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清 第二十一章 刀筆

作者 ︰ 龍城十二

豐盛的飯菜擺上席面,劉居英又和畢德勝寒暄兩句,詢問一下自己那位同年陳總裁在京中近況,畢德勝小心的回答著,反倒是自己的老爹畢振海成了陪襯,吶吶的插不上話語,劉居英顯然也看到這一點,止住話頭,含笑舉杯︰

「今r 翰林公衣錦還鄉,在下作為此地父母官,與有榮焉,畢老爺教子有方啊,來來來,大家滿飲此杯,為翰林公洗塵」說完端起酒杯,院中諸人也跟著端杯,畢振海臉s ch o紅,連說不敢當。

酒到嘴邊,前們傳來一陣喧嘩,一個畢府家人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

畢振海臉s 不愉,放下酒杯,站起身呵斥到︰「呱噪什麼,沒規矩的東西,拉下去打二十鞭子」。

旁邊在伺候的下人要去提人,那家人大叫道︰「老爺,咱們家在城外招到的鄉勇被兵備道的兵丁抓起來了,說是咱們束民作亂」。

畢振海一听,頭一暈,坐在一邊的畢德勝趕緊扶了一把,笑著朝坐在一邊的劉居英說道︰「想到兵備道還沒有接到旨意,師叔但請稍坐,小佷去兵備道走上一遭」。

畢德勝說這話時,語氣和緩,沒有半分焦急和年輕人的急躁,劉居英普一听到這事,原以為作為主家的年輕翰林畢德勝會氣急敗壞,現下畢德勝竟是這幅模樣,免不了高看兩分,不過心中也失落兩分,笑著回到︰

「想來自是如此,翰林公先往,要是有什麼需要,但說無妨」他對兵備道張元早就心存不滿,朝廷征餉,張元仗著自己是鄭親王門下竟然不通過他這個知府的同意就在泉州地界開設了四個稅卡,並且對泉州事物多加干涉。

他一直退讓,現今就是一個好機會,他在心里從來沒有小看過這位新晉翰林,誰叫人家運氣好,座師外加假師的後台硬,真要鬧起來,到底誰吃虧還真不好說。

今r 屈尊前來,也是存著這個心思,既顯露自己在京中的關系,也借機拉攏一位有潛力的年輕官員,兵備道張元,到底是滿人,畢德勝是皇上欽點,打狗還得看主人,別說畢德勝在這件事情上沒錯,就算畢德勝有錯,真要鬧到上面,皇上顧忌自己的臉面也會含混過去,張元這是自己往槍口上撞,畢德勝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就看他自己的了。

這麼一會,劉居英心中已經換過幾個念頭,畢德勝又打了個千,畢振海擔心的看了一眼畢德勝,畢德勝報以一個寬心的眼神,起身對著院中客人抱了抱拳,抬腳向外走去,張思道坐在主桌旁邊,這時也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此事東翁打算怎麼處理?」行到無人處,張思道問道。

「備齊禮物,親自登門,讓那張元行個方便」畢德勝停住腳,想了想說道。

張思道灑然一笑,撫了撫長須︰「東翁,此乃送上門的立威之舉,不用可惜了」。

「我是新人,還是和緩些為好」畢德勝听出張思道的意思,搖搖手回道。

「咱們認為皇上讓東翁監視東南官場,這只是咱們認為了,至于是不是,那還得看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咱們也可以借此試上一試,再說東翁自從拿了桂大人的護照,就已經上了桂大人的船,官場之中哪來的和光同塵,這位張元是鄭親王的包衣奴才,由此可見一斑,不過事情上咱們也站著禮,呵呵」。

畢德勝听完,眼神一縮,他心里本就老大的不高興,只不過顧忌著自己的身份,听了張思道這話,年輕人心底的那股子勁頭也點了起來,張元早不發難,偏偏等到他回家的第一天才發難,分明就是打臉,握了握拳頭,轉頭對張思道問道︰

「那該如何做?」。

「兩封書信即可,一封寫給聖上,用上一張火票,一封寫給桂大人,用上桂大人給的護照,換馬不換人,一來一回,六七r 即可,咱們借著這段時間好好休整一番也無不可,最主要的還能為以後減少不少麻煩」。

說到這,張思道生怕畢德勝听得不清楚,又說道︰「今上登基不久,正是想要大展拳腳之時,可大清已經四處烽火,咱們多的不必說,只需說張元廣征軍餉卻不見上繳,r r 飲宴,菜s 繁多,客人多不知道菜名,生平僅見」。

張思道說的雲淡風輕,可畢德勝听得眼皮跳,要是他們估計不錯,皇上確實要他監視東南官場的話,這是要把張元置于死地,畢德勝編練鄉勇乃是聖上同意的,張元就算推說還沒接到旨意,可畢德勝已然到了泉州,他才下手,也怪不得他了,這種小報告,他喜歡。

張思道見畢德勝已經听了進去,又笑了笑︰「那位劉知府也非善類,我觀之對張元頗有微詞,一會兒不妨談上一談,要是劉知府也聯名,張元必完,永無出頭之r 」。

「哦」畢德勝拉了拉官袍,又看了一眼張思道,臉上出現一抹笑意。

「那現在回去吃飯?」。

「吃飯,東翁家里的酒水味道不錯」。

「呵呵,要是好喝,我叫下人一會兒送上幾壇到先生房中」畢德勝笑了出來,當先向宴客之處走去。

泉州兵備道衙門,福建按察副使泉州兵備道張元也在宴客,張元四十多歲,單看外表就是一副武人的模樣,滿臉絡腮胡,左手執一支鴨腿,右手端著酒杯,官袍前襟早被酒水打濕,哪有一點文官的矜持。

他的下首,坐著五人,幾人觥籌交錯,少頃就喝下三五杯酒水。

一名戈什哈從門外走進,屈膝稟報道︰「啟稟大人,沈千戶已經把城外的那批鄉勇給圈了起來,特派小的前來詢問,是就近圈禁還是押送回城?」。

「哦,好,一群泥腿子,照我說朝廷就是昏了頭,打仗還得靠咱們八旗勁旅」張元放下酒杯,噴著酒氣說道,下首一片附和聲。

「那位新晉翰林有什麼反應?」張元揮揮手,接著問道。

「咱們的人一直在盯著,未曾有反應」戈什哈答到。

「哼,r 臭未干的小子,以為靠上桂良就能為所y 為了,我就是要讓這些人看看,這大清不是桂良說了算的」。

張元又飲了一杯酒,將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朝堂之上,桂良和鄭親王算是勢不兩立的兩黨,他張元雖然遠在泉州,可也吃了不少掛落,眼下桂良又要繼任兵部,身為兵備道的他也冒出了動一動的想法,現在拿桂良的門生開刀,到時候求到鄭親王時也算是個功勞。

「傳下去,就算這小子來了也不見,另外那批泥腿子就圈在城外吧,好好餓上他們幾天」張元說完又抓起酒杯,戈什哈應下,緩緩退了出去。

「大人,我听說這位畢翰林可是領了旨意的,咱們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不妥?」坐在右下首的一位官員疑惑的問道。

「哼,到現在為止,咱們在邸報上見到旨意了嗎,我作為兵備道,自然有取締這等武裝的權力,你等不用瞎想,明r 在開兩個稅卡,眼下四方不淨,咱們也得多征軍餉不是」。

張元先是呵斥了發言之人,話鋒一轉又說道稅卡之事,泉州哪來的兵事,這些都只不過是張元要刮地皮的手段罷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最近張元刮得實在有些貪了,這事情只有張元清楚,他生出了調動之心,就算他是鄭親王門下包衣,可也要銀子打點,再說自己要走了,還不得多撈一點。

花衣巷畢府,畢德勝去而復返,大家就算疑惑,可也沒有多說,有了這麼個插曲,酒宴也草草結束,就連知府劉居英在席間和一個從外進來的長隨耳語幾句以後也是郁郁,強顏歡笑的喝了幾杯酒一待酒宴結束就要離開。

「知府大人,小佷這里有些話要和大人談談,不知大人是否方便一敘」眼見劉居英要走,畢德勝趕緊起身說道,老父畢振海也是一臉憂s ,還以為畢德勝是想和劉居英求助,他們是官,而他是民,有些話不好當著他說,知趣的先一步離開。

「賢佷有話請講」劉居英不好立即離開,只好又坐了回去,剛一坐下,畢德勝就從懷中模出一個匣子,劉居英先是不以為意,可一細看,立馬驚出一身冷汗,這是密折專奏使用的秘匣,雖未親見,可書中多有記載,斷不會認錯。

畢德勝將秘匣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張火票,一同推到劉居英面前︰

「知府大人,小佷的這個翰林和縣令之位是如何來的,想必已經傳遍了大清,人人都說我是暈翰林,在小佷看來,這是皇上對小佷的莫大期許,肝腦涂地也難報萬一」畢德勝一字一頓的說著,眼楮卻緊緊盯著劉居英,此時的劉居英還處在石化之中,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臨行前,皇上讓我監察東南官場,給了秘匣和火票,這是榮耀也是莫大的責任」。

畢德勝說到此,劉居英打了個哆嗦,立馬準備起身參拜,畢德勝儼然就是欽差啊,畢德勝趕緊挽住︰「此乃秘旨,大人不必如此,大人乃是陳老師同年,就是自家人,否則小佷斷不會如此」。

劉居英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緊張的又再次坐下,畢德勝隨即幽幽說道︰

「兵備道張元,處處刁難,可小佷也未曾想過動用此物,原因就是以我有關,這有徇私之嫌,可適才小佷听說,張元此人,越權征稅,橫征暴斂,美其名曰助餉,可這些銀子到底去了哪里,無人可知,可張元r r 飲宴,每席不下百兩,可小佷在京城時,听說聖上心憂天下,每頓也不過幾菜而已,張元此寮,禍國殃民,特準備泣血上書,以揭其惡行,師叔作為本地父母,或許知其一二,小佷這篇奏折,就讓師叔佐證一番」。

劉居英打了個哆嗦,適才是有他的長隨上門通報,張元又要開兩個稅卡,並無照會,只是讓個家人通報一聲,他是知府,征收皇糧國稅本就是第一要務,可泉州就這麼大,張元收了,那他怎麼辦,在多收一份,要是出了什麼亂子,就是他劉居英的責任,可張元官比他大,後台比他硬,他也實在無法。

看著放在眼前的秘匣,劉居英心里亂成一鍋粥,挑撥著別人斗,和自己斗是兩回事,畢德勝到底斗不斗得過張元,就算把張元斗倒了,他也要面對無窮的打壓和報復,劉居英伸出的手又慢慢縮了回來。

這一切,畢德勝看在眼中,喝了口茶,幽幽說道︰「家師桂良桂大人不r 就要轉任兵部,張元一除,兵備道就空了出來,泉州乃是要地,必須委以合適之人,出了這份折子,我還打算寫封信給家師,大人不妨也寫上一封,我一並帶上」。

劉居英心頭一跳,宦海沉浮十五年,他才是一個小小知府,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什麼靠山,畢德勝這話雖然隱晦,可代為引薦之意他是听得出來的,要是真的靠上桂良這棵大樹,他還怕什麼。

「多謝翰林公」劉居英哪還有一點師叔的模樣,訕笑著打了個千,伸手拿起秘匣,取出其中的奏折,看了起來。

畢德勝心頭一松,他這出扯虎皮做大旗總算成功了,有了劉居英這位本地知府聯名,這份奏折殺傷力大增。

月上枝頭,將一臉赤紅的劉居英送出畢府,畢德勝返回客院,來到張思道所住的小院,院中滿是月季,當中一圍石桌,張思道獨自小酌,見到畢德勝笑著說道︰「劉居英這老狐狸上鉤了」。

畢德勝伸了個懶腰,笑道︰「多謝先生」。

「劉居英是不是又拿出了些東西?」。

「先生真乃神人」畢德勝這次不得不佩服這位師爺的才智。

「劉居英是老狐狸,當然知道一擊斃命的道理,既然上了咱們的船,張元要是不死,那就是他劉居英死,焉能不下力氣」。

「想不到還真小看了這位兵備道張大人,區區三年竟然能斂到十數萬兩銀子,並且還取了一位漢女,生有一子,還明目張膽的立為嫡長子」。

「哦」听到畢德勝的話,張思道搖了搖頭。

「既已事了,那就歇息吧,想來許久不見,一會兒東翁還得敘敘親情」。

畢德勝拍了拍腦袋,或許真是穿越的,自從進了這個家門,只是和老夫寒暄過兩句,就連這具身體的母親都沒有見上一見,想來真是不對。

「既如此,先生那就請歇息,明r 再來叨擾」畢德勝行了一禮,張思道的本事他算是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做刀筆,或許這就是刀筆,態度上又更加恭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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