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團勇一見畢德勝出現,手里握著刀,咚咚咚往前走了兩步,引得場中又是一片混亂。
「混賬東西,放下刀,有什麼事情本官會為你做主,你是畢字營團勇,斷然沒有人能夠作踐你」畢德勝也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就要拿下團勇手中的腰刀。
團勇一瞬間眼中含淚︰「大人,小的沒有吃他家的酒釀,也沒有打人,小的這就破開肚子給你看看」說完就要往自己肚子上劃拉,畢德勝趕緊沖上前,一把握住刀刃,團勇見了,連忙放開腰刀︰「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的,大人」。
畢德勝懶得理他,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說過,有什麼事情可以好好說,你是我的兵,我不會讓人污蔑于你」說著將腰刀扔到一邊,團勇跪倒在地,哇哇痛哭起來。
這時候,外面也听到了動靜,畢盡忠帶著幾個護衛沖了進來,看見畢德勝受傷,紛紛拔出腰刀,剛才在門外他們倒是听見有人喧嘩,可到底沒見到是自家人被人告到了衙門,現在看見一個弟兄跪在下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郭凱亮搞明白了,想想畢德勝的手下真是剛烈,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竟然要破開自己的肚子,這里面定是有什麼貓膩。
畢盡忠先是幫畢德勝裹上手掌,畢德勝看著手上殷紅的血跡,眼神冷冽的看向那員外,這人現在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低著頭,不敢和畢德勝對視。
畢德勝轉頭看著擔架上的那個小二,此時已是氣息奄奄,吩咐畢盡忠一聲,畢盡忠叫上兩個護衛,抬著人就往外走,現在案件這小二就是關鍵,要是死了,那團勇可真說不清楚,自己人畢德勝也相信,他部隊招的都是老實人,敢拿刀自己劃開肚子證明清白的,斷不會犯下這等事情。
眼見人已經抬走,畢德勝轉身,朝郭凱亮拱手說道︰「太尊,眼下牽涉到我軍中之人,下官斗膽想問上幾句」。
「嗯,畢大人自問便是」郭凱亮重新坐回椅子上,整理了一下官帽,淡淡然說道。
「你是何人手下?」。
「小的是李千總屬下,甲字隊,戊字伙,二伍伍長王二,前r 里剿滅白蓮教,蒙大人不棄,賞了個額外外委的虛餃」團勇苦著臉,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瞧你這模樣,真是丟了我畢字營的臉面,既然是官,那就起來說話,失儀之罪,回到營中在處理你」。畢德勝臭罵一句,王二一听,趕緊起身,雙腳並立,行了個軍禮,畢德勝這才滿意,追問其緣由。
原來王二今r 得了休假,他本是老實人家,就想著省下銀錢回鄉娶個媳婦,為了省下飯錢,所以在營中吃完飯才上街溜達,今夜休假的人多,戲樓,茶肆都是爆滿,有說書先生輪班說書,他原想著去茶肆花上幾文錢听一听說書,可想起家里有妹妹馬上要及笄,也就是成年禮,就想買上一對珠花,托人帶回去給妹妹。
鄉下人家本沒有什麼計較的,特別是女孩子,可他就這麼一個妹妹,從前家貧,沒有就沒有,現在剛得了幾兩賞錢,就想著買上一樣,讓妹妹高興高興,雷州他也不熟,就尋人聞著走,走到一條背街上,就被這吃食店強拉著進了店,他想想人家也熱情,不好意思拒絕,就點了一碗最便宜的酒釀,沒曾想,酒釀沒吃上,就听見後院傳來一陣慘叫,他走過去一看,就見地上倒了一人,小二打扮,這店家就跳了出來,指著他說吃霸王餐,還打人,接著就被拉到了衙門。
听完敘述,畢德勝看向那店主,店主大聲叫道︰「你這個丘八,明明吃了霸王餐,還打傷了我家小二,現在倒是污蔑于我,就算是告到按察使司,我也要告」說到後面,顯然是岔了氣,破了音。
「大人,現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當事人除了這店家,還有小二,我看還是等小二好了,問問情況再說」畢德勝拱手對郭凱亮說道。
郭凱亮看了一眼畢德勝,見他神情不似作為,心中有些不悅,他剛才已經宣判,算得上給了他面子,可畢德勝為了一個小卒子,想要拖延些時間,須知,這種事情越快處理越好,怎麼能耽擱,徒惹物議,不過轉念一想,這畢德勝還真是有義氣,這樣的人自己交權才放心。
「那好吧,此案三r 後再審」。
「大老爺,我家小二還在他們手里,他們要是使些什麼手段,你叫我往哪里訴苦啊」店主倒是膽子大,當堂質疑起來。
「那小二本官已經派人前往醫治,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著去」畢德勝撂下這句,朝郭凱亮拱拱手「太尊,下官這位屬下,好歹也是官身,就容下官帶回營中關押如何」。
郭凱亮點點頭,衙役們整理一番,喊出了退堂,畢德勝也沒有心思喝酒,告了一聲罪過,帶著王二出了大堂,出門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這位店家,似乎要好好記住這個人,惹得那店家躲避不已。
回到團營駐地,畢德勝就叫人去請張思道,至于王二,畢德勝讓他自行歸隊,這樣的處理,讓王二這老實漢子,又抹了一把眼淚,氣的畢德勝恨不得賞他幾十鞭子。
少頃,張思道和潘立忠連訣而來,就連李進听聞自己手下的遭遇,也氣鼓鼓的找上門,王二也算是位老卒,什麼德行他心里清楚,斷然不會做出這等事情,要是強搶民女什麼的,他倒還會掂量掂量,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耐不住心火也有可能,可這種幾文錢的小事,就把人打的半死,他決計不信。
「大人,屬下敢拿腦袋保證,王二肯定不會這麼做,定是有人陷害」李進的嗓門大,一進屋子就說道。
「滾回營中呆著,王二受了這等冤屈,你還不去安慰兩句,倒來這里鼓噪,是不是看到本官這里的板子發霉了,想來拍拍灰」畢德勝劈頭就質問兩句,李進先是想回嘴,細一想,听懂了畢德勝話里的意思,模了模頭,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帳篷。
李進走了,畢德勝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張思道听完,想都沒想就冷笑兩聲「有人耐不住寂寞,想要往東翁頭上扣屎盆子了」。
「張先生,我看沒人這麼無聊吧,行軍打仗,什麼事情不會出現,我們又是新勝之軍,真要是咱們自己人干的,就算打死了人,也頂多賠點湯藥錢,根本傷不到東翁頭上啊」不等畢德勝發問,潘立忠就皺眉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此刻正是東翁上進的關鍵時期,要是真如郭知府所言,各方就要開始角力,此刻出了這麼一檔子不大不小的事情,真好給有些人落了口實」。
畢德勝恍然,可郭凱亮起先不過是寫了一副字給他,準信也是今天才開的口,什麼人動作這麼快,這時候就埋下伏筆,自己如果想要上進,這些人就會拿出這檔子事情做手腳。
張思道看出畢德勝已經反映過來,呵呵笑了兩聲︰「徐聞太小了,東翁此刻該知道什麼叫做官場傾折了吧」。
潘立忠听著兩人對話,有些一頭霧水,畢德勝待人以誠,也不瞞他,就把郭凱亮打算致仕,推舉自己為雷州知府的事情說了一遍,潘立忠听完,氣的牙癢癢。
「只是這事情也太古怪,滿是漏洞,本官已經稟明知府大人,待我查明以後,定會討還我畢字營一個公道」。
「查明,呵呵,東翁所說的漏洞,無非就是那受傷的小二,東翁須知,衙門里有些刑名老人,總會使些見不得人的手腳,你說那小二手腳皆斷,胸口也斷了一根肋骨,依我看,根本活不過明天,堂上還喘著氣,無非就是還沒到時候,多則一兩r ,少則一兩個時辰,立時斃命」。
張思道說的輕飄,畢德勝卻是胸口一悶,小二一死,那就是黃泥巴掉在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穿越之後,何時吃過這樣的悶虧,正想著,畢盡忠就走了進來,看那模樣,畢德勝還以為小二真的死了。
畢盡忠見場面有些冷,還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妥當,低頭看了看,沒什麼不對的地方,才開口說道︰「大人,那……」話還沒說完,畢德勝就嘆息一聲「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找口薄皮棺材埋了吧」。
「啊……」畢盡忠模模腦袋「大人,什麼棺材,誰死了,我是來稟報,那小二也是命大的,心髒都和其他人長反著,就連大夫都噓噓不已,要是正常人,被肋骨刺破心肺,就算華佗轉世也救不回來」。
畢德勝一听,坐直了身子「沒死」。
「沒死啊」畢盡忠肯定的說道,就連張思道也是驚訝,畢德勝真是有運氣,心肺左長,這可是萬中無一的事情,陷害之人找個替死鬼,找到這種人,真是倒了大霉。
「那這人說什麼沒有?」畢德勝追問道,一般這種人都是找得替死鬼,基本上也不會知道什麼內情,不過最起碼能夠證明不是王二下的手。
畢盡忠嘆了口氣,從懷里模出一張紙,遞到畢德勝手中「大人,這人被割了舌頭,已經不能說話,不過好像是個讀書人,識字,強自寫了這些東西」。
畢德勝愣了愣,替死鬼是讀書人,還被人割了舌頭,想來受了大罪,現如今識字率這麼低,讀書人可以說是千中有一就算不錯,不然一個讀書人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接過字條,畢德勝一看,臉上青筋直冒,面目猙獰,就連張思道也是搞糊涂了。
「東翁,這是怎麼了?」。
「先生,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畢德勝將紙條遞給張思道,張思道粗粗一看,嘆了口氣,隨手就把紙條交到潘立忠手中。
「這些人,本官定然一個都不放過,潘都司,馬上調集所有騎手,隨本官拿下這些賊人,另外派人將醫生和那位傷者保護起來,斷不可走漏風聲」畢德勝說著就起身,抓起案子上的寶劍,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