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沒有了溫金虎的咆哮,風暴暫時停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溫馨的氛圍。
天色已黑,房間的燈亮著,暖黃的光線灑在他們的身上,照出一片淺淺的甜蜜。
溫小婉微微抿著唇,尷尬的同時,心里更多的是緊張。
長這麼大,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心跳卻是頭一次這麼快;不是第一次相親,但卻是頭一次跟相親對象能聊得這麼投機。
其實,一開始,她對他也沒什麼想法的,可誰知道一連串的烏龍,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老爸又插了一刀,事情就演變成這樣了,讓她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老媽的符咒起了作用,因為這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就跟拍電視劇一樣,雖然說藝術來源于生活,可是太戲劇化了有木有?
不過,必須得承認,通過幾番接觸,她發現舒景這個人還真的是蠻靠譜的。
或許,她真的應該順著自己心里的感覺,跟他交往看看。
但是,有一個問題,她必須先問清楚,他該不會是真的因為要「負責」才決定跟她在一起吧?
男人是不是都這麼有責任心她不清楚,但或許他就是也不說定啊,畢竟他的職業特殊嘛,听說部隊的紀律超級嚴明,在別人眼里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在軍人眼里卻是比天還要大的大事!
雖然老媽急著把她嫁掉,她自身也不是愛情絕緣體,所以他提出交往的事情,她還是很想考慮一下的,但前提是,她不需要他有任何一絲的勉強。
溫小婉想了片刻,然後故意動了動手腕,刺探性地說道,「我老爸職業病,所以有時候做事情會極端一些,希望你不要怪他。」
「我了解的。」舒景的表情一點都沒有生氣之類的。
溫小婉驚訝地瞪大了眼楮,然後又訥訥地說道,「我老爸跟我老媽對我的態度截然相反,我媽老想著把我嫁出去,我爸則恨不得留我在他身邊一輩子,我從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擔心我會被壞人給拐走。」
舒景輕輕點頭,猜測道,「伯父可能是因為職業的關系,見多了犯罪事件,所以條件反射。」
「大概是吧。」溫小婉無奈地笑,然後回憶說道,「我上一年級的時候,我的同桌是個男生,他學習不好,上課總是睡覺,一次課堂上他瞌睡連連,頭耷拉到了我的肩膀上,還把口水流到我的校服上,我回家後當做笑話講給爸媽听,誰知道我爸竟然一口咬定那個男生是想佔我便宜,還說要給我辦轉學,上女校去!」
「這麼夸張?那你去了沒有?」舒景很好奇地問。
「沒有,幸虧有我老媽!她說上女校容易造成我心理的不健康成長,我爸這才又改了主意。」溫小婉想起當年,險些又吐出一口老血,「還有,初中的時候,第一次收到男生的情書,我爸竟然殺到學校去,把那個男生拎到操場,用審問的方式問話,嚇得那個男生後面三年每次見到我就繞路走!」
舒景側目看著她的表情,那種被父親感動,但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讓他哭笑不得,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他可以想象,她被立場正好相反的雙親管教的樣子是多麼滑稽,一定像是餡餅一樣夾在中間。
溫小婉看到他的嘴角一直往上揚,不禁懊惱,「你在幸災樂禍嗎?」
「沒有沒有!」舒景連忙否認,只是嘴角的笑意卻怎麼都收不回去。
溫小婉撇了撇嘴,「算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你想笑就笑吧!」
「呵呵……」舒景果然笑出聲來,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是他真的忍不住。
「喂!你還真笑啊?你這個沒良心的!」溫小婉反射性地握起粉拳,砸向他的肩膀。
舒景下意識地反握住,溫小婉一愣,雙頰微粉,連耳朵都忍不住發起燒來,「你……你干嘛?」
「我想說,等我們交往後,我會好好表現,讓令尊以後不必再那麼不放心你了。」舒景頗為認真地說道。
「誰……誰要跟你交往了?誰又需要你表現了?」溫小婉死鴨子嘴硬,一張漲紅的俏臉卻徹徹底底地出賣了她。
舒景看她死不承認的模樣,不禁想笑。
這女人可真夠固執的,不過這樣的固執里,卻帶著可愛。
雖然她已經25歲了,但特殊的家庭環境和成長環境,使她缺乏社會經驗,說白了,她就像是還沒長大的小女孩,需要人懂得,需要人憐惜,需要人喜愛。
不熟悉她的人,可能會被她的外在所蒙蔽,但真正熟識了,就會發現她身上其實有很多優點,單純,率真,正義。
他沒有設定過自己未來的女朋友或是另一半是什麼類型的,但他很確定,他喜歡她這樣的。
其實,他的世界也很簡單,簡單的家庭,單一的工作環境,久而久之,他整個人也變得「懶惰」了,不想花費太多的精力去猜測女孩的心思,猜又不一定能猜對,猜對了又不一定能做到,做到了對方又未必滿意,所以,他喜歡直接一點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兩個人敞開心扉,談一場舒心的戀愛。
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是依照她這麼坦率的性格,時間不是問題,而他跟她短短接觸後,也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很舒服,雖然很突然,但感覺相當好,所以他希望這種美好的感覺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舒景下意識地握緊了溫小婉的手,她的手不像是廣告上那些女孩子的手那麼光滑無暇,她的食指和中指上有著薄薄的筆繭,可見她學習有多麼努力,為了補上落下的課程,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跟我在一起,你以後就不用再愁數學了,我可以幫你補習微積分。」他說明自己的用途之一。
溫小婉笑著翻個白眼,「太晚了好嗎?我已經畢業了,現在是老師啦!」
舒景不放棄,繼續游說,「老師也需要考核的啊!你想想,以後你評職稱什麼的,考試之前我可以幫你補習,到時候你數學可以甩別人幾條街,豈不是很有面子?」
「面子有什麼用?一點都不實惠!」溫小婉心里面早已經跟喝了蜂蜜一樣,嘴上卻還是故意唱反調。
不是她矯情,她只是覺得跟他這樣「作對」很有趣!
而且,他是第一個這麼勇敢的人!在見識了她老爸的威力後,還敢對她提出交往!
要知道,在過去的N年里,她老爸已經「引無數英雄竟折腰」了!
她之前也相親過多次,但每次對方一听到她的「身家」,就望風而逃了,有幾個勉強能接受的,也很快就被她的不溫柔不浪漫給嚇跑了。
「喂,你真的想好了?」溫小婉再次懷疑地問。
「當然,我一點也不會覺得勉強,更不會後悔。」舒景很肯定地回答。
溫小婉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上飄,飄啊飄,活了25年,終于體驗到戀愛的滋味了!
雖然很突然,但兩人正式決定交往了。
一般來說,剛剛決定在一起的情侶應該出去約會,吃吃飯,逛逛街,看看電影什麼的,可是他們不用,他們的首要任務是——解鎖!
「我老爸已經下班了,我們直接去家里找他開!」溫小婉提出唯一的辦法。
舒景贊成,于是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匆匆出門了。
為了避免嫌疑,溫小婉拿了一件衣服挎在胳膊上,包住手銬。
沒辦法開車,所以他們叫了計程車,兩人並肩坐在後座里,儼然一對親密的情侶,連司機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真是登對啊!
車子前行,溫小婉掏出手機給母親發短信,簡要說明了下情況,說自己馬上要回家。
溫母不愧是派出所所長退休,反應何其敏銳,立即明白過來,女兒這是要帶男朋友回家了!
她懶得發短信了,一個字一個字打多麻煩,干脆直接撥電話!
「小婉啊,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半個小時左右?好好好,媽媽現在就讓你老爸去買菜,做晚飯還來得及……想吃什麼啊?隨便啊?哪能隨便呢,這可是舒景頭一次登門呢!要不咱們出去吃吧?哦,不要啊,那也行,那就在家里吃吧!弄八個菜夠不夠?紅燒排骨,糖醋鯉魚,魚香肉絲……」溫母跟唱戲似的,瞬間就張羅開了。
舒景心潮澎湃,未來岳母如此盛情,真是感動啊!
可是,未來岳父的態度就不好說了。
回想起溫局長之前那氣勢洶洶的一幕,他不由得感到涼風瑟瑟。
不過,死活他也得受著啊!
按照溫局長的邏輯,他這是要拐走人家好好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他不被五馬分尸就算三生有幸了!
計程車「嗖嗖」前行,很快,兩人就抵達了目的地,溫家住在一個環境清幽的小區,一樓,門前還有個小院,但並非種著花花草草,而是擺了幾樣健身器械,一看就是「功夫世家」。
「老爸老媽,我們回來了。」溫小婉抻著脖子喊道。
「伯父、伯母好。」舒景拿了兩瓶紅酒當做見面禮,這可是剛剛他冒著「生命危險」去酒行買的。
「好,好。」溫母笑得眼楮都眯成了一道縫。
「好,進來進來!」溫金虎也笑臉相迎。
舒景頓時一陣冷汗,這是怎麼了?他老人家為什麼忽然又唱白臉了?
「紅酒?」溫金虎笑得金牙都露出了兩顆,「這個牌子不錯,我很喜歡!小婉她媽做了下酒菜,等會兒咱們爺倆喝點?」
舒景的心七上八下的,您這是唱哪出啊?
幾個小時之前,還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呢,怎麼一轉眼,這麼熱情了?
對于溫局長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舒景極其不適應,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負荊請罪的準備,可奈何情況有變,還變得虛無縹緲的!
這就好像是你偷了人家的東西,可失主不但沒有怪罪你,還把所有身家都搬出來,說你還缺啥,看看,隨便拿!
這他能不緊張嗎?
舒景自認為念了這麼多年的書,在部隊里又搞電子戰搞了這麼久,他的心里素質早已經鍛煉出來了,可這會兒,他一點自信心都沒有了,這簡直就是……懸案啊!
舒景!我黨我軍考驗你戰斗力和智慧的時候到了!
計中計?
你要挺住!
「伯父,您客氣了,您喜歡就好。」他極力保持鎮定。
溫小婉也是一臉茫然,老爸這是怎麼了?精神分裂?
「哎呀,別都站著啊,坐下聊!」溫母熱情地招呼著。
舒景看了看沙發,很擔心那墊子下面有繡花針之類的,可就算是鋼釘也得坐啊!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發現安全無虞,心里更毛了。
溫小婉挨著他坐下,同樣是如坐針氈。
她在這個家里住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覺得什麼時候像是今天這麼奇怪!
「爸……」她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手腕。
溫金虎恍然大悟,連忙掏出鑰匙,給兩人解鎖,一秒鐘都沒猶豫。
「謝謝爸爸——」
「謝謝伯父——」
溫小婉和舒景齊聲道謝,然後對望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手銬總算是解開了,終于自由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聊天時間,溫母的熱情那就不必說了,可那種熱情一看就是發自肺腑的,而溫局長的熱情指數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搞得舒景後背冷汗直流。
很快,四人從客廳轉戰到餐廳,一桌子豐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還有一道百鳥朝鳳的雕工!
「來,吃菜吃菜,這些可都是我親手做的!」溫金虎很驕傲地說道。
溫小婉眨眨眼,老爸什麼時候會下廚了?他可是燒一壺開水都能把廚房燒起來的人啊!
舒景暗暗調整了下呼吸,就算是里面下了毒,他也只好認了,起碼不是餓死鬼!
舒景懷著非死即傷的心態,非常悲愴地動了筷子,可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沒毒發!
難道是慢性毒藥?
可按照溫局長那剛烈的性格,應該是給他下鶴頂紅才對啊!
舒景想不明白了。
一頓飯就在這種緊張、忐忑與糾結中過去了。
飯後,溫金虎相當自覺地收拾桌子,刷鍋洗碗,身上還系著圍裙,有模有樣的,就是那圍裙看著號小了點,完全撐不住溫局長那魁梧的身材。
溫母則是當甩手掌櫃,逍遙自在地去客廳看電視,正好某台在演《中國好聲音》,她還時不時地跟著唱幾句,那叫一個瀟灑啊!
溫金虎「嘩啦嘩啦」地洗碗,動靜老大了,頭一抬,嘴一咧,又露出兩顆金牙,「小婉啊,你和舒景去陪你媽看電視吧,這里有我就行了。」
說完,又「嘩啦嘩啦」地洗筷子。
「來來來,小婉,舒景,我們一起看!」溫母叫他們。
溫小婉和舒景只好過去。
《中國好聲音》果然名不虛傳,舒景的心弦也跟五線譜似的,七上八下。
他余光看了看廚房里溫局長忙碌的樣子,再看看身旁溫母一副閑妻涼母的樣子,不禁納悶。
雖然說男人做家務也是理所當然,但是……溫局長做怎麼就這麼違和呢?而且……他這家務做得也太過了吧?
吃完飯後,短短半個小時,他老人家不但刷完了碗,還清潔了灶台,連油煙機都擦得閃亮!收拾完了廚房,又拖地板,而且還是跪地擦的那種,濕抹布一遍,干抹布一般,衛生紙再一遍!地板擦完了還不算完,又去院子里擦那些個器械,擦得金光閃閃的!
「老婆,飯後半小時到了,吃水果!」溫金虎又把一盤子新鮮水果端到溫母面前。
溫母拿起牙簽,戳著已經切成小塊的西瓜,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儼然是貴婦態。
溫小婉眯了眯美眸,一眼狐疑。
舒景也是有點驚訝,服務這麼到位?
「鈴鈴——」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他轉身去了院子。
舒景一走,溫小婉立即從沙發上彈跳而起,狐疑地問道,「老爸,你在搞什麼花樣?」
溫金虎沒理她,「哎呦」一聲倒向沙發,對溫母說道,「老婆,快給我按摩按摩,我都快累死了,腰酸,背痛,腿抽筋!」
「你活該!」溫母沒好氣地瞪他。
「快給我揉揉吧,我快不行了!」溫金虎有氣無力地哀求。
溫母那叫一個氣啊,一邊給他按摩,一邊數落道,「你沒事裝什麼居家好男人啊?我嫁給你三十年,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五星級飯店的廚師啊!還百鳥朝鳳呢!這個月工資都搭進去了吧?還洗碗呢?你把我圍裙都撐壞了!」
溫小婉頓時風中凌亂了,「老爸,你干嘛要演戲啊?」
溫金虎痛苦地說道,「還不是為了你啊?我得讓那小子看看,咱們家里是什麼情況!他得向我這個榜樣學習啊!」
「老爸……」溫小婉哭笑不得。
門口,打完電話返回的舒景也是啼笑皆非,敢情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溫局長那反偵察的能力不是蓋的,很敏銳地就發現了舒景的存在,兩人眼神對上,老臉頓時一紅,完了完了,被拆穿了!
不過,不怕!
他溫金虎今天就是存心的,他得讓這小子知道,想娶他的寶貝女兒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舒景,你知道現在好男人與壞男人的區別是什麼嗎?」溫局長拽拽地問。
「呃……請您賜教。」舒景還真是不知道。
溫金虎單手握拳,輕輕咳嗽兩聲,清了嗓子說道,「男人嘛,把老婆當公主,那你就是王子;把老婆當皇後,那你就是皇帝;把老婆當保姆,那你就是保安;把老婆當丫鬟,那你就是……太監!所以,想當皇帝還是想當太監,就看你對待老婆的方式!你想當什麼,你自己考慮,我絕不強求!」
「……」舒景嘴角抽搐,這還用選嗎?哪個男人會想當太監啊?
溫金虎繼續施壓,「真正牛叉的男人,是認定一個女人就是認定了,不去沾花惹草,不去勾3搭4,拒絕勾yin,拒絕小三,把自己媳婦當命疼,給得了幸福感,給得了安全感,不讓媳婦傷心,不讓媳婦擔心,其余都是裝叉!你滴明白?」
「明白明白!」舒景連連點頭。
溫局長又開始文藝,「荷爾蒙只負責一見鐘情,柏拉圖負責白頭偕老!」
「是,您說得對。」舒景佩服得五體投地。
「咳——」溫母用力咳嗽一聲,顯然是暗示某人。
溫局長只好做總結性發言,「那麼從今以後,你,舒景,就是我們家小婉的男朋友了,至于什麼時候能轉正成老公,要看你的表現!我對你沒啥要求,你就記住一句話︰將心比心,以心換心!你對我女兒不好的時候,就想想,將來要是有男人對你女兒不好,你什麼心情?」
舒景用力點頭,換位思考,是每個人都應該學會的事情。
溫局長活動了下筋骨,最後說道,「反正呢,談戀愛這種事,就是你怎樣對我,我就怎樣對你!從今以後,嘴要甜,心要狠。該留留,該滾滾。要麼忍,要麼狠,要麼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