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看那張順,有點越看越順眼的感覺。
「張醫工,剛才我進來時,看到關押的那些犯人說要水什麼的,還說要賒帳寫欠條,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在這里,水也沒得喝嗎?」劉遠好奇地問道。
張順笑著說︰「滅門的府尹,破門的縣令,吸血的胥吏,俗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進了雍州府的牢房,有背景、有人脈還可以,若不然,不死也得月兌層皮。」
「他們索要好處?」
「那當然,雖說不能隨便動私刑,但是那些胥吏,一個個都是吸血的蟥蟲,他們的眼光很毒,一眼就能把你的身家背景判斷得**不離十,然後就會有計劃的敲詐。那孝敬是不能少的,如不識相,輕則指使犯人毆打,重則暗用私刑,那花樣可多了,逼吃臭飯、倒吊、針刺、不讓睡覺、冬天潑涼水等等,要不就把你鎖在馬桶旁邊,天天對著馬桶、聞著臭味,讓你苦不堪言。」
張順繼續說道︰「那創收的渠道也有很多種,平時吃的是豬食,喝的髒的地溝水,就不讓犯人好過,要想過得好一點,那就得用銀子開路,一碗干淨的水三十文、一根香腿一百文、一根雞腿三百文、一壺酒二百文、干淨單間牢房一天最少五百文,反正樣樣都得花銀子,如果你出得銀子,就是在這里找個女人發泄,也能得到滿足,呵呵,別看這胥吏衙役地位不高,可是想當的還大有人在。」
劉遠吃驚地說︰「不會吧,上頭不管嗎?」
「怎麼管?本來是職低俸薄,沒點實在的好處,誰願當呢?再說了,進來的。都是犯人,跟他們客氣什麼,要是斷了這財路,上面也少了孝敬不是?」
劉遠一听,頓時感動好像平衡了許多,听張順這麼一說,敢情自己在這里,每天能省的花銷還真不少呢,光這房間,估計就是普通的富戶也住不起
被扣押在雍州府的劉遠和柴令武。一個心態平和,另一個正好躲躲風頭,將門之後,堂堂四品太僕少卿竟然被人打出屎來,傳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那菊花的傷,就是有苦也難言。那柴令武氣得臉都綠了。時刻揚言著要殺了劉遠雪恥,一醒過來,馬上就要求老父把劉遠生生打死,只是長孫敬業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同時顧忌著兩家的勢力,下了死命令。讓手下絕對不能動兩人,不光把二人分開,為了防止意外,還親自率著親信死守。防止有人買通獄卒下毒手,劉遠這才逃過一劫。
一個柴府的大少爺,李二的親外甥,另一個是天下士族之首清河崔氏的女婿,最近又深得李二器重,哪個都得罪不起,長孫敬業哪敢有半分松懈。
兩人暫且相安無事,可是雍州長史長孫祥頭都大了。
一大早起床,那右眼就跳個不停,左眼福、右眼禍,沒想到那預感真靈驗,還沒洗刷,就有心月復稟報太僕少卿還有揚威將軍在曖春樓聚眾斗毆之事,並把人暫且扣押在雍州府,長孫祥就感到頭都大了,一個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另一個是當朝紅人,天下士族之首清河崔氏的女婿,哪一個都是惹不起的大爺。
特別是天下己定,皇族和士族的紛爭開始抬頭,越發尖銳,一個弄不好,引起皇族和士族的沖突,那後果不堪設想,到時紛爭一起,無論偏向哪個,都會得罪另一家,然後就在官場的斗爭中,自己作為犧牲品先行滾蛋,長孫祥真是一個頭二個大。
這不,剛進宮準備上朝,馬上就讓人盯上了。
「長孫長史」左衛將軍兼鎮軍大將軍柴紹,一看到長孫祥,馬上走了過來,一臉正色地叫道。
「是,柴將軍好。」長孫祥連忙行禮道。
柴紹盯著長孫祥說︰「昨晚之事,估計你也听說了吧,有人竟在皇城之內、天下腳下,如此無法無天,竟敢毆打四品大員,還請長孫大人早日調查清楚,還我兒一個公道,若不然,休要怪柴某不念舊情。」
「是,是,柴將軍請放心,長孫某一定查過水落石出,還柴少卿一個公道。」
「哼,那本將就拭目以待。」柴紹冷哼一聲,長袖一甩,轉身揚長而去。
長孫祥還沒來得及擦汗,耳邊突然又響起了一個不冷不熱地聲音︰「長孫長史。」
「崔尚書好,看你紅光滿面,氣色真不錯。」長孫祥連忙陪笑著說。
跟他說話的,正是工部尚書崔敬,清河崔氏的第三號實權人物,人脈滿京城,門生遍天下,端的不好惹,雖說同是三品大員,長孫祥可比不上崔敬,公認天下士族之首的清河崔氏,絕對不好惹。
就是皇上李二,也不敢輕易開罪。
「紅光滿面?」崔敬冷笑道︰「這是氣的,長孫長史,有人仗勢欺人,公然毆打朝廷官員,簡直就是無法無天,長孫長史若然不秉公辦理,可不要怪崔某不念同僚之誼,參你一本了。」
又來了,剛剛一個威脅完,另一個馬上又來警告,長孫祥都有點欲哭無淚。
「是,尚書大人請放心,長孫某一定查個水落石出,還揚威將軍一個公道。」長孫祥信誓言旦旦地說。
都感到自己成了牆頭草,哪里風來哪邊倒。
「哦?那崔某就等候長孫大人的好消息了。」崔敬這才心滿意足地走開,留下憂心忡忡的長孫祥。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面在眼前,長孫祥馬上快步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小聲地說︰「叔父,救我。」
被長孫詳稱為叔父之人,正是長孫家的頂梁柱,長孫無忌,不但位高權重,足智多謀,更是深得李二的器重。是李二手下第一號賢臣,現在踫上難題,自然是找他求教,這時候,也得看看家族的立場了。
此事是昨晚發生,今天一大早就上早朝,長孫無忌並不知昨晚曖春樓群毆之事,看到自己佷子這般心急,眉毛一場,淡淡地說︰「慌什麼?鎮定。到底發生什麼事?」
長孫祥連忙把昨晚發生之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不等長孫無忌發問,主動回道︰「敬業昨晚也提那些士兵和家奴審問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調查得差不多了,原因是一個禮部的小主薄包了一個名為蘇妙兒的曖香樓的頭牌。沒想到柴令武也看中了她,于是就強行索人不果。當場發 。毆打那個小主薄,在隔壁為部下慶生劉遠不滿他所為,仗義執言,最後就爭執起來,柴令武用帶痰的酒潑劉遠在先,而劉遠則有動手打人在後。說到底,都有不對的地方,這下佷兒真是很難判斷誰是誰非了。」長孫祥很老實也很直說地說︰「主要是哪個都開罪不起。」
「一個小小主薄,竟然如此不識抬舉。不光愚蠢,實在也令人可惡」長孫無忌第一反應不是怪劉遠和柴令武斗毆一事,反而是怪那個龔勝不自量力,為了一個低賤的妓女,最後害到自己佷兒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看著佷兒那期待的目光,長孫無忌閉著眼楮沉吟半刻,良久吐出一個字︰「拖。」
「拖?」
長孫無忌壓低聲音說︰「此事孰對孰錯,也就是一念之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哪個對,哪個錯己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這兩個人代表著兩個勢力,而這兩個勢力都不小,現在做什麼都沒有,你只要學會一個字,拖,拖到皇上表態,那自然就錯不了,屆時他們若是怪罪,也不會怪罪到你頭上,我們就靜等好看,由他們斗著去吧,嘿嘿,有意思。」
一個是天下士之首,一個皇族的鐵桿支持者,一個小小的火花,也許就能引發他們的沖突,長孫家在一旁坐山觀虎斗,說不定還能撈到不少好處呢。
長孫祥眼前一亮,好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叔父所言甚是,佷子領教了。」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不光看清了形勢,還作出準備的判斷,這讓長孫祥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說完,放眼望去,只見朝堂之上,己經有點劍拔弩張的氣氛,與崔敬共同進退的世家、士族、還有文臣站成一堆,柴紹、李氏的一些宗室、和柴紹相熟的武將,特別是平陽公主收編的舊部,如何潘仕、李仲文、向善志等將領更些堅決地站在柴府的一邊,不過耐人尋味的是,像程咬金、尉遲敬德、秦瓊等人,卻和那些中間派站在一起,好像並不打算摻和此事。
這倒是有趣。
「時辰到,眾官歸位,上朝」隨著司禮監一聲號子,原來站得疏散的官員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靜候李二上朝。
沒多久,一向勤政的李二在宦官的陪同下,準時上朝,上朝後,自然又是一番君臣之禮。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行禮完畢後,司禮監在一旁大聲宣著指令。
「皇上,臣有事啟奏。」司禮監的話音剛落,柴紹手執象笏,馬上走出隊列,大聲地啟奏道。
李二楞了一下,不過馬上笑著說︰「柴愛卿,有事請直言。」
氣氛有點不對啊,就在朝拜時李二己經聞到火藥味了,沒有想到,上朝剛剛開始,自己的妹夫兼鎮國大將軍,一臉氣憤的第一個搶先發言,這可是第一次,不用說,肯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李二楞了一下,馬上就應了。
「啟稟皇上,犬兒令武,昨夜被揚威將軍劉遠率領一眾手下毆打,身負重傷,身體多處受到重創,現在還扣押在雍州府,臣懇請皇上主持公道,把凶徒繩之于法,還我兒一個公道,以正效尤。」說到後面,柴紹己經有點哽咽了。
柴紹的話音剛落,站中另一排的工部尚書崔敬,拿持象笏,大步走出隊列,一臉悲憤地說︰「皇上,柴少卿仗執欺人,揚威將軍路見不平,有心調解,柴少卿飛揚跋扈,不僅侮辱有功之臣,還下令手下豪奴圍毆揚威將軍至重傷,可憐我大唐的功臣,為大唐拋頭顱、灑熱血,在凶險的吐蕃也能全身而退,沒想到在長安卻被人打成重傷,據醫工所言,內腑嚴重受創,肋骨都受損,口吐鮮血,此刻還躺在胡床上養傷,這是何等凶殘,這是何等的無法無天,臣懇請皇上主持公道,莫要寒了有功將士的心。」
崔敬一番話說得真情流露,一副憂國憂民的語氣,讓人一听也忍不住對柴令武心生厭惡之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