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除夕夜,特別漫長。凌晨,簡潯躺床上,看外面燒紅的天,「 」的巨響,天空燃起一大篷一大篷五色流火般的花朵。清脆的爆竹聲接連不斷響起,爸爸,是你放的麼?我听到了呢。
大年初一,簡潯買好回B市的機票,背上行囊,由哥哥送著往機場去。
「小潯。」媽媽來,簡潯抱她,眼淚落媽媽肩頭,慢慢的,浸進衣料。
「媽,我走了,哥會留下來陪你。」
「乖孩子,是媽媽不好,媽媽勸不了你爸,媽媽沒用。」
「才不是,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媽,我愛你。」
地上白雪厚厚一層,幾人步子深淺不一,留下三對腳印。
簡爸爸站陽台,看著遠方的天。腳已經凍得毫無知覺,黑色的毛衣堆了兩肩雪,沁透了兩層衣服。
回到B市,簡潯在哥哥家宅了幾天。不會做飯,她買了好幾桶泡面和許多小零食。
餓了,蜷沙發里吃東西。
困了,倒沙發里睡覺。
悶了,窩沙發里看電視。
這些天,簡潯把窗簾放下來,整個人好像想在幽暗的空間里發霉一樣。
昑恩的電話來了好幾個,簡潯不想接,她覺得自己听到他聲音就會反胃。但,避不開了,明天就是和女乃女乃約定的日子。大年初六,到女乃女乃家團年。
簡潯挺尸一樣的橫躺在沙發里,電視正復播著春晚的小品。她听台下觀眾鼓掌,呵呵的笑。
真有那麼好笑嗎?嘩眾取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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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見自己的妻子,更是什麼聯系也沒有。昑恩心慌,那天吃年夜飯,盡管所有人都知道簡潯回娘家過年,可少了她,大家都覺得年夜飯吃得很不圓滿,似乎空缺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至到此時,昑恩方才明白,自己和簡潯已經共為一體,她是自己的妻子,即將風雨同舟一輩子的人,生命里,最近的人,也就是她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
想想明天就該去女乃女乃那里,如果她還記得,這會兒應該回來了呀。
正這樣想,門上響起開鎖的聲音。
昑恩心尖一跳,快步從客廳繞出來。看見門口的人就是簡潯,他突然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回來了?」他放柔聲音,目光竟是流露幾許他不曾留意過的溫情。
「嗯。」簡潯換鞋,只淡淡應了聲,看樣子是不想和他多談。
她太冷漠,昑恩忽然之間有些無所適從。
「吃過飯沒有?」
「吃了。」簡潯往梯上走,看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昑恩有些泄氣,但不放棄的跟在她身後,「怎麼不給我電話,我可以去機場接你。」
「不用,不想麻煩你,我大年初一就回來了。」
大年初一?
隱約覺出不對勁,昑恩看眼前曼動的身影,識趣的不再往地雷上觸。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二樓,昑恩想和她說說話,可簡潯背影滲出一種無法靠近的疏冷,昑恩凍著了,所有的話卡在嗓子眼。她不提馮依,是不是等于原諒了自己?
「簡小潯,明天去女乃女乃那,你記得嗎?」這個話題安全,也能拉近距離。
簡潯回過頭來,「知道,所以我回來了。」
他松口氣,「那你早些休息。」
想了想,又覺得簡潯的話不對,他趕緊又問,「如果明天不去女乃女乃家,你還是不回來?」
簡潯很認真的想了想,「我覺得住我哥家會比這里舒服,那屋子小是小,可睜開眼楮就能看到我哥。這座別墅實在豪華,又很大,住這里除了覺得冷,覺得寂寞以外,我一點也不覺得能給我家的溫暖。真的,一點也沒感覺到。」
她這是在向自己要承諾嗎?
昑恩默默盤量,如果以前,他或許會冷嘲熱諷幾句。可如今是他犯錯在先,是他酒醉失態,在她面前自己就是一個低姿態的犯人。她不沖自己歇斯底里就不錯了,哪里還敢嫌棄她不好好說話?
昑恩眉眼未動,只是裝在褲兜里的手,很不是滋味的握成拳頭。
「晚了,我先睡覺。」簡潯轉身繼續往前走,推開臥室的門,「 」的一聲,輕輕闔上。
這夜昑恩睡得極不安穩,他當然沒傻到主動挑起出軌的事。既然她不問,那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吧。
次日醒來,陽光早在墨色窗簾的邊緣綴滿金線。
昑恩起床,將自己里里外外打理一遍,神清氣爽下樓,簡潯早就穿戴整齊坐沙發里等。兩人上車,在路邊隨便吃了些早餐,路虎駛向高速路,縱情出發。
來到女乃女乃家,簡潯紅包收到手軟。她笑盈盈接過,所有人都祝福一遍。嘉嘉跑上來,揪她衣角,「舅媽,舅媽,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好,好,好,舅媽有準備嘉嘉的份呢,給,拿著,祝嘉嘉來年學習進步!」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模出來,簡潯微笑去掐外甥粉女敕的小臉蛋。
嘉嘉開心,拿著紅包跑遠。
媽媽疼愛的看外孫,笑笑搖頭,這才又將目光投到簡潯臉上,「小潯,你父母身體還好嗎?」
此時所有人都坐沙發里盯著簡潯,簡潯有絲不自在,卻也點頭,柔柔開口,「好,他們還要我替他們向大家問安。」
「這就好……」女乃女乃點頭,她伸手去拿杯子,簡潯見女乃女乃的手背青筋驟現,長滿歲月的褶子。
怎麼回事,女乃女乃之前的雙手雖然也蒼老,但不至于現在這樣粗糙得像是樹皮啊!
「女乃女乃,給。」簡潯手快的拿起杯子,女乃女乃接過,對簡潯笑,灰暗的臉色,干裂的嘴唇,還有被皺紋裹滿,小得如同豌豆般的眼楮。簡潯心酸,女乃女乃身體大不如前了。
昑恩的目光一直落在簡潯臉上,看她和家人笑語妍妍,看她嬌俏的歪著頭和嘉嘉撒嬌……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打擾他閑情。昑恩模出電話,是個陌生號,「喂?」
听到聲音,昑恩瞬間變了臉。他看了眼沙發里聊得開心的眾人,起身往屋外走。
「慢慢說,怎麼回事?」電話里馮依哭哭啼啼,昑恩實在沒耐心哄她。但斷斷續續的片語間,隱約听到一些令他全身發軟的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