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斷崖邊,二十里路,最少也是一個時辰,到的時候已是二更十分,只是這白蓮教藏身的地方在斷崖中部,上下只能通過一條羊腸小徑,堪堪夠一人通行,實打實的易守難攻。
畢德勝穿著官服,騎在一匹駑馬上,張思道騎著一匹騾子站在一邊,這地方必須速戰速決,清理完了就得馬上往回趕,時間遲了,真要被白蓮教攻破縣城,那可是會被人笑死的。
「李進那里有把握嗎?」畢德勝不放心的問了潘立忠一句,潘立忠拱拱手︰「大人只管放心,我交給他三百人,是殺過人的老卒,白蓮教就算千人,想要進城,最少需要一個時辰,我給他的時間就是一個時辰」。
「哨探放出去了嗎?」畢德勝听完轉頭問畢鐵,畢鐵拱拱手︰「放出去了,都是熟悉地形的本鄉人,每人發了三枚沖天炮,一有動靜就會發sh ,方圓二十里可見」。
畢德勝點點頭︰「時間要緊,不論生死,開始吧」。
潘立忠領了命令,來到斷崖邊,海面上還有七八艘水營的戰艦游弋,揮揮手,一二十名團勇手里拿著一截長長的繩子出現在山崖上,繩子一口系著一個大包裹,足有三四斤。
「長度量過了嗎?」潘立忠詢問一句,一名伙長答道「小的們剛才就用石子試過,剛剛好」。
「嗯,開始」潘立忠說完退後兩步。、
那二十多名團勇取出鋼鉗,用錘子將鋼 緊緊的釘在地上,接著把繩子系在鋼 上,又點燃了繩子另一頭的包裹上的一截引線,引線冒出白煙,二十多人就使勁的把包裹往斷崖下一扔,緊接著就往回跑。
繩索呼呼的往外跑,突然到了頂點,一下子繃直了,斷崖下就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一股股黑煙往上冒,畢德勝坐在馬上都能感覺地面狠狠的抖動了幾下,斷崖上方的一些石頭,也被震動的往下落。
座下溫順的駑馬打著響鼻,明顯是被驚到,畢德勝撫模著他的鬃毛,勒緊韁繩,好不容易才把駑馬安撫下來。
這是畢德勝的主意,那些包裹也是簡易的炸藥包,每個包裹最里層是黑火藥,外面包上鐵釘之類的東西,五六斤重,威力巨大,白蓮教藏身的地點在斷崖中部的洞穴中,先用繩子量好距離,在地上固定好,在捆上炸藥包,點燃以後拋出,利用慣x ng的原理炸藥包就能準確的擊中洞穴,有些炸藥包還能蕩到洞穴里,倒是能省下不少功夫。
潘立忠咂咂嘴,這等威力洞里面的人恐怕沒剩幾個了吧,揮揮手,一隊團勇腰上系著繩子,模著小路就攻打下去,少頃,一位哨長就爬了回來「大人,洞里面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還有一些沒死,不過也是口鼻流血,眼看著活不了了」。
「沒死的就綁上來,死了的先放在那,一定要仔細了,叫弟兄們補上幾刀」潘立忠吩咐完,就回到畢德勝馬前,把消息報告上前。
畢德勝折返馬頭,看著身後的黑暗,心里苦惱,白蓮教的動作實在太慢,到現在都還沒動靜「畢鐵,你帶上一隊民壯,從東邊繞回去,我有點不放心城中,白蓮教經營的不是一天兩天,還是穩妥一些」。
畢鐵一听,心里熱血沸騰,這是第一次d l 帶隊,趕緊應下,帶著他這一月來訓練的民壯向徐聞縣城進發。
城西,一大隊頭裹白毛巾的隊伍正在烏壓壓的前進,人數不少于千人,人人都手持鋼刀,長槍,這些武器都還算j ng良,只不過隊伍混亂,再加上有些人患有夜盲,跌跌爬爬,看起來實在不雅觀。
「護法,我看點上火把吧,在這樣下去,有損戰力啊」一位身材肥胖的男子向一人建議到,那人回過臉,被月光一照,正是縣學的老雜役。
「不行,傳我的命令,城破以後,封刀三r 」。
听到這個消息,跟在他身後的眾人都是激動異常,經過傳達,隊伍發出一聲低吼,速度增加了幾分。
三更天,城牆上施工的地方還點著火把,不少民夫在砌著城牆,城外的護城河也挖出了一米多深,只是還沒有放水,突然,遠處黑茫茫的原野中沖出一道火光,到了天空以後炸成一朵菊花,照的半邊天都是紅的。
李進斜靠在一堆土上,看到這個景象,一下子跳了起來,嘶吼著說道「全部準備,全部準備」那些正在懶洋洋搬磚頭的民夫們一下子就從各種地方模出火槍,跳到半米多高未完工的城牆後,又從身上模出鉛子,火藥,野外風大,吹著火把忽閃忽閃的,場面冷寂。
李進幫火槍按上刺刀,看了看左右匍匐著的團勇,吐了一口老痰「弟兄們听著,這次是咱們團營成立以來的第一次戰斗,縣尊大恩,每月餉銀十足,吃食管夠,干好了封妻蔭子不在話下,要是拉稀擺帶,就別怪我李進的長槍殺自己人」。
團勇們齊聲應和一聲,緊張的裝填藥子,少頃,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模到了離城牆不足百米的地方,原先工地上的火堆,剛好看見這些摩挲的人影。
「把符紙分發下去,彌勒保佑,刀槍不入」縣學中的老雜役,也是白蓮教護法對著身後的幾位壇主吩咐到,一會兒,一摞畫著鬼畫符的黃紙就分發完了,下面的人群更是激蕩,人人都把符紙貼在胸上。
「黃天將死,蒼天將生,教中兄弟,隨我沖啊」護法一聲嘶吼,將手中長刀舉向前方,手下無數人嗷嗷叫著往未完工的城牆沖去,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護法臉上總算露出一絲微笑。
李進看著一群人向城牆沖來,端起手中火槍「近了三十步,給我瞄準了打」。
五十步……四十步……膨的一聲,不知道是哪位緊張的鄉勇打響了第一槍,氣的李進大罵一聲,一聲槍響,頓時帶動了其他的鄉勇,啪啪啪……啪啪啪,連續不停的響了起來,可斷斷續續,沒了排槍的威勢。
沖在前頭的白蓮教徒,一時間就倒下了三十多人,特別是有些被打中面門的,整個腦袋就像破碎的西瓜,場面滲人,前進的勢頭為之一瀉。
跟在後頭的護法看到這景象,笑容不見,不是說城內已經沒了兵馬嗎,怎麼還會遇到抵抗,可事已至此,只能咬牙硬上。
「護法,有官兵,怎麼辦?」一位沖在前頭的堂主折了回來,詢問道。
「听聲音官兵人手少,咱們這麼多人,怕什麼,把你的人全部壓上去,一定要快」。
堂主領命返回,原本有些頓挫的白蓮教徒又瘋狂的向未完工的城牆沖去,恨得牙癢癢的李進大叫道「z y ush 擊,上刺刀」,才叫完,零零落落的槍聲再次響起,挖了一米的護城河起到了一些作用,,一會兒七八十人就倒在了這里。
可大部分人都跨過了這個壕溝,離城牆不到二十步,這個距離,根本不夠在裝彈藥,李進大喝一聲「弟兄們,給我沖」。
說完當先起身就向下沖去,有李進帶頭,躲在城牆後的鄉勇也跳了出來,握著上了刺刀的火槍就和白蓮教徒沖撞在一起,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火槍加刺刀本就比白蓮教徒手中大刀要長一些,再加上勢大力沉,一踫面就又有三四十人被挑翻在地。
這些團勇都是在縣衙門口砍過人頭的,心里素質自然要比這些白蓮教徒要強上許多,再加上一兩個月的訓練,伙食也還不錯,一時間就佔了上風。
「護法,這伙官兵太強,小的們被打了回來」堂主一臉污血的折返回來,他臉上的血不是他的,而是被濺上的,那個場景,讓他打了個冷戰。
護法正要讓手下人全都壓上去,一個布置下去的探子來報,城南據點已經被剿滅,大批官兵正在往回趕,護法一听,那個位置是他j ng心挑選的,不僅隱秘,而且十分險要,怎麼可能一個時辰就被攻破,仔細問了問那個探子,探子只敢遠遠墜著,哪敢近前查看,也說不明白,護法就想到一定是有內鬼,可事已至此,只能跺跺腳。
「劉堂主,這里交給你,要是攻不進縣城,你也要拖住,等我處理了那大隊官軍,再來和你會合」。
「小的遵命」。
看了看遠處剿殺在一起的戰場,護法頭也不會的帶著大隊人馬朝預訂設伏的地點趕去。
徐聞縣城的煙花,畢德勝也看的清清楚楚,看到煙花他就往回趕,白蓮教真的按照設想攻打縣城,可他倒是沒想到白蓮教會來圍點打援這一招,所以看到煙花,就帶上人馬往回趕,不過白蓮教也沒想到畢德勝那麼快就把城南的據點給處理了,等到了城外三里,兩邊的人馬竟然迎頭撞上,稀里糊涂的就打了起來。
兩邊人數相差不大,一邊準備設伏,可另一邊人馬已到,設伏不成,就成了混戰,畢德勝原本走在隊伍前頭,可拐個彎就看到烏壓壓的人頭,接著就是廝殺,武大倒是稱職,怕畢德勝有閃失,拉著畢德勝的馬頭就往後走,隊伍正在往前趕,畢德勝一返身,就沖亂了隊伍,再加上又是晚上,一時間竟然有要潰敗的跡象,畢德勝都有些懵了。
好在潘立忠見隊形混亂,大叫一聲,點上火把,舉起名旗,收攏了不少人手,眼見前方混戰,籠著這股兵馬就朝那里沖去,畢德勝看到這景象,臉紅的發燒,順手就給了武大一鞭子,這家伙,好心差點辦壞事。
騎在馬上,撥出腰刀「本官畢德勝,今r 清剿白蓮教,封妻蔭子就在今朝,殺敵一人賞白銀十兩,弟兄們,隨我沖啊」說完就縱馬向前方沖去,畢德勝這一聲如同驚雷,生生壓過了各種嘶吼,方圓百步都听得清楚,上官如此,團勇們也被鼓動,一時間倒是止住了這潰敗的勢頭。
向前沖了幾步,武大緊緊拉住畢德勝馬頭的嚼子「少爺,你不能往前啊,你就在這呆著,小的上去廝殺」。
畢德勝打眼一看,前面廝殺聲一陣高過一陣,自己這點手藝上前也起不到半點幫助,左右看看,張思道早就拋在身後,幾位親兵倒還盡責,將他圍在中間。
「好,本官答應你,只要砍了賊頭,本官允你一個千總,賞你一千兩銀子」。
「少爺,你就看好吧」武大將辮子一盤,長槍扔到一邊,從旁邊經過的民壯手中搶過一把大刀,就往前邊沖去。
畢德勝也不後退,指揮剩下的護衛大叫賞格,一時間形成膠著,可白蓮教始終是匪,團勇始終是兵,這心里上的落差本就巨大,官兵一旦醒過身來,白蓮教徒就有些抵擋不住,戰場也慢慢向周邊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