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行天下 第五十八章

作者 ︰ 紫苑湘

破戒在天靈寺中是一個人睡的,因此,他不習慣旁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可是,小札卻吵著讓破戒和他一起睡。

月宮東升,繁星點點,燭光搖曳。

小札月兌去了外衣,竄到了床上,往里一滾,睡到了里側。而後,拍拍旁邊的空地方,對依舊站在房中的破戒燦然一笑道︰「破戒,上來啊,我們一起睡覺。」

破戒木木的站在一旁,雖然他不排斥小札,甚至還有些喜歡與小札相處,可與別人同榻而眠這種事,不是說能適應就能適應的。

破戒一臉糾結地看著熱情無比的小札,腦中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去,還是不去。

「我……」後面的話還未講出,破戒便看見小札眼中似有點點淚光在閃動,「和你一起睡吧。」硬生生的將快要說出口的話給改了。

他不想看到小札的眼淚,太惹人心疼了。而且,他不排斥小札溫暖的擁抱。皺眉想了想,便將身上的小僧袍給退了去,端著微微胖的身子爬到床上去了。

破戒剛上床,小札又朝里面移了一些,給破戒留了更多的位子,破戒見此,咧嘴也笑了笑。

「破戒,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後多笑一點給我看哈。」小札側著身子,單手撐著頭,看著破戒,眨巴著眼楮講道。

破戒臉上瞬間染上了一層紅暈,沒有看小札,又胖又白的小臉上一點紅特別的可愛,惹得小札忍不住伸手在破戒的臉上捏了一把。破戒這才抬頭瞪了眼小札,隨後又閉上眼楮睡覺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惹得小札哈哈大笑,還想逗弄破戒,卻發現無論他做什麼破戒都沒有反應,慢慢的,小札也累了,很快便入夢了。

半夜,小札睡得並不安穩,手腳並用,又是踢被子,又是胡亂抓東西,嘴里還念著「阿爹阿娘」,面上表情很是猙獰,十分痛苦,應該是在做噩夢。破戒看著這樣的小札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為小札永遠都像白天那般的陽光開朗,他以為小札與他不一樣,是有爹娘的孩子,所以才有那樣明媚而燦然的笑。

不像他,由師傅帶大,雖然師傅對他很好,非常好,可是,他知道那種愛是無法代替父母給的愛的。他一直沒告訴師傅,他其實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想去問問他們,當初為何要拋棄他,他這麼乖,這麼听話,為何不要他。

想的次數多了,每次看到有沒見過的人進寺里,他都心存一份期待,可現實是殘酷的,美好的夢被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慢慢的,他便也不再做夢了。

說不定,他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他現在還活著。

「阿爹,阿娘,不要送我走,我不要走,不要走……」小札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抓著,終于抓住了什麼東西,緊緊的抓著。

破戒看著自己被小札抓住的手,將小札踢出來的被子給小札蓋好。其實,小札心里也是寂寞的吧,也是孤單的吧。

小札整個晚上都睡不安穩,直到天際有些微微亮時,才松了破戒的手,臉上的汗水也退去了不少,嘴角慢慢的揚起,笑得很甜,看來是做了什麼好夢了。

破戒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他終于明白,為什麼阿佑哥哥不願與小札一起睡了,真是遭罪啊,阿彌陀佛!

第二日一早,破戒的生物鐘到了,睡不著了。算算,破戒就睡了一個多時辰。小札醒來後,看到破戒一張憔悴的臉和黑眼圈,狠狠地驚訝了番,偏過頭,咬著下嘴唇,問︰「破戒,你昨晚干什麼去了?」

破戒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小札,再面無表情的轉過臉,絲毫不在意小札眼中的關心,默默地走到一旁,洗漱。

小札見破戒不理他,單手撐著下巴,想想,自己昨晚沒做什麼事啊。自己這麼招人喜歡,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嗯,肯定是破戒自己遇到什麼麻煩了。

「破戒,你昨晚干什麼去了,和我說說唄。」小札下了床,隨意地將衣服往身上一套,屁顛屁顛的跑到破戒身邊,追問。

破戒不愧是跟著智空大師出來的,心性不是一般的好。小札一直在一旁嘰嘰喳喳地重復問他同一個問題,他都能做到不怒不火。

終于,在快要出門的時候,破戒回頭面無表情的對小札雙手合十地點了點頭,道︰「阿彌陀佛,施主需要靜心了。」語畢,一甩長袖,開門,出去。

「靜心?我為什麼要靜心?喂,破戒,等等我,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小札低頭輕聲地自言自語幾句,忽而抬起頭,便追著破戒而去。

眾人從各自的房內出來,阿佑拿著在飯館買回的早餐,看見破戒狼狽不堪的模樣,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得真是驚天動地,前俯後仰的,差點笑背了過去。

破戒依舊面無表情,手中轉動著念珠,嘴里不停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阿佑那笑聲里有劫後余生的慶幸,也有幸災樂禍的無恥。破戒無視之。

「破戒,你這是怎麼了?」憐清剛出得房門,便听到阿佑這無恥的大笑,瞪了阿佑一眼,俯身問破戒。

「清姐姐……」破戒正欲解釋,便傳來小札獅子吼般的聲音︰「破戒,你給我說清楚,什麼意思啊。」

眾人被這聲音吸引,朝聲源看去,便瞧見小札衣冠不整氣喘吁吁的向這邊跑來,那臉上隱隱有些紅暈。

憐清看了看破戒,又看了看小札,極力的忍住笑,道︰「你們昨晚做什麼了?」

「哈哈哈啊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阿佑這時已經笑得直不了腰了,將早餐朝院子的石桌上一放,道︰「小札睡相不雅,又是踢被子,又是打人,還說夢話呢。」

破戒眼楮猛然睜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見阿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松了口氣,又面無表情的看著小札。

「我說阿佑那段時間怎麼整日鼻青臉腫的,還想著是不是踫到什麼不干淨的東西,原是這麼一回事兒,哈哈。」慕容在一旁一副了然的樣子,微微皺眉,點頭道。

小札偏頭一臉迷茫地看著阿佑,而後又轉頭看向破戒,破戒偏頭,不看小札,默認。

「哇,嗚嗚嗚嗚,你們都欺負小札,你們都是壞人,小札這麼可愛的小孩子怎麼會踢被子,怎麼會打人,怎麼會講夢話嘛,嗚嗚嗚嗚嗚,破戒也是壞人,和他們一起欺負小札。」又是一番梨花帶雨的哭訴,眾人習慣後,相互對視,忽而都哈哈大笑起來,破戒卻是不解地看向小札。

插曲過去,眾人草草的吃了頓早餐,便準備上路了。

門外共有三輛馬車,無恆與慕容外加兩個小孩一輛,憐清昨日听楚殘蕭講過,武林大會半月後在樂陽城舉行,無恆要先去樂陽城打點,在這小鎮停留是慕容的意思,想見見憐清。

阿佑則與楚殘蕭與憐清一輛,他們將少婦送到柒霧城的何府。少婦與那日憐清救下來的車夫阿三一道。

無恆因著時間倉促,要趕著去樂陽城,車速便快了阿佑他們許多,阿佑這邊要照顧到少婦的情況,仍然是龜速前進。

路上,憐清與楚殘蕭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幫楚殘蕭換藥,打理傷口,有憐清在一旁,楚殘蕭的傷愈合的十分迅速。

這小鎮離柒霧城果然不遠,剛過晌午,馬車便進了城。

一進城便能听見喧嘩的吆喝聲,路上,楚殘蕭與她講過,柒霧城是個中等偏大的城,經濟繁榮,秩序井然。憐清掀開車窗的布簾,一看,果然不錯。

縱使才剛過晌午,人流還是非常多。那些個小商販臉上都掛著濃濃的笑意。

馬車在青石板鋪就的寬敞大路上龜速行了約模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目的地。

憐清下了馬車,一眼看去,這是個建構恢弘的宅第,馬車停靠的路邊與那府邸還有百來米的距離。宅邸前端坐兩石頭雄獅,張牙舞爪,威風凜凜,神態甚是威猛,栩栩如生,膽小點兒的看著生畏,不敢上前。大宅的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門頂的匾額上寫著「何府」兩個金漆大字。那大門前,站著四個腰板筆直,勁裝裹身的漢子,各個都滿臉的彪悍,自有一股江湖的英焊之氣。

後面一輛馬車上的少婦也下了車,眼中淚光閃閃,眼中有心酸也有期待。憐清見此,輕聲嘆了口氣,走過去,扶了那少婦一把。

手搭在少婦的脈搏處,還好,胎兒很安穩。楚殘蕭此時也出了馬車,臉上仍是昨日的那個假面。

憐清今日依舊是白色中衣加紫紗,飄逸的長發盡數披在肩上,額前一點紫玉墜飾,陽光下,整個人如同夢中的精靈,如夢如幻。微風拂過,花香四溢。那調皮的風兒將憐清耳際的一縷頭發吹到了額前,遮住了視線。

楚殘蕭走近,伸手將那一縷發絲掛在憐清的而後,動作嫻熟而自然,憐清回頭對楚殘蕭一笑,楚殘蕭模模憐清的頭,道︰「走吧!」

那少婦一臉的艷羨,這兩人的互動是她與夫君從未有過的。一舉一動都含著深情。

「阿三,你且在此等候。」憐清回頭吩咐了那車夫一句,又向楚殘蕭要了些碎銀子扔給阿三道︰「若是餓著了,讓人給你買些吃食填肚子。」

「哎哎,謝謝小姐,謝謝小姐。」阿三接了錢,一個勁地朝憐清點頭稱謝,嘴角都快咧到耳邊了。

太陽有些刺眼,楚殘蕭站在兩人的右側,擋住了些陽光,憐清這才睜大眼楮看著前路。

那少婦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想來是有些緊張和不安。憐清拍拍那少婦的手道︰「剛給你把了脈,脈象很穩定,別擔心。」

那少婦聞言,轉頭看著憐清,眼中感情很是復雜,道︰「謝謝清姑娘了,我這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踫到了清姑娘這樣的好人。」

「客氣了,回府後自己小心吧。」憐清沒看那少婦,反而看著那府邸門口。按理說,他們何府的少夫人失蹤了,而且是懷著何家嫡長孫的少夫人,不說會雞犬不寧,可也不至于這麼平和安靜。

「此事,只有何府中的幾人知道。」楚殘蕭像是明白憐清心中所想,沒有看憐清。

憐清眼楮一睜,明了。

那少婦略帶疑惑的看著憐清與楚殘蕭,她心中有些猜測憐清與楚殘蕭不是普通人,可是,這畢竟是人家的事,而且,憐清還是她的恩人,所以,他們的對話,她也就听听,從不發表言論,也從不舉手提問。

距離那恢弘府邸還有五十來步的時候,門口的四個漢字突然彎身朝門里鞠了一躬,隨後,那朱漆大門中走出一個寶藍色衣衫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約莫二十來歲,頭發微微束起,用玉帶纏著,沒有江湖的瀟灑快意,通身的書生氣息。

皮膚女敕白,臉色卻不好,眼中滿是憂郁,有些無神。出得大門,問了一旁站著的漢子什麼話,那漢子回了句什麼,那男子眉頭皺了皺,便欲進門。

憐清扶著的少婦身上抖得厲害,很是激動,「書平。」那少婦朝門口的男子喊了聲,聲音很是柔弱,滿含深情,帶著顫音,憐清听著都覺得憐惜。

門口的男子,左腳正要跨進大門,听到這麼一聲叫喚,又將腳收了回來,慢慢轉過身。

「書平。」那少婦又喚了聲,這次有些喜極而泣。

那男子似乎終于確認這聲音是真的,眼前的人也是真的,眼楮亮光一閃,腳步有些不穩地朝憐清他們的方向跑來,「聘婷。」

在那男子快靠近的時候,憐清很自覺的退到了一邊,與楚殘蕭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另一邊。

待那兩人卿卿我我,噓寒問暖過後,少婦才向那名叫書平的男子介紹憐清與楚殘蕭。

那夫妻兩互相看了眼,當頭朝憐清與楚殘蕭跪了下去,那男子扣了幾個響頭,道︰「書平叩謝二位的大恩。」

憐清看了眼四周,見沒什麼人,這才放下心來。虛手一抬,淡笑道︰「起身吧,跪著對孩子不好。」

那男子將少婦扶起後,對憐清與楚殘蕭施了一禮,「若是二位不嫌棄,在寒舍住幾日,我們金槍何家定將二位當上賓。」

「不了,我們……」楚殘蕭看了眼憐清,皺了皺眉,道︰「兄妹二人要趕往樂陽城。」

何書平听言,眉眼一笑,道︰「二位恩人可是去參加武林大會,還為請教二位來自何門何派,尊姓大名。」

「我兄妹二人只是去湊個熱鬧,無門無派。在下蕭楚,家妹蕭清。」楚殘蕭朝那何書平點點頭,自我介紹。

「哈哈,那正好,家父過些時日便也要前往樂陽城參加武林大會,屆時,蕭兄與蕭姑娘可與家父一同前去,有蕭家護著,二位路上可免去不少麻煩。」何書平看著是一屆書生,對江湖之事卻也知道不少。

楚殘蕭與憐清對視一眼,而後,略有歉意地對那男子說道︰「如此,便叨擾貴府了。」

「何來叨擾,恩人肯入住寒舍,是在下的福氣。」那男子說著客套的話,然後,對著憐清與楚殘蕭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方進得府內,那男子便讓小廝去通報何老爺子,又讓另外的小廝準備兩間廂房,喚來三兩個丫鬟,扶著少婦休息去了。看來,這男子在何府內還是個說得上話的角色,本以為就算這人是何府的大少爺,可是一向以武林世家自稱的何府出了個喜歡書畫的文人,必定是不受重用的。卻不想,事實卻是相反。

憐清不動聲色在一旁默默打量著。這府邸種了許多樹,不愧是百年來的武林世家,積累的財富想來也有不少,府內的匾額上都是金漆的大字,一路走過,總有那麼兩三個人在一旁耍刀弄劍的。

十八般武器都放在武器架上,不愧是金槍何家,這些武器中,數目種類最多的便是槍了。九曲十八彎後,憐清與楚殘蕭終于被帶進了客房。

整個下午,憐清都在房內睡覺,楚殘蕭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沒來吵她。中途,那男子派人過來傳話,說是,明日一早何府眾人會來當面致謝。憐清听言,聳聳肩,大戶人家就喜歡搞排場。

用過晚膳,憐清打算去看看那少婦,雖說感情不深,可怎麼說也算是驢友了,畢竟同行了好幾日。

鬼魅的身形在何府上方四處亂竄,終于在一間院子上方停了下來。正準備從屋頂下去,卻听見房內傳來爭吵的聲音。憐清眉眼一挑,俯身听了幾句。她不喜歡听牆角,不喜歡听牆角,她不是個喜歡听牆角的人啊,這是無意的,純屬意外。

「你這個賤人,怎麼還沒死。」這聲音憐清沒听過,不是那少婦的,聲音听著還不錯,只是這話,嘖嘖,憐清搖搖頭,這女人太狠了。雖說女人不狠,地位不穩,可若是狠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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