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潯……」
驚惶失措,簡家人撒腿就追。
簡潯只覺得腦袋快要爆開,她耗盡全身力氣,按下電梯鍵,樓層卡在「3」的位置,久久都不上來。
可惡!
為什麼所有人都和自己做對!
簡潯逼退眼淚,提起裙擺,沖去消防通道。
簡睿腿長,跑過來一把扯著妹妹的手,「別去!算哥求你!」
「放開」,簡潯氣得步子都站不穩,可她的聲音是那樣堅實有力。
她目光筆直投去窗外層層峰巒般的白雲,表情木然,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機械女圭女圭。
妹妹呆滯中的瘋狂,簡睿嚇到了,他更緊的揪著她,「小妹,如果你替我們想想,替我們這些愛你的,關心你的家人想想,你就不要再任性了!執迷不悟只會毀掉你自己!」
「叫你放手!」
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簡潯歇斯底里的吼,她提起腳,重重就往哥哥的鞋上踩。
簡睿受痛,手心忽地就一松,簡潯借機往前一奔,很快沖下樓梯,將家人擔憂的呼喚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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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內
「這孩子,怎麼說不見就不見呢?」
媽媽擔心,在彌漫著滿滿喜慶氣味的華麗屋子里打轉。女乃女乃和爸爸都已經先去酒店打理,她原本也是要一起過去的,可接到楊鋼的電話,她只好先來這里。
接完電話回來,楊鋼面色復雜,媽媽見他,心急的奔過來,「鋼子,你再想想,小恩究竟會去哪里?」
楊鋼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不敢看媽媽心急如焚的眼,他偏開臉,問,「女乃女乃他們都過去了嗎?」
「為了這樁婚事,女乃女乃都興奮了一個月,昨晚整個夜里又睡不著,今天一大早就趕過去了。可……可你說小恩這會兒又不見了,女乃女乃若知道,指不定鬧出什麼事來!」
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媽媽不敢跟其它人說,只求兒子只是婚前恐懼鬧鬧小脾氣,待會兒準時出現。
可……既是再鬧脾氣,丟下婚車,一聲不吭的失蹤,這叫他們拿什麼臉向簡家交待?
媽媽愁眉不展,她不認為兒子會遭遇什麼不測,她只是不明白,向來孝順懂事的兒子,怎麼在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
思緒片刻,楊鋼終于心一橫,「阿姨,我想我應該知道昑恩在哪,我帶你去。」
哥哥住在十二樓,沖下來,簡潯已經氣喘吁吁。
她用身體去撞厚實的玻璃門,「咯嚓」一聲,似乎骨頭碎了。可她不覺得疼,只是極快的從門間縫隙鑽出去。
她知道自己在自殘,可她控制不了,如果可以,這一刻的她甚至想沖上疾馳的汽車。
這樣,他會不會從瑩瑩身邊跑到自己跟前?
只要他願意來自己身邊,教堂,酒店,甚至是醫院,對自己來說,都無所謂!
可雖然心已經瘋狂,但腦子還剩氣若游絲的理智。
出租車候在小區外面的馬路上,簡潯拉開後座,「師傅,‘梅森酒店’。」
司機從後視鏡里望了一眼這個身穿婚紗,化著美妝的女人。覺得奇怪,卻沒多問,腳下油門一踩,出租車「轟隆」一聲滑出去。
簡家人追出來,上了後面的出租,跟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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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走廊曲曲折折,鼻尖消毒水的氣味難聞極了,可媽媽已經習慣。她習慣生離死別,習慣肝腸寸斷,不習慣的,是兒子的恣意妄為。
來到高級病房區,媽媽深呼吸,盡管此時她的身體已經憤怒得幾乎要顫抖,可她忍住。用二十八年來兒子的優秀澆滅此時心頭盤繞的怒和燃燒的火。
病房里沒人,找來護士打听,才知道病人送去急救室。
楊鋼心頭一抽,暗叫不妙。
不過想想,如果不是馮瑩病危,昑恩也不會失了方寸做出這種令眾人憤怒又不齒的行為。
可是,馮瑩病危,昑恩一定不會回去,那事情似乎就無轉圜的余地!
天,真傷腦筋,怎麼變成這樣?
楊鋼覷眼去瞄身邊的媽媽,她一臉平靜,但面色白得嚇人。兩旁雪白的牆,更是襯出一種詭異的陰森。
搶救室外
昑恩頹然的坐在長椅上,西服是昨天的,皺巴巴,像他的人,光彩不復。
耳畔響起腳步聲,回蕩在幽靜的長廊,听上去有些駭人。
昑恩抬頭看,「媽……」
他眸一驚,疲倦的站起身。
馮思成也看向來人,靠在牆上的身軀挺直。
「小恩,跟我回去。」媽媽沒有多余的話,她只眼波淡淡掃了一眼馮思成,便斬釘截鐵地說。
昑恩狠狠看了一眼後面的楊鋼,幽寂的眸,倏地迸出火光。
脊梁一麻,楊鋼側開臉去。
「媽,對不起,我……現在不能走。」
馮瑩正搶救,命懸一線。
最愛的女人,心頭肉,自己無法做到丟下病危的她,跑去歡歡喜喜和另外的女人結婚。
他,做不到!
馮思成看看媽媽,又看看低頭的昑恩。他長眉緊蹙,伸出手來,搭在昑恩肩頭,「去吧,簡潯在等你,那麼多人也等著,瑩瑩這邊我來。」
「不」,昑恩心意已決,「不管如何,我都會留下來,婚禮可以改天舉辦,可如果瑩瑩……」
話一半,昑恩說不下去。
他無法忘記趕來醫院時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的畫面。
混亂中他攔下一位護士,緊緊揪著她的手腕,驚恐的問馮瑩的病情。
那護士急出汗來,說,「病情垂危,家屬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如果這真是愛人的最後一程,他要用行動來證明,有他陪她。
縱然知道這對簡潯一千一萬個抱歉,可他寧願遭受全世界的唾罵和鄙視,也不想離開。
楊鋼嘴角抽了幾下,想扁人,而且是不留情面的。
馮思成怔在原地,他的手,慢慢垂下,此時,無力再說什麼。
媽媽呼吸,反復的深呼吸,慢慢,她往自己的兒子走,一步一步,越來越近,卻第一次覺得兒子的臉陌生得令她害怕。
眼也不眨,昑恩定定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啪——
清脆的巴掌聲劃破盤旋在空氣里的靜。
人生第一次被媽媽摑掌,昑恩趄趔著往旁邊倒,撐住牆,站穩,他並沒用手撫按又辣又麻的面頰。只用乞求的目光,哀哀看著媽媽,「媽,對不起,兒子求你,就讓我和瑩瑩待一起吧。」
媽媽氣得雙眼熱氣騰騰,她唇線抿得緊緊,雙手亦是緊捏成拳,指甲幾乎都快嵌在掌心。
「從現在開始,別叫我媽,我王珍也從沒生過你這兒子!」
一字一頓,向來優雅端莊的媽媽幾乎咬牙切齒,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兒子看不見的角度,熱淚滑落痛心的面龐。
狹長幽暗的走廊上,媽媽身影逐漸遠去。昑恩的眼神,深深切切,無限黯然。
外面的天,雲淡風輕,陽光明亮。天氣格外好,適合結婚!
簡潯沒錢,她回頭看追上來的出租,「師傅,車費找後面的人要。」
沒理會司機嗷嗷的咆哮,簡潯旋風一樣的溜出車外。
「梅森酒店」是花園式五星級,一路蜿蜒而上有個小小山坡,兩岸鮮花齊放,蝶翅翩翩。此時入口處用巨大的鐵架搭起一幅由婚紗照撐起來的巨型平面照片。
碧海藍天,波光瀲灩。
男女主角站在干裂的岩石上,耳鬢廝磨,情深款款。那滲透進骨子里的溫柔,仿佛能將腳下的一方堅硬給柔軟融化。
路人經過,視線如釘子,無不緊緊釘在婚紗照片上。贊嘆,驚艷,羨慕,林林種種,照片上男女主角的幸福,感同身受。
此時,一個身穿婚紗的女子提著裙擺急匆匆跑來,途經婚紗海報時,停下,她望去畫上的男子,水眸如他身後的海,瀲灩泛著波光。
簡潯高高昂起頭顱,倔強不肯低下。
昑恩,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錯過,我不會再愛你!
說她執拗也好,說她入魔也罷。終歸是自己愛上的男人,她不會輕易放手,更不會隨便死心!
為了當初一時的心動,為了她義無反顧的愛戀,她要賭,拿一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儀式來賭。
如果賭錯,他和她不會再有以後!
在眾人打量的注目下,簡潯像是一個在硝煙戰火中的沖鋒兵,堅決地往酒店沖。
一襲潔白的婚紗,裙擺垂在地上,污了,像這場本應該純美的婚禮。
不愧為本市名聲赫赫的婚慶公司。
除入口處的巨型平面海報,沿路而上的山坡全都綴滿彩色氣球,地上鋪了柔軟的紅地毯,入眼盡是喜慶的顏色。
會堂門口,迎賓台早就擺好。
銀色燭台,典雅花球。純白帷幔整齊的鋪陳在桌面,層層疊疊如泛起的浪。一旁的迎賓架,精美竹制架邊用鮮花嵌滿,水一般流暢的英文寫著「welcome,to,our,wedding」。
入場布置大氣不失唯美。可浪漫的布景,美好的祝願,此時看來竟像無聲嘲諷!
褚昑恩的表妹及簡潯的堂妹穿著漂亮的小禮裙,坐在迎賓台後有說有笑。旁邊還有昑恩的兩個表兄,是請來幫著收禮錢的。
眼前的一幕,簡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