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踢我
收拾一個摔碎的碗用不著驚動劉阿姨,何以寧自己拿來清掃工具打掃干淨。
顧念西戒煙很久了,現在說去買煙,其實是想出去散散心吧,她明白他的感受,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兵突然有一天不能再拿槍了,換成是誰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他高傲的自尊心,而且最重要的,他覺得自己是個殘廢不能夠保護她了,他怎麼就是不明白,她根本不會在乎這些。
何以寧看了會電視便躺下了,孕婦都嗜睡,她也一樣,躺下沒多久,雖然還牽掛著他,但很快也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床的另一側陷下一塊,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輕輕呼喚了一聲「顧念西」。
他抱住了她,大手放在她的小月復上輕輕的撫模。
「他們踢我了。」何以寧半眯著眼楮,幸福的轉頭看著他。
他嗯了一聲,「踢哪里了,疼不疼?」
「不疼,很溫柔的踢我呢,好像比賽似的,一個踢完另一個繼續。」何以寧捧著他這張精雕細琢的臉,真是生得讓女人和男人都嫉妒,只是,他是她的,就讓別人羨慕嫉妒恨去吧,「顧念西,答應我,配合治療,不是沒有痊愈的希望。」
他睜開眼楮,那里一片汪洋似海卻又深不見底,「還在安慰我?」
「這不是安慰,真的,現在的醫學技術這麼發達。」
「你早就知道我這條手會廢掉的是嗎?」
他是多麼的無能,讓她看到自己的毫無用處,吃飯用勺子,拿不住一只碗,甚至連打火機都無法按開,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是這麼的狼狽。
何以寧急了,「你還沒有試,為什麼就放棄?」
「你讓我像一個殘廢一樣每天去做那種康復,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手臂殘疾的人?」
「你不配合就真的會做一輩子殘廢。」何以寧頓了一下,眼中浮出傷感悲痛的神色,「如果可以治好我的耳朵,我什麼都肯做,就是讓全世界看我的笑話我也願意,可是,我沒有你幸運,這只耳朵已經根本沒有辦法治愈了。」
聞言,顧念西身子一震,毫不猶豫的轉身摟住她,「何以寧。」
這是他的錯,如果當初他好好的保護她,就不會讓她出車禍,不會流產,不會右耳殘疾……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何以寧本來不想提起這件事,知道會觸及到他心中的傷疤,但是她無法看到他這樣繼續自暴自棄,就當是刺激他也好,她想讓他重新鼓起信心。
顧念西摟著她,臉埋在她的頸間,「何以寧,我會拖累你。」
「如果你想拖累我,那你就繼續自暴自棄吧,你可以不接受治療,可以什麼都不去做,等著你的手慢慢壞死,最後無藥可救。」何以寧推開他,「顧念西,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轉過身拉過被子,將後背對著他。
顧念西在黑夜中靜靜的注視著她的背影,他伸出右手,試著撫模著她的長發,可是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動了幾下指節,卻已是一頭的汗。
這樣的手真的會好起來嗎?
他自己都不信。
何以寧靜靜的等待著,最後听見他下床的聲音,她氣得握緊了拳頭,顧念西,算你狠。
一大早,何以寧就在收拾東西,顧老夫人急著問︰「以寧啊,你這是要去哪里啊?」
「回我媽家。」何以寧塞了幾件衣服到包里,「媽,你替我照顧蕭蕭。」
「這……這沒什麼事為什麼要回去啊?你是不是跟小四吵架了,我去教訓他,死孩子,竟然敢惹我大孫子的媽生氣。」顧老夫人氣勢洶洶的就去找顧念西了,他正站在洗漱間里,牙刷和牙膏掉了一地,他怔怔的看著,沒什麼反應。
「唉呀,小四,你媳婦要帶著我大孫子回娘家,你怎麼搞的,趕緊把我大孫子弄回來。」
顧念西沒有回頭而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生氣了!
「你還愣著干什麼啊,死小四,快點去。」
顧老夫人走過來拉他的胳膊,他輕輕甩開,「媽,你別摻合了,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摻合,可這是我大孫子的事,我就一定要管,快去把以寧叫回來。」
「我不去,要去你去。」顧念西蹲下來,伸出左手撿起地上的牙刷,連牙刷都拿不住的廢人。
「你……你,唉!」顧老夫人氣到跺腳,「我去找你三哥去。」
顧奈套了件衣服,「媽,大清早的,你是鬧鐘啊?」
「快去攔著以寧,她要回娘家。」顧老夫人急著說。
「回娘家,他們吵架了?」
「我哪里知道啊,以寧還是孕婦呢,唉,你說折騰個什麼勁嘛。」
「我明白了。」
顧奈下了樓,看到何以寧拎著個包剛要出門,他匆匆喊了句「以寧。」
何以寧停下腳步,看到他邊扣著襯衫邊從樓梯上跑下來。
「媽把你叫醒的?」
顧奈笑道︰「孕婦的脾氣都是這麼變化無常嗎?」
何以寧嘟了下嘴巴,轉而又湊過來,「你得幫我。」
顧奈了然的聳聳眉毛,他就知道會是這樣,有什麼事能鬧到她回娘家,她可不是那麼小心眼的女人,問題一定出在他那個弟弟身上。
「你說吧,怎麼幫。」
何以寧便將顧念西手臂的事告訴了顧奈,「他那人死要面子,一定不肯讓別人知道,所以,我們得用激將法。」
她貼著他的耳邊說了幾句,顧奈頻頻點頭,「好,就這麼辦。」
顧念西將牙刷放回原位,耳朵一直堅著听外面的動靜,直到有推門聲響起,他才裝模作樣的對著鏡子好像要洗臉。
蠢女人,他就知道她是嚇嚇他而已,她還真舍得走?
可是進來的卻是顧奈,自鏡子中一臉怒氣的望著他,「小四,你把以寧氣走了,很開心?」
他愣了一下,她……真走了?
顧奈繼續說︰「你的腦子里在想什麼呢?不過是廢掉了一只手而已,你認為以寧會在乎嗎?」
「我在乎。」
他是她的山,是她的一切,現在這座山倒下了一半,他還配做她的保護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