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王離處理了手頭上一切事物,帶著一個密封的黃色小紙包來到府內一處偏院。「趙善先生可在院中?」
「回太師,趙善先生一直在院中養傷。」守在院前的鐵衛與王離拱手回道。
「辛苦了。」王離微微點頭,隨即進入院中,此時院中只有一個侍女在灑掃,再無其他人,見王離過來急忙行禮,王離徑直走到院內,然後輕輕敲擊里邊房門。
「進來。」回答的一聲中性的聲音,正是善柔,此時相比昨日重傷之時,這聲音已經有了些中氣,顯然傷勢已經穩定了。
王離推門而進,正瞧著善柔此時盤膝靜坐在房內的坐榻之上。
在這個時代,卻也有類似椅子的東西,只是並不是椅子,而是叫坐榻,卻是介于床榻與席子之間,高度略矮,比之床榻小了許多的家具。
「王太師?」善柔微微有些吃驚,顯然未意識到來人竟是王離。
「看樣子傷勢好的不錯?」王離直接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青年武士。
「托王太師的福,各種好藥管夠,若是不快些好起來豈不是對不起太師的藥?卻不知今日太師過來所謂何事?」
「過來看你傷勢好的如何,另外帶了些專門醫治內外創傷的藥物過來。」王離說著,將手中的黃色小紙袋遞到趙善滿前︰「小心撕開這個袋子,里邊有些白色粉末,一次用少量,部分口服,部分外敷。」
善柔看著身前的紙袋︰「不用了太師,有現在這傷藥趙善已經夠了,太師這藥,只看袋子的材質就是不凡,想太師身為大方士,精通煉藥,這藥定不是凡物,用了這藥,趙善怕還不起。」
說著,她嘆了口氣︰「太師之心趙善也盡知,只是趙善從未想過跟隨過誰人,當誰的家將武士,這藥,太師請收回去吧。」
「趙先生你錯了,我今日前來,卻非是欲收你為什麼家將客卿,而是想與先生談一筆合作,而這藥只是這次合作的訂金。」
听這善柔如此說,王離微微一笑,再次將紙包放到她面前。
「合作?」善柔疑惑道︰「太師想讓我為你殺人?這一點很抱歉,我趙善卻也非是什麼都殺的。」
「我自知趙先生非是什麼人都殺的。」王離目光落在他的胸前,善柔的身子幾乎本能動了動,這卻是出自女子的本能反應︰「趙先生昨日刺殺的可是非同一般的大人物呢。」
「而對手這等隱藏在邯鄲的這類大人物,我王蒂也感興趣。」
「什麼?」善柔臉上微微一停滯,隨即似乎有些茫然︰「大人物,昨日我想殺的不過是一個小商人。」
「哈哈!小商人!」王離哈哈笑了起來︰「這麼說吧,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稷下劍聖曹秋道的一線影子,你的劍術雖是他因材施教教出來,可是有些東西卻是改不了的。」
「什麼?」听著王離如此說,善柔整個臉色都變了,她從未想過,才不過兩面之緣,眼前這人就將她的根底都看出了大半,這等目光,委實可怖。
「先生不必驚慌,我若是與你有敵意便不會將你救回來。」
「先生說你刺的是個小商人,可是我卻在你受的傷上看到另外一位非同尋常的劍手,此人的劍術甚至比你這位曹秋道的弟子還要微微高出一線。」
「這等人,世上從來不多,都是各國聞名的劍術好手,一個連晉那等廢柴都能在我趙國混的風生水起,他那等劍術,如何會跟著一個小商人,所以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小商人,可是暗地里身份絕不一般。」
「不一般的身份,若是明面上到我趙國,我趙國必定親切接待安置,可是卻如何暗地里到了邯鄲,那就不一樣了,此人如此隱秘行事,究竟意欲何為?」
「趙先生,你說我該放任嗎?這藥我放在這里,你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可以通知我安排在門外的鐵衛告訴我一聲。」
說完,王離轉身就走,兩步便跨出了院門,只在趙善眼中化為一個背影,飛快消失在院外,房間內,善柔深吸了一口氣,眼楮看著坐榻上的黃色紙袋眸中晦暗不定。
夏日的陽光越發強烈了,時間還未到正午,斜射下來的陽光就已經將整個天地變成一片耀目的白,雖然整個氣溫還未如正午一般,可是若是不在陰涼處,陽光的曝曬便如火一般,稍稍呆得久了只覺身佔肉都要烤熟。
邯鄲的大街小巷盡是無人,早晨起來活動一下,吆喝幾句的人都回到了房屋中,在房屋的陰影下準備度過這漫長的白日。
兩隊騎士簇擁著一輛馬車飛馳而過,少有人來注意這馬車是三匹馬拉還是四匹,經過烈日曝曬到干裂,又有著來往行人車馬反復踐踏碾壓粉碎,整個路面有著能陷進半個腳面的灰塵在車馬激蕩下高高揚起,落下來的時候使得周圍的仿佛又多蒙上了一層黃色。
「四馬之駕乃是君王之駕,鞠先生,你久居邯鄲,可知剛才那馬車上是誰,竟能得趙王以君王之駕相迎?」
馬車過後,一輛馬車緩緩自一旁小街中駛出,車上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扶著車轅站立在車上,望著遠去的馬車與一旁的一個中年人問道。
「回少君,在如今的邯鄲,能得君王之駕往來迎接的唯有一人,乃是趙國當朝太師大方士王離。」
「太師王離?」少年疑惑問道︰「不是巨鹿侯趙穆嗎?」
「少君有所不知,趙穆前段時間已然被趙王問罪,抄家滅門,趙穆為趙王處以剮刑,而斗倒趙穆者便是剛才這輛馬車上的王太師,如今這位王太師雖僅是個太師,可是卻隱然是趙國第一權臣了。」
「此人我們定要好好結交,尤其是少君未來可能在邯鄲為質,而質子府素來就是昔日趙穆手下郭開所掌,如今趙穆一倒,郭開也是投靠了這位王太師。」
四馬之駕到得宮門少停,隨即就往著一旁過車馬的門戶直入宮內。
「臣太子太師王離,拜見大王。」
月兌去腳上鞋子,王離踏著朝堂平鋪的木地板,徐徐走入大殿,在滿朝朝臣注視下與趙王躬身行禮,看他舉止從容,進退之間就有著不凡氣象。此時,哪怕是心中依舊與他有些異見者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王太師確實非是凡人。
「這人就是大方士王離?上回處置巨鹿侯時與他雖有一面,可是並未太過注意,如今一見,果是不凡。」
「何止是不凡,這世上有幾人連一官半職都沒有,可以布衣朝君王的,昔日王太師才入邯鄲就能力挫趙穆鋒芒,而後直面君王,此等能為,我等皆是不能啊?」
王離一入大堂,朝堂上一些鄰近的朝臣便竊竊私語,小聲交流起來。
「太師快快請起。」趙王虛扶。
「謝大王。
王離隨即起身,目光微微掃過整個朝堂,只見朝堂左右上首兩人一者是龐暖,另外一人便是廉頗,見王離看過來,皆是與他微微點頭,王離來時就想,此時朝會期間,趙王如何召他,此時心中隱約有過猜想,此時一見,心中便有了數了。
「卻是沒想到昨日與廉頗一會,廉頗就去了假相,而龐暖就已入相,這廉頗,當真是做的比說的還快。」
「王太師,今日龐可禮就相,司禮一位空置,龐相推薦太師接任,滿朝皆道太師有大才可以勝任,寡人特召太師前來,不知太師可願就任這司禮一職?」
趙王一言相問,滿朝的目光再次聚集到王離身上,在過往,他們只道王離受大王看重,此時听趙王問話,才知趙王看重到如此地步,請他當個大司禮,還問他願不願?
這一刻不知有幾人心中在想,如何不來問我?好要問什麼啊,哪個不願?
這司禮一職位列六卿,雖非六卿之中最為權重者,可是擔當此職,那可就真正是大趙朝堂的最核心人物之一了。
所謂六卿,其實就是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春秋戰國以及秦漢時期都如此稱,放在後世王朝,其實就是六部官員一把手,實是僅次于宰丞之下的六位大員,而若是現代,那就是類比部長級。
「王離謝大王厚恩,只是王離恐不能勝任此職,怕有負大王所托,還請大王另選賢能。」
「哄!」听得王離前一句,滿朝都以為王離今日便是趙國朝堂六卿之一,可是哪曾想王離接下來一句竟是隱約有辭六卿而不就的意思,一時間整個朝堂大嘩。
「這王離莫非真的未想過涉足我大趙朝堂,竟是連六卿都不願擔當,太師一職不過一個下大夫,由下大夫到六卿,這可是天和地的差別啊?」
「哼,不過仗著大王恩寵,玩三辭三讓的把戲罷了。」
「昔日大王欲拜他為相,為我等所阻,可是時至今日,情況已經不同,而今日看這情形,倒好似龐暖的相位是他一力扶上去,也就是說,他已然有就相之勢,可是竟能舍棄相國不就,另推他人?」
「如此想來,連相國都不願相就,一個六卿于他眼中也算不得什麼,不過他僅僅一個太師,下大夫,不在朝堂之上,卻已然能決我大趙朝堂走向,此等之能,不為朝堂上的相國,卻是起堂下的實相。」
王離一句辭讓之語,一時間激起滿朝公卿大夫不知多少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