種屬于成熟男人的氣息,她的臉更紅了,卻不知不覺的貼緊了他的背。
他的背寬闊結實,有一種可以依靠的安全感,這是她第一次從顧念西的身上感覺到踏實兩個字。
小時候,她玩累了,爸爸也會這樣背著她回家,不知不覺,她就會睡著,一直到被食物的香味引誘。睜開眼,便能看到爸爸在她的鼻子上晃著她最喜歡的炸魚,「小饞貓,吃魚了。」
回憶往事,她鼻子一酸,爸爸現在還在監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天日,顧家雖然最終幫了他們,但也只是免了死刑,十年的牢總是要坐的。
十年,這麼漫長,她數著日子才過去三年多而已。
「顧念西……」她的心這樣脆弱,她突然很想依靠他。
「嗯?」
那一句「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行嗎?」就要說出口了,車流忽然往前涌動,前面的馬路被疏通了。
他背著她走到人行道上,靠著車站,然後將她放了下來。
她看到他的額頭上全是汗,立刻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遞過去。
潔白的紙巾躺在她的小手中,她仰著頭,眼楮烏黑閃亮,好像是耀眼的金子,她明明也是滿頭的香汗,卻先把紙巾遞給他。
顧念西心中一軟,眉頭卻高高揚著,霸道的命令,「何以寧,你給我擦。」
何以寧愣了一下。
想到他背著自己跑了這麼遠的路,沒功勞也有苦勞,她還是踮起腳尖用紙巾輕輕拭去他額上的汗水。
「哇,好甜蜜。」身邊經過兩個女生,羨慕的回頭指指劃劃。
何以寧頓時羞得縮回手,把紙巾往他手里一塞,「你自己來吧。」
顧念西瞪了一眼走遠的兩個女生,多事!
「何以寧,你剛才想說什麼?」他還記得她剛才在他的背上,似乎欲言又止。
何以寧絞著自己的手指,卻突然沒有了剛才的勇氣,她不明白顧念西究竟是怎麼想的,那樣的話一說出來,也許等待她的是無邊的羞辱,可是她的心這樣期盼安寧,她有些累了,不想再這樣無休止的糾纏下去,時好時壞的,最累人心。
「我說了,你不準罵我?」她用小鹿般慌亂而無措的表情看著他。
「我罵過你嗎?」他真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說得言之鑿鑿。
何以寧無語,裝無辜裝過頭了吧。
她嘆了口氣,暗暗給自己加油。
說吧,何以寧。
「其實我想說,我們以後……」
「念西哥,終于找到你了。」林易可不知道從哪里空降了下來,直接撲進顧念西的懷抱。
「唉呀,那邊堵車好嚴重啊,我繞了好遠才找過來的,我聰明吧,知道你送何醫生上班,一定會走這條必經之路。」
她沾沾自喜的模樣落在何以寧的眼中,忽然變得極為諷刺。
她怎麼忘了,他們中間還有一個林易可,昨天晚上,她跟顧念西睡在一張床上。
她真傻,把事情想得這樣簡單,可是有些東西卻如梗在嗓眼中的魚刺,看不著,也撥不掉。
是她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