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皇宮最初是按照品字形修建的,每一個口處都有先祖曾有心布下的暗門和密道。而關于這些暗門的走向和開啟方法,除了每一任趙王外,絕不會有第二人知曉。
蘇祈月無意中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存在的時候,還是剛剛成為禮部侍郎。那時候對于權力的渴望並不算太重,之所以選擇入宮當值也只是想陪伴在衛茜雪身邊,遠遠看著。
只是一入官場深似海,在身處混雜的事態當中難以保全自身,只有站在權力最高點,才能杜絕後患。
暗門有些低,對于他們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著實有些小了。蘇祈月彎著身子憑借記憶找準道路,身後青隱早已經將火折子點好。搖曳火光找在幾人臉上倒著實有些恐怖,但三人之中除卻青龍搞不清楚狀況外,其他二人都是相當平靜的。
「不過我跟衛聆的賬,是得好好算算了。」
趙楚沒有說話。
「陛下所說,臣的確無以為報,只是自認主開始,臣就從未產生過私心。」打斷趙楚,蘇祈月道,「功高震主這句話臣比任何人都明白,畢竟臣的父親就是這樣死的。可陛下交托給臣的事情,臣卻不能不做。只是沒想到,陛下還是懷疑了。」
這樣說話太過草率,然而蘇祈月並不認為自己一貫的禮儀能夠解得了面前困境。看著趙楚一只手緊抓著簾帳緩緩坐起身子,蒼白臉龐上時不符合年齡的年老病態。
「等一會兒上去,你二人先解決了里面的閑雜宮人,之後守著大門就好。」蘇祈月冷靜吩咐,毫不驚慌,「本王還有事情要做,就靠你們護著了。」
急急咳嗽了幾聲,手邊帕子上頓時沾染了星點血跡。那刺目的顏色讓蘇祈月眼神一冷,隨後也顧不得其他跨步而上,「不是說只是普通氣虛,怎麼會這樣?」
「王爺,這個方向是……」
「我不稀罕。」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徹底讓趙楚打消了所有念頭,只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別廢話,先跟著來。」青隱直截了當打斷他的疑惑,看著身前蘇祈月很麻利地穿過一處假山林來到一個看似僻靜的陰暗角落。
「你以前從不這樣跟寡人說話,」像是回憶往事,趙楚緩緩道,「寡人還記得,那時你總是彬彬有禮,對待權力紛爭也都不放在心上。正是這樣,寡人才告訴你那麼多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包括那密道……」
當今世上,能配得上龍鳴殿三個字的人物,除去一國君王外,怕再也沒有別人了。
蘇祈月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事,臉上表情很平靜。待看到暗門的時候也只是後退幾步,等待變動結束。之後,不發一語拉開暗門,示意青隱扔進去一枚淨化丸,等氣息交替差不多,這才帶著兩人鑽了進去。
趙楚的聲音听起來太過有氣無力,而蘇祈月的聲音卻听不出太大情緒︰「臣以為,陛下該是在等臣的尸體才對。」
對于趙楚的說法並不贊同,蘇祈月皺了皺眉,道︰「她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從不知道她竟真敢如此。不過陛下,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她是你的枕邊人,更清楚她為人的,是你才對。」
能讓一個帝王說出自己做錯了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蘇祈月明白,趙楚能講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夠為難了。
一青一黑兩個身子飛速竄出,蘇祈月靜候在地。然而不愧是他手下武力最強勁的兩人,不到半刻時間,便听到青隱在門外道︰「王爺,事情、辦、妥了。」
「寡人當然知道這事情是誰做的。」身子骨再弱也是從小接受帝王學長大的,趙楚眼中狠戾閃過,看起來竟然無比尖銳,「衛聆那家伙垂涎我趙家的江山已經很久了,當年他處心積慮拆散你們送茜雪進宮,我就已經懷疑,只是苦于證據,一直不敢下手太重。不過你作為攝政王也替他瞞了不少事,你以為你能難逃其咎?」
「想來,是你心愛的女人干的吧。寡人的枕邊人卻一直想著如何要害死寡人,呵,還真是諷刺。」
蘇祈月依舊冷冷地看著趙楚半晌,一句話都不說。那眼神看得趙楚自己都有些心慌,就在他要再度妥協讓步的時候,蘇祈月忽然轉身,向著暗門走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正中衛聆下懷。」
似乎是在辨別蘇祈月這番話的真實性,然而他的身體狀況卻不允許他長坐這麼久。
然而比任何人都明白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很快,蘇祈月答道︰「也許會比陛下更心狠手辣,但這種事,必然不會發生。」蘇祈月的嘴角上揚扯出一個疏離的笑意,「高處不勝寒,臣沒想過要站得高看得遠。臣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想保全自身及所愛的人罷了。」
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看著他,見趙楚長長嘆出口氣,略帶愧疚地看著他道︰「祈月,寡人不求你能有所改觀。只是……只是這趙國的江山,萬不可交到衛氏家族的手里。衛聆他……他不能,也不適合。」聲音越發低沉,趙楚看起來似乎馬上就會倒下,「寡人不求別的,只希望你能阻止他。事成之後,你若是想做這趙國的皇帝,寡人……也可以答應你。」
趙王的龍鳴殿在今天依舊平靜,只是誰都不會知道,在那緊閉殿門的背後,到底有著怎樣的交易和決心。
「寡人等你很久了。」
「你離我遠點!」而同一時間的另一個地方,同樣作為一國之君的宇文灝卻正在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真是怕了你了,都告訴你真話了,怎麼還要掐我?」
蘇祈月伸手在面前假山的石壁上輕敲了敲,一邊敲一邊听。待某一處發出清脆空響時,手指很輕易地從旁邊的縫隙中穿過去,叩響了後面隱藏的拉環。
在跟隨著蘇祈月走了許久後,前方一處看似寬敞的平地,總算是預示走到了盡頭。
蘇祈月腳步很輕地跨過地上三兩具昏迷人身,目不斜視地沖著幕簾之後的床榻走去。龍涎香的味道在越靠近床榻時便被沖的越淡,濃重藥渣和血腥的混合氣息讓他不自覺皺眉,卻始終沒有說話。
青隱「嗯」了一聲沒有下文,青龍也保持緘默盡管還不明白這密道通往何處。zVXC。
趙楚被蘇祈月一番話說得有點無地自容,畢竟這事情全部都是真的。然而眼下再去計較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能看得出來,衛聆和蘇祈月,他更應該去相信誰。
蘇祈月被如此指責早已經料到,只是乍听之下心里還是很不舒服︰「衛聆年紀輕輕便能坐上丞相之位,難道這里面沒有陛下的縱容?臣和衛聆本就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兩顆棋,原意是想著我二人一文一武能夠替您掌控好朝堂,也起到互相牽制的作用。可是事情發展最終月兌離了您預定的軌道,所以才不惜一切打算除掉一個算一個。」
「祈月,你其實是怪寡人的吧。寡人給你太多權力將你推向風口浪尖,此刻又怪你風頭太盛想要毀尸滅跡。寡人知道,這樣不好。」
「是你嗎,祈月?」冷不丁的,原本安靜的床榻忽然發出一聲低語,像是呢喃又像是低語,卻讓蘇祈月前行的步子停了下來。
蘇祈月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一國攝政王竟淪為刨人家暗道,說出去只怕要笑掉大牙了。然而沒有時間讓他自嘲,隨著身後暗門緊緊閉合,蘇祈月看著眼前明黃色彩裝點的房子,鼻尖蕩漾的,是獨屬于帝王特色的龍涎香。于蘇月走。
青龍原本只是依照青隱的吩咐緊隨而至,待看清楚三人所行方向時心中一震,不由得疑惑道,「這不是去龍鳴殿的嗎?怎麼……」
趙楚本就臉色慘白,自然蘇祈月這番話也翻不起任何過激反應。只見他猛烈地咳嗽幾聲後,才笑了笑,內容苦澀︰「你沒處在寡人這個位置,自然會覺得寡人所做都是過河拆橋的行為。可是祈月,你若是坐上這一國之君的寶座,你又能比寡人干淨多少呢?」
而隨著蘇祈月的動作,旁邊的假山林開始小規模地發生變動,幾座後退幾座上揚,不多會兒竟然空出來一個暗門。而在樹葉樹枝的遮擋下,倒是不容易被人發覺。
蘇祈月冷冷看著趙楚,昔日看似朋友的二人最終只能如此對話,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是可悲的。
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青隱悄悄熄滅火折子,同青龍打了個手勢便率先上前。按照蘇祈月的吩咐手指觸到牆壁最右側的按鈕,果然見盡頭大門緩緩開啟,輕聲細密,倒是不容易被發現。
白錦歌內心澎湃可臉上表情卻保持平靜,看著宇文灝的目光冷淡而又帶了幾分戾氣。
「只是給你點懲罰而已。」像是與自己毫無關聯般,白錦歌道,「瞞了我這麼久,還指望我感恩戴德不成?」說著,笑容越發邪氣,「你不是早知道我錙銖必較,我沒宰了你,已經夠客氣了。」
宇文灝有苦說不出,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正想著要怎麼才能消消白錦歌怒氣時,忽然從門外跑進來一個侍衛,一臉著急道︰「陛下,衛丞相帶著人馬已經控制了攝政王府,而听宮中探子回報,攝政王蘇祈月已經逃出了皇宮,眼下怕是馬上就要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