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服高官老公 第9卷 結局篇 倚樓听風雨,蕭看江湖路

作者 ︰ 八咫道

倚樓听風雨,蕭看江湖路

蕭尊番外,本章以第一人稱自述。

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有湍急的水流,塌陷的石洞,還有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孔,我極力想要看清她的樣子,可是流水沖涮著我的身體,將我拖向黑暗的地獄,我在沉入地獄之前,意外看到了滾滾而來的光明。

我的肩膀受了傷,可我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頭很痛,好像剛剛被幾輛卡車輾過,我試著去觸模,一個聲音焦急的響起,「石生,別動那里。」

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齊耳短發,要不是那對明亮的眼楮和尖尖的下巴,乍看上去還以為是個小男生。

石生?

這是我的名字?

女孩眨巴著大眼楮望著我,「石生,這是爺爺給你取的名字,你是他從河邊的石頭堆里扒出來的,他說你什麼都忘記了,人總不能沒有名字,所以就給你取名石生。」

她的眼楮彎彎的,一只手輕輕的撫模著我額頭上的繃帶,「石生,我叫小萌,還有它,它叫虎妞。」

她說的是一只白色的狗,此時正趴在床邊,一邊吐著舌頭一邊看著我。

我茫然的看著這一切,除了眼前這個女孩這條狗,我記不起來任何的事情,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失去記憶?

「我想出去走走。」

「爺爺不讓你亂動,他說你渾身都是傷,能活過來都是個奇跡。」小萌背著兩只小手,眨了幾下眼楮,其中有調皮的光芒一閃而過,「不過,爺爺不在,我可以扶著你。」

外面的陽光真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我看見遠處層層疊疊的森林,湛藍廣闊的天空,雖然記不起任何事,卻有一種重生般的炫麗。

小萌在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我當時的情況有多糟糕,被埋在泥石堆里,只剩下半口氣,說是虎妞發現的我,它的叫聲引起了她爺爺的注意,爺爺從河邊把我背了回來。

「謝謝。」這兩個字從嘴里說出來,竟然意外的生硬,好像以前,我並不習慣說這兩個字。

「不客氣啦。」小萌扶著我坐在院子里,這里天高林闊,卻只有他們這一間屋子。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小萌解釋,「爺爺是守林人,替這片林子的主人看守林子,等到樹木長成的時候,就會有人來采伐。」

「那你的父母呢?」

小萌模著身邊的虎妞,明亮的眼楮逐漸黯淡下去,「我爸爸以前是守林的,跟我媽媽住在這里,後來被……被毒梟打死了,我爺爺便來接替了他的工作。」

毒梟?

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對不起。」

不該提她的傷心事。

「沒關系啦,那時候我還小,才三歲,所以記不太清。」小萌忽然望著我,「石生,你說毒梟是不是都是些大壞蛋?」

這個問題把我問住了,我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老爺子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帶回了野味,他見我坐在外面便把小萌訓了一頓,我看見她垂著頭,像只小小的鵪鶉,忍不住笑了。

小萌忽然指著我,開心的說︰「石生,你笑了耶,你應該多笑的,你笑的時候真好看。」

我僵了一下,難道以前的我,不會笑嗎?

晚上吃得野雞炖土豆,我吃了滿滿一大碗,小萌一個勁兒的給我夾菜,「石生,多吃點,吃多了身體才會好起來。」

我笑著點頭,努力的往嘴里扒飯。

老爺子看著我,笑著問︰「石生,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更不知道該去哪里。

「我……我跟你一起守林吧。」

老爺子點了點頭,「也好。」

小萌高興的往我身邊湊,「石生,來,吃雞腿。」

我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恢復的很快,只是記憶依然停留在空白的階段,不過,這里全新的生活將那張白紙描繪的五顏六色。

我想,我以前一定沒有讀過多少書,因為小萌課本上的那些東西我都看不懂。

她指著一行詩念給我听,「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蕭。」

我問︰「什麼意思?」

她解釋說︰「明亮的月光映照二十四橋,我多情的朋友啊!是否還在听美人吹簫?」

我笑,「挺有意思。」

她一只手支著下巴,明亮的大眼楮望著我,「石生,你說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啊?」

我是什麼樣的人?這的確是個難題。

我跟老爺子一起去巡山,老爺子給了我一只獵槍,他說這里毒梟的活動很猖獗,而且附近還有許多林主,大家互相之間看著不順眼,經常發生你偷我搶的事情,一個不注意,就會有剛長成壯年的樹木被人偷偷鋸走,損失很大。

「那你不是很辛苦?」

他啪嗒啪嗒的抽著旱煙,皺紋在臉上堆積如梯田,「習慣了也就不辛苦了,這年頭,干什麼也不輕松。」

他把煙遞給我,「抽一口?」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抽煙,大著膽子接過來,旱煙的味道不太習慣,抽一口就嗆得直咳嗽,老爺子笑,「唉,年輕人。」

虎妞的叫聲從遠處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很急促。

老爺了警惕的說︰「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看看。」

我應了一聲,坐在原地等他,可是坐著坐著總覺得心里不安,等我找過去的時候,老爺子正跟人滾在地上纏斗,虎妞在一邊汪汪大叫。

我二話不說的沖過去,拉起那人,沖著他的臉就是兩拳,他想反抗,我將他直接按在地上。

老爺子坐在一邊喘息,「算了,放過他吧。」

那人連滾帶爬的逃走了,一棵大樹上還留著電鋸的痕跡,樹被鋸掉了一半兒,眼見著就要倒下去了。

「這棵樹活不了了。」老爺子哀傷的撫模著樹干,眼中閃動著渾濁的淚光。

樹于他,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珍貴,听小萌說,每次林主來砍樹,他都會到城里去,他說,他不想听到這些樹哭泣的聲音。

虎妞在院子里玩耍,一只黃色的大狗跟它嬉戲,小萌笑著指向它,「它叫大黃,是我家虎妞的老公,是部隊的狗。」

「部隊?」

「嗯,部隊就在山的那一邊,我爺爺說那是一只很厲害的部隊,別人叫它瞳鳥。」她走過來拉著我的袖子,「石生,來,今天教你背新的詩。」

山的那一邊,瞳鳥?

「石生,爺爺說……他看見你今天的身手,他說……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小萌的字寫到一半,忽然把筆一放,「石生,你會離開我們的對不對?」

我望著她,她的目光盡是不舍,被她看著就像被親人心疼著一樣,我笑著揉她的發,「傻丫頭,想什麼呢,這句什麼意思?」我指著本上的詩。

老爺子昨天見過林主,林主說這片林子被人買去了,要把樹全部砍掉種植罌粟。

老爺子抽了一晚上的煙,我知道,他和小萌都痛恨毒梟,不但因為他們做著違法的事情,而且,他們殺死了他的兒子兒媳,我望著天,心想,我們將要離開這里了嗎?

我坐在樹下,用一根樹枝在泥土地上寫字,小萌從後面捂住我的眼楮,「你猜我是誰?」

我笑起來,「你是虎妞。」

她立刻嘟起嘴巴,「石生,你學壞了。」

她湊過來,溫溫的呼吸流淌在我的頸間,「你在寫什麼?」

「倚樓听風雨,笑看江湖路。」我指著地上的字。

這是她才教我的。

她說這是看淡紅塵,洗盡鉛華的雲淡風輕,我不知道自己的以前能不能被洗淨,但是,我喜歡這兩句話。

交易這片林子的大毒梟來收地了,老爺子突然激動的拿起獵槍,他想守護這片林子,面對對方數十個裝備精良的雇佣兵,他的力量顯然微不足道。

小萌匆匆的跑回來,我看到她被驚嚇到蒼白的臉色,她喊我,「石生,快救爺爺。」

我趕到的時候,老爺子已經中槍倒地,就算是死,他也要跟這片林子共存亡。

小萌撲上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到倒在血泊里的老爺子和悲傷欲絕的小萌,一股怒氣直沖向頭頂,我拿起老爺子手里的槍朝那些人沖過去。

小萌在我身後大喊,「石生,不要……」

沒有人朝我開槍,相反,他們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驚喜與震驚,紛紛喊道︰「尊爺。」

我持槍的動作一頓,忽然意識到什麼,我回頭看小萌,她目光悲切而失望的看著我。

「尊爺,您沒死,真是太好了,我們幾乎要把那片地下迷宮給挖出來了。」

一群人圍著我,我卻從人群的縫隙中去看小萌和老爺子。

老爺子喘著粗氣,望著我的眼神跟小萌一樣絕望。

怎麼會是這樣?難道我……以前是個大毒梟嗎?是他們眼中所痛恨的人?

可是我想不起來,腦袋里沒有任何的記憶,他們喊我尊爺,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頭快裂開了,很痛。

「尊爺……」

身邊的人又在喊。

我說︰「帶那個老爺子去看醫生。」

「是,尊爺。」

他們這麼听我的話,可見我真的是他們的頭。

我想過很多自己的身份,卻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老爺子的槍傷不是很嚴重,子彈被取出來後,他一直在昏迷,我看到小萌守在他的身邊,我進去的時候,她也沒有回頭看我。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竟然瑟縮了一下,我能感覺到,她怕我。

「小萌。」

我蹲在她面前,看到她淚痕未干的臉,「不管我是誰,我始終是你們的石生,我不會害你們,那片地,我不會讓他們收去的,我把它買下來,送給老爺子,好不好?」

小萌抽搐著鼻子,半天,她忽然摟住我的脖子,大聲的哭泣,「石生,你別離開我們。」

我回到以前所謂的房子,對于這里,我很陌生,看到身邊恭恭敬敬的人,我又很不習慣。

季嫂見我回來,高興的不得了,他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我走進院子里的玻璃房,這里陽光充足,寧溢安靜,我拿起桌子上的一本童話書,翻開第一頁,有很清秀的筆跡寫著,「送給我最愛的蕭蕭,何以寧!」

何以寧?!

心房突然像是被針刺中了,有一些麻有一些疼,我伸出手指輕輕撫模著那三個字,就像在撫模著誰的臉龐,細膩而憂傷。

何以寧,我認識她嗎?

「尊爺,這是小少爺的書。」季嫂將咖啡放在桌子上。

「小少爺?」我疑惑的看向她。

她驚了一下,「尊爺,您……您不記得了?」

我合上手里的童話書,「他是誰?」

季嫂似乎明白了什麼,她听其它人說過,尊爺的腦子好像出了問題,他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他不記得任何人。

「小少爺就是蕭蕭,是您的兒子啊!」

我已經有兒子了嗎?真的不敢相信。

「那這個何以寧?」

「這是二小姐啊,是……」季嫂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說︰「是您的小姨子。」

只是這樣嗎?為什麼看到這個名字,我的心會抑制不住的痛,就好像這個人已經在我生命中存在了很久很久,觸及到的時候就會很疼很疼。

我推開一間房門,這是個很小的浴室,浴池貼地而建,好久沒有人用過了,但里面的水是新鮮的,上面甚至飄浮著粉色的花瓣。

我望著這里,好像有記憶的碎片在腦中匯聚,但是怎麼也串聯不起來,我蹲,手伸進冰涼的池水,感覺到那種沁入骨髓般的冷,一種渴望被擁抱的薄涼,我在這里,是否擁抱過誰?

後院有一個巨大的水車,終年隨著水流而旋轉。

我爬上去,坐在上面遠眺,風從耳邊呼呼而過,好像有兩個人在喁喁交談。

其中一個用著動听如樂的聲音說︰「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他沒讀過什麼書,自小就在毒品窩里模爬滾打,听到她忽然念出一首詩來,有些孩子似的問︰「什麼意思?」

她淡淡一笑,「不告訴你。」

他也低笑出聲,「何以寧,你變壞了。」

那時的時光那麼溫柔,就好像近在咫尺,是我嗎?那個說話的人是我嗎?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記憶的片斷再次溜走,耳邊只剩下她淺淺的笑,「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腦中忽然浮出一個名字,何以寧!

她是誰?

我坐在水車上良久,直到下面有人喊,「尊爺,有批貨到了。」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手下的一些元老一直在打理著生意,我看到面前堆積如山的毒品原料,沒有感覺到熟悉,相反卻是陌生。

「尊爺,您都不記得了嗎?」阿晟,這個我當初最得力的手下,他看著我的目光是急切的。

我搖著頭,「對不起,不記得了。」

阿晟驚訝的看著我。

我沖他笑,「怎麼了?」

他嘆息,「尊爺,您以前從來不對別人說對不起,也很少笑的。」

「多笑不好嗎?」

小萌說,我應該多笑的,因為我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阿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拍拍他的肩膀,「這里的東西就交給你吧。」

他急了,「尊爺,您要去哪里?您要扔下我們這些兄弟嗎?」

我望著他身後那些期待的目光,同時,我也想起小萌糯糯的耳語,「石生,別離開我們。」

比起蕭尊,我更願意做石生,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歡。

「你會把他們經營好的,如果你不想做的話,就解散了這里吧。」

「尊爺……」阿晟不甘的還要勸說。

我向他擺擺手,「別叫我尊爺,我是石生。」

我回到了那個小屋,老爺子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小萌也到了該開學的日子,她一邊收拾書包一邊看我,「石生,你真的不回去嗎?」

我點點頭,隨手拿起她的一本書來翻看,「你們學校收我這麼大的學生嗎?」

她哈哈笑起來,還是個孩子,偎依在我身邊,「我教你就好。」

「我去送你吧。」

她眨眨大眼楮,「真的?」

「真的!」

「太好嘍。」她歡呼的摟著我的脖子。

小萌的學校在A市,她今年剛讀大一,還是個新生。

坐車來到這座城市,我對它的一切都很陌生,就像一個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但我知道,我一定來過這里,很多次……

「石生,我們中午吃KFC吧,我饞很久了。」

「好。」

坐在她說的KFC里,她從書包里翻出一大堆優惠券,「你等一下,我去買。」

我掏出錢遞給她,她想了一下還是拿去了,「好吧,這頓飯你請,算是你的人把爺爺打傷的賠禮。」

我說︰「對不起。」

那件事,我依然內疚,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特別是老爺子和她。

她突然笑著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石生,你太可愛了。」

她轉身去排隊了,我模著臉上被她親過的地方,搖頭失笑,「小孩子。」

午後的陽光很暖,透過玻璃窗金子一般浮動在空氣中,我支著下巴,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對面一家小小的飾品店,有一個女孩兒背對著我在挑選東西,她很瘦,背影也很縴細,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頭幾乎齊腰的長發。

她買好了東西緩緩轉過身,只是一個側顏卻讓我心跳如擂,仿佛紅塵中的驚鴻一瞥。

我想也沒想的沖出大門,當我穿過馬路來到那家飾品店前,早就沒有了那女孩的影子。

我問老板她剛才買了什麼。

老板說︰「一個吊墜。」

他又補充,「這姑娘很不錯,也不講價,說是買來紀念朋友,對了,她是個孕婦,听她說是雙胞胎。」

我怔了一下,「什麼吊墜。」

他拿起一個銅制的小牌子,指著中間空白的地方,「這里可以給你免費刻字。」

「她刻了什麼字?」我的聲音已經開始焦急發抖。

老板沒加考慮,「尊。」

尊?!

「石生。」小萌找出來,擔心的問︰「你怎麼跑這里來了?」

我突然握住她的肩膀,激動的說︰「小萌,我想去找一個人。」

「啊?」她驚訝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可是我的心讓我去找她。」

只為看到她一切安好,只期她的一縷微笑,遠遠的,看著就好。

小萌的笑容有些苦澀,「你確定能找到嗎?」

找一個不認識的人無疑于大海撈針。

我笑著搖頭,「不知道。」

但是,我一定要去找她!

我坐上環城的巴士,隔著車窗看著外面的眾生繁華。

茫茫人海,不知她身在何方,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只是一個美麗的側顏,卻讓我願意拋下紅塵阡陌,半生蹉跎,千山萬水將她追隨。

我打開一直帶在身邊的童話書,輕輕撫模著那發著光的三個字︰何以寧!

身邊的位置上忽然坐了一個人,我聞到熟悉的香味。

小萌戴著巨大的墨鏡,肩上背著書包,看到我,她熱情的打了一個招呼。

我不解的看著她。

她說︰「石生,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找你心中的那個人,我陪著……我心中的那個人。

大巴緩緩開動,她興奮的問︰「石生,你最喜歡我教你的哪句詩?」

我望著窗外,天地浩大,人情輾轉,從心里隱隱就念出一句話來。

倚樓听風雨,蕭看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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