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地牢中,陣陣冷意讓白錦歌怎麼坐都不舒服。身後的圍牆上方的透氣窗漸漸射進來點點陽光,看似明亮,卻沒有溫度,看久了反而覺得晃眼。
對面的姍夫人和碧兒在被自己冷嘲熱諷和提點之後,很識時務的保持了沉默。估計這時候心里面正各種扎小人罵祖宗,雖然默不作聲,但臉色明顯好不到哪里去。
女人真是一種麻煩的生物,白錦歌想著,卻忘記了自己也是個女人罷了。
大喇喇地翹起二郎腿靠在牆面,白錦歌眼中利光一閃,嘴角卻笑著道︰「怎麼能不知道呢,你給我布好了那樣一盤局要我進去,若是我連操控者的名字都記不住,豈不是讓你白費心機?」
似乎是知道白錦歌在什麼位置,婉柔自踏入最中心後便直接轉向她的方向,冷然一笑︰「二郡主果真聰明,竟然會猜到是我。」
在臥底殺手眼中,生死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足輕重的事情。白錦歌渾身的斗氣終于被激起,收斂起自己吊兒郎當的性子,起身直視婉柔︰「殺我?在這兒?婉柔,你覺得蘇祈月會放任你動手殺了我嗎?」
細碎而又輕巧的腳步聲讓她漂亮的秀眉輕輕一皺,隨即立刻翻起身來盯著那走廊處。白、虎離開不過兩三個時辰,想他回來應該不太可能。而是蘇祈月本人的可能性就更低,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人被自己擺了一道,怎可能這麼快就消了氣。
婉柔目光平靜地听白錦歌娓娓道來,忽然覺得面前女子早已經將自己看得通透。不過這屬于聰明人之間的交談是她所喜歡的,她笑笑,冷漠開口︰「沒錯,我是愛上了王爺,所以才不能留下你。」
四面圍著的,都是衛家訓練出來的血衛,看樣子該是有四五十人。青龍此刻已經被他們逼到了大殿門前,正在猶豫是否要出手之際,看到蘇祈月黑色身影時,身形一震,即刻便竄至身邊道︰「王爺可還好,到底出什麼事了?」zVXC。
看著婉柔目光陰沉地提著手中佩劍看著自己,那目光憐憫猶如看著一個可憐蟲。絲絲鮮血的氣息瞬間擴張在空氣中,見她癲狂笑笑,聲音平淡︰「白錦歌,今天,你再也跑不掉了。」
正問著卻見另一個黑色身影也站到了蘇祈月身邊。只是對方一身漆黑連容貌都被遮擋,只留下一雙深邃黑眸靜靜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渾身殺氣外漏,倒與蘇祈月相輔相成了。
「婉柔,我等你很久了。」
「二郡主果然聰慧,只是不知道你還能猜得出什麼呢?」
牢房厚重的石牆阻隔了打斗的激烈聲,然而那里突然生出的陰冷邪氣,卻是讓整個攝政王府,都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
就是趁著這個當口,白錦歌二話不說便撒腿往外跑。牢房畢竟空間不夠,自己徒手搏斗,勝算不大。
想起傾竹和青隱的話,蘇祈月笑了,卻是那樣嗜血無情。
「先是派了隨身丫鬟去小廚房給我制造盲點,之後趁著碧兒端走白粥時往里面添加催化毒藥。趁著蘇祈月未對我宣判時先給我一記悶棍,再看他將我關押至此,等時機成熟來取我性命。」說著,白錦歌笑得相當坦率,「婉柔,好大的手筆啊,這麼縝密的圈子恐怕你一個人想不出來吧?」
反觀此刻尚在皇宮的蘇祈月,在听到衛茜雪最後那類似宣誓的語言後,不動聲色,也不出一語。他能夠感覺得到來自周圍的緊張氣息,那不屬于一個皇後宮里面該有的氣氛。
然而右腳邁出牢房,左腳尚在里面的時候,白錦歌忽然感覺肩上一痛,隨即動作便有些遲疑。而後小腿亦是同樣的感覺,白錦歌幾乎能感覺到血脈瞬間噴張,身子一邪,咬牙向著旁邊滾去。
光人碧明。狂傲氣勢瞬間迸發,蘇祈月幾乎沒有挪動步子就用體內真氣護罩彈開了毒鏢攻擊。而後在見到毒鏢飛過之處瞬間從上空格擋飛身而下的幾個穿紅色外袍的人,蘇祈月眼中戾氣大盛,口氣輕蔑︰「連衛家的血衛都出動了,衛聆還真是下了血本。」
黑色,這才是屬于沉穩者該有的顏色。
「看來,你們衛家今天是打算手刃我了?」蘇祈月是笑著對衛茜雪說出這番話的,慢慢將身上累贅的長袍月兌掉,露出里面貼身的黑色勁裝。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那絹白色彩,因為每一次沾染上血跡的時候都會讓他心里煩躁。
內力沒有,身手還在;武器沒有,肉、體還在。白錦歌抬腳照著婉柔刺來的佩劍手臂一腳,雖然比平時力道少了太多,但也讓對方身形慢了些許。
更何況,來人的腳步聲太輕了,不像是男子所有的力道。
蘇祈月一早就是有備而來,是以並不慌張。從袖口處滑下無數金針隨手揮出,腳下步子一點,飛身躥出大殿內部,來到外間空曠地域。
眼楮緊緊盯著不敢松懈,對面的碧兒和姍夫人先是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待听見門響之後也是同樣表情。只不過跟白錦歌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
只不過這一次比她預想的要麻煩一點,畢竟古人用藥要比現代人狠上許多,渾身力氣被撤去,她倒真有點不知該如何打算逃月兌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藕荷色的裙角和叫上白希的繡鞋,白錦歌還記得那上面牡丹的花樣,整個王府里,只有一個人,會在鞋面上繡牡丹。
瞧見婉柔很是不悅地輕蹙起眉頭,白錦歌揚眉補充道︰「啊我還忘了,昨日給小安傳話的丫鬟也是你找去的吧,小安出身北宋,要是被蘇祈月看見她一大清早出現在我房里,也可以坐實我是勾結了北宋來殺他。如此一石二鳥,既可以讓蘇祈月隔離了我,又可以引起他與赫連楚之間的糾紛,果然漂亮。」
婉柔見白錦歌一口一個蘇祈月喚得直白,臉色終于難看起來。尤其是看白錦歌渾然不在意的態度,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怒火燃燒︰「我真是替王爺可惜,他那樣疼你,你卻連他的死活都不管。殺了他……我做不到,但是我可以殺了你。」
衛茜雪並沒有回答,像是告別般地深深望了蘇祈月一眼,隨後便听見空氣中劃過一聲尖嘯,而後從四個方向瞬間射過來的四枚毒鏢,沖著蘇祈月打來。
「你既然知道我是丞相的人,就該清楚他無時無刻不希望王爺去死。我原想著我雖不能幫他什麼,可護住他性命總是可以的。但白錦歌,你的出現,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然只一眼,他便又笑了。
「二郡主一向能言善辯,婉柔自知不是對手。不過……」看向白錦歌的眼楮里多了幾分傲氣,這氣勢讓白錦歌覺得不好,便听對方道,「不過此刻你渾身內力已被軟骨散化去,單打獨斗的話,二郡主又有幾分把握能勝過我?」
婉柔和白錦歌的對話明顯是屬于另一個時空中的,這是屬于臥底殺手之間的對決。于是在地牢中的另外兩人只能傻呆呆看著听著,卻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點,二郡主大可放心。」婉柔說著,手指慢慢攀上自己腰側的佩劍,「王爺已經去了宮里,能否回來都不知道,哪還有時間管你的事?」說著,她的臉上漸漸笑得有些癲狂︰「而我,在殺了你之後也會自殺。反正我知道……他回不來了……」
「關我什麼事?」嗤笑一聲,白錦歌不以為然,「他愛不愛你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嗎,留著你不過是想同等利用罷了。你說你打消了這個念頭,怎麼,現在打算遵從衛聆的意思,殺了他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听到最後那句低語,白錦歌臉色一變,忽然覺得胸口說不出的難受。然而沒有給她任何回答,婉柔一腳踹開牢房大門,直直便提起腰側佩劍向著白錦歌砍來。
剛剛尋了個干燥點的位置束縛躺下,腦袋挨上雜草墊的同時,忽然覺得外間似乎有什麼東西響動。很快,那緊緊閉合的地老大們轟然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發出難听的聲音。
似乎是披著女強人的外套太久,她總覺得這世上沒有自己邁不過去的砍,也沒有自己抵達不了的河。刀山火海在前世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沒少遇上過,多少次千鈞一發不還是一樣挺了過來。
長嘆一聲,白錦歌打算睡會,反正眼下除了睡覺,她也沒事情可以做。
「剛才所說那樣龐大的圈子和計劃,必然不會是你想出來的。婉柔,你是什麼人我很清楚。你不過是一個細作,背著北宋的名號入府,實際卻是丞相衛聆的人,對嗎?」白錦歌冷冷一笑,眼中光亮更甚,「只可惜你頂多是個失敗的細作,因為你犯了作為細作最不該犯的事——你竟然對蘇祈月動了情。」
連青隱都露出真身行動,這到底是怎麼了?
「攝政王蘇祈月以下犯上意圖叛、亂,奉皇後令,捉拿叛黨,反抗者格殺勿論!」
為首的血衛看著蘇祈月冷冷拋下這句話,隨後便見大批紅色身影圍了過來。而蘇祈月一動不動看著毫不擔憂,耳後卻募地傳來衛茜雪鬼魅般的詛咒︰「祈月你放心,本宮會留你一條性命,不然看著你跟那白錦歌同日死,本宮怕是會嫉妒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