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不得已的方法
顧念西拿了兩樣東西走出來,望了一眼遠處被暮色籠罩著的蒼山。
沒有遇到阿娜之前,他跟所有人一樣,對于草婆這種職業充滿了岐視與怨恨,他此刻倒有點嘲笑自己的狹隘,這世上,沒有完全的好壞之分,沒有人生下來就想做壞人,事道所逼,生活所迫,最難得是在這一片混濁之中仍然保持一顆澄淨之心。
他輕笑一聲,不再回頭,沖著不遠處吹了聲口哨,丹甘一臉緊張的跑出來,「顧哥,成功了嗎?」
「嗯。」
「她沒有為難你吧?」
「她不是個壞女人,走,下山去。」
「好哩。」
身後的小木屋,阿娜坐在那一群毒蟲之間,手里撫模著袖子中的小蛇,眼中的光芒越發的詭異。
顧念西不會知道,草婆的血一旦被用來治療其它人的蠱毒,那就是預示著她生命的結束。
她喃喃的問小蛇,「他會給我立碑的對嗎?」
一塊石碑,只要寫上她的名字就好,她揚起嘴角,真好,草婆都是沒有墓碑的,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
「如果他忘了,你記得提醒他,否則,我會詛咒他一輩子!」
兩人下了山,那兩頭驢子正悠閑的啃著地上的青草,丹甘解開繩索,正要牽出來,顧念西忽然俯,伸手拂開面前的青草,他是夜視眼,自然眼力過人,丹甘還沒發現什麼,他已經從地上捏起一截煙頭,仔細看了半天,眉頭漸漸攏起。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煙頭,村里的人可沒有錢抽這麼昂貴的香煙。
「丹甘,快走。」
丹甘見他神色凝重,仿佛能感覺到危險的存在,他翻身騎上驢子。
顧念西忽然將手里的東西放進他身後裝弩箭用的背包,拿出紙筆快速寫了一個地址和一封簡短的信。
「丹甘,我們分頭走,如果天亮前我沒有回去,你就馬上把這些東西和信寄到這個地址去,記住,用最快的郵遞方式。」他從錢包里掏出錢塞到丹甘的手里,「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記住,不能有一分一秒的耽誤。」
「你放心,顧哥,我都要是你的兵了,這點事我一定力得穩穩妥妥。」丹甘將信和地址小心放進口袋,擔心的問︰「顧哥,你被人盯上了嗎?」
「很有可能,這些人來者不善,所以,我們必須要分開走,他們找得是我,不是你。」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交待的事情做好,你要小心了,天亮前一定要見到你。」
「去吧。」顧念西在他的驢上拍了一下,驢子一聲嘶鳴,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跑去。
「顧哥,小心啊!」
直到丹甘遠去,顧念西才跨上另一頭驢子,點了一只煙吸了口扔在地上,辨別了一下方向後,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疾馳,黑色的天幕下,他的身影漸漸縮成一個小點,愈來愈遠。
不久,又一行人騎馬而來,為首的人說道︰「他往那邊走了。」
「你怎麼知道,這里有兩條被踏過的痕跡。」
「沒錯,你看這個。」那人從泥地上撿起一個還沒有熄滅的煙頭,「這一定是他剛才抽過的,村里人不可能抽這種煙。」
「快追,他還沒走遠。」那人放出兩只獵狗,獵狗左聞右聞,立刻跑向前方。
馬蹄聲紛紛揚揚的遠去,留下空曠的山澗,明月當空。
何以寧望著頭頂的月亮,緊了緊衣領,同一片星空下,他有沒有看到天上的月亮,會不會跟她一樣也在思念著。
「回去吧,你坐很久了。」蕭尊站在背後,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心疼從眼底一掠而過。
「嗯。」
何以寧剛要起身,忽然月復中一陣劇痛,整個身子立刻痙攣成一團。
「怎麼了?」蕭尊慌張的蹲,見她痛得冷汗直冒,知道她的蠱毒又發作了,她最近發作的頻率越來越高。
不由分說的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對著客廳喊︰「季嫂,季嫂。」
季嫂急忙跑出來,看到蕭尊抱著小姐大步走進來,她便知道要干什麼,「我馬上去準備薰香。」
季嫂干活很麻利,很快就準備好了一池薰香水,蕭尊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三下兩下的月兌掉她身上的衣服,只穿著里面的襯衫就放進水里。
何以寧很快在水里縮成一團,渾身抖個不停,半個小時過去了,她的疼痛感一點也沒有減輕,反倒是身體不停下沉,最後水沒過了嘴巴。
「何以寧。」
蕭尊縱身跳下去,在水里抱住她,用自己的力量撐住她的身體,「何以寧,堅持住。」
他忽然想起唐言熙自殺的前兩天,這種薰香對她已經完全沒有用處,泡得再久也解除不了她身上的痛苦,她那樣堅強的女人都無法忍耐到最後而選擇自殺,更何況是何以寧,這個看起來嬌弱如花的女人。
「姐夫,我好痛,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那種痛似萬蛇噬心,在一點點的啃咬著五髒六腑,她要崩潰了,只感覺沖著那里捅上幾刀把那些蛇殺死才會舒服。
「何以寧,听我說,還會有辦法的,別放棄。」蕭尊捧著她的臉,兩個人的身上早就已經濕漉漉的,水流順著他寬闊的額頭滾落下來,流進他黑沉狂烈的眼眸。
「好痛,真的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蕭尊緊緊抱著她,「快了,他很快就能拿到解藥,你再忍一下。」
她無力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念念著「顧念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的皮膚上都被水泡得起了褶皺,她才在他的懷里漸漸睡去。
蕭尊喊來季嫂給她擦干身子換上干淨的衣服,他月兌上的濕衣服,拋向一邊,坐在椅子上,眼楮無神的望著窗外。
他還有一個辦法,一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的辦法。
拉開抽屜,里面滿滿的放著白色的粉沫,對,是毒品,開始吸的時候也許會讓人痛苦不堪,但是吸久了,它會讓人忘記疼痛,不管是什麼樣的疼痛。
他不想走這一步,他不想看到她染上毒癮,可是,她堅持不了多久了,薰香對言熙失去作用後的兩天,她就自殺了。
她在她的房間裝了攝像頭,隨時監控著她的行動,當年看到言熙死在自己面前,那種場面現在想起來還是錐心刺骨的痛,她是他愛的女人,他絕對不會讓她走這條路。
長指撫上那些白色粉沫,真的要用到它們嗎?
顧念西,你到底找到了沒有?
顧念西听著後面漸近的馬蹄聲,不由苦笑著拍了拍身下的驢,果然驢就是沒有馬快。
他翻身跳下來,在驢上用力拍了一下,那驢子搖搖晃晃的朝前繼續走去,而他一彎腰鑽進了旁邊的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