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沐夏花已經開始秉承著良好作息,所以約莫八點半就已經躺在床鋪上頭準備睡覺,不出意外九點便能入眠,第二天八點左右睜眼起床,睡滿十個小時以上,一點都不會影響到她,對此齊武夫還算佩服,說實在的,要讓他自己睡上十個小時,可能身體是舒坦了,但自己的神經會受不住,也是個習慣和自身因素的問題。
也因為這個原因,齊武夫也有時間出來在機場接一接機,畢竟沐夏花也睡了,發生不了天大的事,況且沐獒這個從來沒舍得讓自己女兒不安全的家伙早就在萬科公園五號外頭布滿了為數不少的精銳份子,不說個個有宋風波趙檀的能耐,但比起中南海保鏢來也差不了多少。
齊武夫開車穩當,一路緩慢,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羨煞了旁人的眼球,這輛寶馬750Li無時不刻地挑釁著任何有車一族。
「趙檀屋子里有個空房間,我以前睡的,現在騰出來了,你在那住著,過半個月,沒狀況就往東北走了。」齊武夫看著前方的道路,眼角的余光會打量後視鏡里的馬海超,還是一張撲克臉,臉色相對蒼白,眼袋很深,比起他來,馬海超對于身體的透支程度可能更大。心里已經想著這些天該讓馬海超舒舒服服地養養身子,革命的本錢,誰都沒有權利過度揮霍。
可能都不是意義上的接風洗塵,畢竟也沒辦個酒宴喝個痛快的,一路慢條斯理地駕車回到萬科公園五號。不論齊武夫,趙檀,抑或是一年四季的撲克臉馬海超,歸根結底都是不善言辭的家伙,在沒遇見個能讓自己爆發潛力的人之前,大多時候都是在一個固步自封的形態,當然,這三個人也算互相敞開胸懷,沒什麼封閉與排斥。
回到公寓,齊武夫只是回去輕輕打開了門看了一眼睡意安詳的沐夏花,有時他也覺得有趣,自己但凡想的到的時候,都會潛意識地去看看沐夏花的狀況,若是自己真到了東北,那這個挺好的習慣豈不是就要被扼殺在離開搖籃的路途里了。
見沐夏花無恙,齊武夫輕輕帶上門,沒發出丁點動靜,畢竟是二十幾年如一日扎馬步當作每天早晨吃早點一樣的人。進了趙檀的屋子,坐在沙發大廳看著晚間的動畫節目,對此趙檀蛋疼菊緊,因為他看著這些幼稚到讓人無言以對的動畫片的時候,齊武夫都可以帶著淡淡的笑容欣賞下去。唯一能讓趙檀認定齊武夫還沒走火入魔的是,齊武夫在看動畫片的時候沒有拿出小本子記錄一些心得或是好段子。對此,趙檀也認為這不無是國產動畫片最大的悲哀。
馬海超洗了兩年來最舒坦的一個熱水澡,沒限時,也沒規定什麼時候斷水,可能也因為久而久之的習慣,縱然舒坦,倒也就是十五分鐘的事,穿了條褲衩半果著身子出來,渾身有點不自在,趙檀卻從冰箱拿出冰鎮的青島啤,遞給馬海超。大冬天的三個大老爺們也不怕胃穿孔,喝的暢快。
「剛回來肯定會有點不自在,跟我從山里走出來一個樣,北京的世道很太平,沒什麼用武的地方,你休息一陣子吧,把自己身子養一養,過度壓榨自己得不償失的,這段日子多睡懶覺,別急著起床,睡到自然醒,吃飽了再做自己想做的事。」齊武夫已經把電視關了,徑自灌了一口啤酒對馬海超說道。
馬海超點點頭,沒回話,也算上心,知道齊武夫說的不是廢話,也都是對他好,自己也無非是想在「狼牙」的那段日子里一度堅持下來,如同自己憋著的一口氣,窩囊過挨打過卻沒有低頭,他的內心還是驕傲的。
如同多苦多艱難,在那個曾經一段時間暗無天日的宿舍樓里,他受過的窩囊氣可能比自己小時候當乞丐還要多,可還是一步一步走過來了,每天睡三四個小時,爬起來慢跑扎馬步,打簡單的八極拳練身板,可能現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素質是個什麼境界,兩年的時間,真的拼一點,確實可以改變許多東西。氣質還有鋒芒,除了那張未曾變過的撲克臉外,馬海超其實變了不少。
酒力不怎麼好的馬海超已經有些頭暈,齊武夫和趙檀都瞧出來,一齊將他打發到床鋪上,又從趙檀的房間里搬出被子蓋在馬海超身上,帶上門,兩個人在陽台上吹著冷風看著窗戶外頭的燈紅酒綠。
「最近沒見你看過手機,發過短信,發生了一些事吧。」齊武夫俯在玻璃瓷磚上,目光很渙散,看著天空,以及一輪月光,輕聲道。
對于齊武夫的一針見血,趙檀不詫異,畢竟身旁的這個家伙的眼力勁比歹毒還要上一個層次,鋒芒畢露不為過,搖了搖手里的易拉罐,已經沒有貨色,回道︰「這不不想讓你們跟著鬧心嗎,夏花現在懷孕了的,在你們幸福的節骨眼上來個不那麼開心的消息,不像話嘛。再說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失戀而已,這年頭沒人規定只能男人甩女人,不能女人甩男人,雖然吧,算是初戀,可好歹也有美好回憶不是?」
齊武夫的臉色很平靜,只是眸子的深處有些淒涼,像在為趙檀悲哀,拍了拍趙檀的肩膀,又給了一拳,露出招牌的傻笑,不想深入地探討這個爺們不該探討的問題,爾後走了,現在的齊武夫找個借口太容易,一句家里有媳婦,誰都阻攔不得。
回到屋子,齊武夫還是沒耐得住地輕輕打開門看了眼沐夏花,還是安詳地睡著,只是翻了一個身子,輕輕帶上門,齊武夫沖了個涼水澡,沒開電視,坐在大廳的沙發,看著周遭的布置,其實都是沐夏花拿的主意,自己無非是當了個苦力活在一旁搬來搬去罷了。
沉默片刻,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半分鐘不到便接听了,是很清朗犀利的回話︰「岳人牟那已經得了好處,我這送了他一個項目,夠他少奮斗五年。」
「謝了。」齊武夫平靜地回答一句便要掛上電話,而在掛上電話之前,那頭還是補上了一句,「那次手下的小伎倆還是得說聲抱歉,齊武夫,我們從來不是朋友。」幾乎是同時掛了電話,齊武夫面不改色,索性他沒有抽煙的習慣,否則在這個相對緘默的時刻整間屋子里都會煙霧繚繞的。
同樣從容淡定的並非齊武夫一個,遠在上海某小區公寓里的楊青帝如是,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抽著一口煙,半眯著眼楮,思索著什麼。首先他是不曾料想到齊武夫會在幾天前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至于號碼來由來不從得知也無需得知。
對于這個自己本就欠下的人情,他也沒矯情地抬價或者談條件,很快地了解岳佳妮的所有背景與故事,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從事飯店的業務,只是剛剛起步,初見起色,如此,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自然會發現更多荊棘站在跟前,楊青帝無非是送了他一個不錯的項目和一個恰好在上海新的地域的四百平米的店面受用權。說實在的,讓岳人牟少奮斗五年可能還算少的,畢竟這個楊青帝大可坐地起價,拍個好價錢的地皮給了岳人牟,他純粹是在一個遍地黃金的地上撿黃金,不談爭搶到這麼好的地皮的機會,就是高額的每個月的租金可能都讓岳人牟承受不起,況且這個還是一個完全免費的店面。
對此楊青帝風輕雲淡,很快落實,沒眨眼沒痛心。燈光昏沉的小屋子里,楊青帝听著清雅的輕音樂,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
齊武夫半躺在沙發上頭,側著身子,盡量地礙著沙發背面,雙手拖著後腦勺看著天花板,思考自己做的到底對還是不對。趙檀的異樣他早也瞧出來,一直放在心里,沒把這個窗戶紙捅破,一來知道趙檀的脾性,二來也揣測著可能並非如此,只是最後還是選擇放下顏面給孫滿弓打了一個電話,又托他在上海的朋友查了查岳佳妮的狀況,才把事態的來龍去脈知道的一清二楚。當然,也明白了之後岳佳妮逐漸和岳人牟這個為人父親卻不懷好意的老家伙娓娓道來了趙檀的家世和關系後,這個老家伙有點賣媳婦的意思。
岳佳妮沒有妥協自己的父親,很快選擇與趙檀分開,齊武夫挺釋然的,所以覺得從某方面補償她也是好的。對他而言,在旁觀者的世界里看這個故事,他並不覺得趙檀與岳佳妮有多不般配,共同話題以及愛與不愛都不是他所了解的,只是可能真的是在不對的時間里遇見對的人,于是造就了一出不倫不類的戲碼。
散場的時候,總得各自選一個安靜的出口走出去,然後再也不會見面又或者在哪次恰好的偶然里相見,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最近還好嗎,再問一句他或是她好嗎。
在逐漸沉寂越發沉寂的日子里,齊武夫漸漸發現一個另一半是給任何一個人心靈的安慰和依靠,不論男女,誰都可以選擇在某個時段放棄工作,放棄約會,放棄戀愛,放棄生活,但思念又如何能放棄,親情與友情,愛情與戀情,甚至一夜。
回味無窮這個東西,就像一根一根細小的針,不經意跌落在心尖上頭,疼的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