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西把車搶過來,剛開出去不遠,蕭尊的手下從後面端起槍,一槍擊在車子的後輪上,車子一個顛簸橫在馬路中間。
如果不是顧念西嫻熟的車技,車子已經翻進了路溝,一個輪胎癟下去的車跑起來上下顛簸,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三個輪子總比兩條腿快,蕭尊的人還在追,但是車子拐了一個彎兒已經將他們甩開了。
而另一邊,何以寧已經神智不清,扶在箱子上的手逐漸滑落,好像一只枯萎的蝶落下花叢,翩然了淒涼的美麗。
一道剎車聲響徹在上方,顧念西跳下車,拿著手機里的照片對比,是這里,沒有錯,可是地上除了兩條汽車走過的痕跡,根本沒有半條人影。
「何以寧,何以寧。」他望著四周,放聲大喊。
何以寧就要抽離的靈魂忽然听見熟悉的喊聲,她努力睜開眼楮,干裂的唇微張,發出連自己都听不到的聲音,顧念西。
「何以寧。」顧念西望著前面穿越而過的河流,水聲陣陣,吞沒了他的聲音,他茫然的站在原地,突然覺得眼前的風景在不斷遠離他的世界,心,瞬間空白,她不在這里。
「小四,他們已經走了,」顧奈跑過來,一聲嘆息,「我們的車根本就追不上。」
顧念西面無表情的忤在那里,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不,他感覺她就在附近,就在某個地方注視著他。
「顧……」
何以寧微不可聞的吐出一個字,緊接著頭歪向一側,無力的垂了下去。
「她一定在這里。」顧念西突然發了瘋一樣的四處尋找,輾輾轉轉終于來到那棵樹下,他四周看了一眼,然後垂下頭。
落葉上躺著一只精美的發卡,上面瓖滿了漂亮的鑽石,此時被陽光一照,閃耀的刺進眼眸。
他蹲將發卡撿起來,盯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扒開面前的落葉抓起一把泥土,果然不出所料,這里的土是松的。
她在下面,她很可能就在下面。
顧念西扔掉發卡,用兩只手瘋狂的扒拉那些泥土,十指很快就破了,指尖鮮血直流,但他仿佛不知道疼,跪在那里,用力的往下翻,兩只眼楮閃爍著駭人的光亮,好像瀕死的人在抓住最後一線生機。
看到他幾乎瘋子一般的舉動,顧奈仿佛也明白了什麼,跪在他的對面加入進來,兩人扒了有半尺深,就在顧奈幾乎認為顧念西已經瘋了的時候,曙光出現了,他們看到了一層木頭,這個希望讓兩人加快了速度,終于從土里扒出一個木箱。
木箱上釘著釘子打不開,顧念西快步跑到車里,從中找到一把匕首,他用匕首撬開所有的釘子,整個過程,除了眼中一直暴突的風芒,他始終一聲不吭,讓人感覺,他好像一直都緊緊繃著一根弦,這根弦太脆了,輕輕一觸就會斷掉。
隨著最後一個釘子被撥掉,顧念西忽地一下掀開箱蓋,他有一瞬間的怔愣,因為躺在里面的人真的是何以寧,而她此時如一只安睡的女圭女圭,不發出半點聲音,卷翹的長睫覆蓋下來,投下兩道彎彎的剪影。
顧念西沒有發覺,他把她抱出來的時候,整個人抖成一團,就連探到她鼻間的手指亦是抖個不停,他敢說,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樣怕過,腦中一片空白,連反應的能力都沒有了。
他收回指,強扯出一抹幾乎不應該叫做笑的紋路,「我感覺不到,你試試,我……我太緊張了。」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顧奈把手伸過去,她的鼻翼已經沒有了溫熱的感覺,她的呼吸停止了,就連一點點微弱的動靜都感受不到。
他的身體忽然變得冰冷,從腳尖一直涼到發梢。
不,不可能的,他的以寧不會就這樣死掉的,一定不會。
「何以寧,我不準你死,你听見沒有。」顧念西突然將她抱到懷里嘶聲大吼,他貼著她的唇,捏住她的鼻子,將自己的呼吸渡到她的口中,她沒有反應,他再一次深呼了口氣貼上她冰冷的唇……
這樣反反復復許多次,他不知疲倦的將空氣渡到她的身體里,嘴角因為不停的運動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的臉貼下來,睫毛踫到她的睫毛,有濕意染下來,落在她的臉頰上,就好像是她流下的淚。
一邊的顧奈看著不忍心,哀聲勸道︰「小四,沒用的,以寧她……」
「閉嘴。」顧念西滿臉淚痕,執著的做著人工呼吸。
何以寧,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如果你死了,誰給我做西紅柿炒蛋,誰給我欺負,何以寧,你這個蠢女人,我現在命令你,醒過來,快醒過來啊,不,求你了,求你醒過來,何以寧,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了,何以寧……你要我給你跪下來嗎?別丟下我……」
他的淚粘濕了她的臉,他低低的哭出聲音,絕望的淚水如溪流一般蔓延。
就在他都要放棄的時候,懷里的人突然一聲輕咳,像是奇跡的禮花,倏然就在兩人的心間炸開。
「她沒死,她還有救。」顧念西開心的笑了出來,雙手抵在她的胸腔做著按壓,顧奈也在一邊滿懷希望的注視著那張蒼白的臉。
終于,何以寧咳了出來,臉上的青紫慢慢消失,有絲絲紅潤浮了上來,但一雙眼楮還是緊緊閉著的。
「何以寧,我就知道你不會死,你怎麼舍得扔下我不管。」顧念西激動的將她抱進懷里,臉上的淚胡亂蹭在她的肩膀上,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忘乎所以,又哭又笑。
「小四,我們先離開這里吧,蕭尊肯定會追上來。」見何以寧終于月兌離了危險,顧奈擔心的起身,「我先去把備胎換上。」
「好。」
顧念西貼著她還略帶涼意的臉,開心的笑著,好像一個歡喜的孩子,他一會兒親親她的唇,一會兒親親她的額頭,恨不得把她給裝進口袋里寶貝著。
現在想起剛才的一切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他沒有撿到這個發卡,沒有發現樹下的異樣,而是追著那兩台車子而去,他真的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在生死離別間徘徊了一次。
只是,想到對她做出這種事的人,他眼中的怒火便如囂張的野馬一般不可遏制,這個仇,他替她記下了,所有傷害過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小四,換好了,快上車。」
「來了。」
顧念西抱著還處在昏迷中的何以寧上了車,他將她緊緊抱在懷里,生怕一小心就會離自己而去,那小心翼翼呵護的模樣讓顧奈見了都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意,也許他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以寧離開他,或許會更幸福開心。
顧奈開著車離開,還沒走多遠,後面就響起槍聲,有兩輛車正在逼近。
這里是蕭尊的地盤,他們只有兩個人,對方卻有十幾個人,車子在顛簸的路上像是跑障礙賽一樣,上下晃動。
砰的一聲,有子彈擊中了車輪的上蓋,發出刺耳的響聲,他們每一槍都對準了汽車的輪子,勢在要逼停他們的車。
顧念西俯低身子,用身體將何以寧護在懷里,後窗的玻璃碎了,碎渣子濺得到處都是,風灌進來,吹透了衣衫。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將槍架在車座上,對著後面還擊。
砰砰,又是幾聲悶響,車胎爆裂,車身一個急拐跌入旁邊的河溝,側翻了過去。
「小四,以寧沒事吧?」顧奈從車里爬出來,急忙去拉後門。
「沒事。」顧念西受傷了,胳膊上都是血,但他用自己的身軀保護著她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他先將她遞給顧奈,然後攀著車窗的兩邊往外爬。
後面追兵將至,一旁就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巨木參天,密可蔽日。
顧念西抱起何以寧,兩人默契十足,不需要言語,邁開步子朝森林深處跑去。
一路狂奔,後面人聲槍聲密集,步步逼近。
顧奈忽然停下腳步,站在齊腰的草叢里看向前面的弟弟,眼中是一片甘之如飴的柔軟深情,「小四……」
顧念西回過頭,看他提著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不遠處就是追兵,他低喝,「你瘋了,還不快走?」
「你帶以寧先走,我留下來拖住他們。」
「你說什麼鬼話,要走一起走。」話音剛落,懷中的何以寧突然伸了一下脖子,緊接著頭一偏,嘔吐了起來,剛才車開得太快太顛簸,她胃里不多的酸水全被吐了出來,一張小臉更顯蒼白。
「小四,以寧這樣的情況,你必須要帶她盡快離開,她可能堅持不住了。」他一手提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嘴角攀上一絲欣慰的笑︰「就這樣,我把她交給你很放心。」
「不行……」
「小四。」顧奈忽然嚴肅的繃緊了臉,他很少對顧念西發脾氣,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你是軍人但也是男人,能屈能伸的才是大丈夫,保護不好你的女人,你還有什麼用。」
身後槍聲大作,顧念西知道再這樣耗下去三個人都走不掉,他猛地一咬牙,「那你自己小心,你死了,我不會替你收尸。」
他抱著何以寧往前跑去,跑了幾步忽又停下,別扭的揚了揚下巴,「你……你要活著。」
顧奈聞言,無聲而笑,緊接著便收斂了笑意閃身躲到一棵大樹後面,如鷹的眸子緊緊鎖住遠處漸漸靠進的人影,端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