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嗎?小丫頭?」
那道沙沙啞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從牆體周圍的喇叭上送進了大廳,這種地獄里來的聲音,黑漆漆的,非常慎人。
認識他麼?
顫抖的擦去了唇邊的血漬,白薇薇再次把目光攏在了椅子上男人蒼白的臉頰上,那張淡漠如山水畫的俊臉,毫無血色,甚至,還有些青紫的痕跡,長長密密的眼睫毛在鼻翼兩側投下了完美的影子,卻一動不動,他沉靜得可怕,甚至都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在呼吸……他現在脆弱的似乎隨時都要死去,是那麼惹人疼惜……
認識他麼?
她怎麼會不認識他?
雖然再聚就三五天時間,但她分明認識他好久了呀,甚至,他們已經有了兩次耳鬢廝磨深情纏綿的經歷,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啊……
羽航……
羽航……
心中暗暗的呼喚著,下唇被潔白的貝齒咬出了血絲。
白薇薇身子嚴重的顫抖了幾下,美麗的瞳仁中全都是那血粼粼的長影。
梁羽航依舊垂眸昏睡著,一定是經過拼死抵抗了,身體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潛力耗盡,眼下,是累極了疼極了才暫時麻痹一下的吧?
白薇薇伸長了脖子努力的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她蹙著眉狠狠的揪著自己的胸口,仿佛一個松懈她就會氣閉了一樣。
心髒底部似乎是悄悄破了一個小口子,所有的熱流動迅速的從那個小口子里竄出,帶著刻骨銘心的灼痛感……怎麼會這麼難受這麼痛?
她臉色蒼白極了,一步一步朝著座椅上血泊之中的男人靠近,顫抖的小手緩緩伸向男人額前的碎發……多想多想,就在此時替他拂去臉上的血漬;多想多想,就在此地好好的用自己滾燙的身體溫暖他冰冷的軀體;多想多想……
刷!
在臨近男人臉頰的最後一寸,白薇薇突然屈起手指飛速的收回了手,然後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用近乎于歡愉的聲音淺笑著︰「哦,嚇死我了,好險好險啊,我還以為是我老公呢,幸好不是……」
對不起了羽航,現在還不能去抱他。
JN的人一直在找中國風頭最勁的翼風團的最高領導人,找到了梁羽航,就等于掌控了半個中國的軍事機密,他們會殘忍的想盡辦法去撬開他的嘴,然後讓他背負千秋萬世的罵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雖然不知道梁羽航到底是怎麼落入了敵手,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JN目前還不知道他的真是身份。
這幫蠢豬,居然不知道眼下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戰士就是陸軍少將梁羽航。
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梁羽航的肩膀,肩章果然不在了,所以敵人才不知道他的軍餃,也正因為如此,他至少現在還活著。
絕對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她說謊了。
暗處,那道聲音愣住了,然後詫異的問道︰「你不認識他?」
白薇薇垂下了手看不都不再看梁羽航一眼,仿佛這個男人的生死完全與他無關似的,她若無其事的聳了聳肩,風輕雲淡︰「切,不過是一個小戰士,我怎麼會認識呢?我老公可厲害了呃,是個連長呢,手底下管著兩百多個人呢……」
心里在流血,表面上卻還要裝出喜悅的樣子。
心有多痛,臉上就有多愉快。
「哦?小丫頭,你少跟我玩花樣,這個男人的意志不是一般的堅強,我斷定他不是一般的人,識相的快點說出來,他到底是誰?」
那道經過處理的沙啞聲音明顯不耐煩了,他越是急躁,就說明他越是沒有辦法。
白薇薇暗自吐了口氣,幸虧梁羽航沒有暴露身份,不然她一定會悔恨終身,因為她時刻沒有忘記自己進入芒刺的使命,保護他的安全!
況且……
臉上笑意不減,瞳孔中卻露著茫然和絕望,況且不管怎樣,他是她的老公。
盡管她心里清楚兩人的關系絕不會就是這樣,但是,畢竟白紙黑字,他是她的老公,哪怕只有一天,也是!
她絕不會讓梁羽航在她眼前死去,絕不!
佯裝認真回憶的樣子,她撓了撓後脖頸子,聲音有些猶疑不定,好像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她干脆又大大方方的轉身走向梁羽航,大眼楮眨巴眨巴認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被你這麼一說,倒真是有些面熟呢,暈倒,這不是伙房里的小郭嗎?他才剛進部隊三天,你們是怎麼抓到他的?還有沒有人性啊,這麼帥氣的小伙子都打?」
暴怒了,真戲假作,她很好的把握著尺度,對著頭頂高強度的光源,抬著下巴挑著眉毛,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兩手叉腰,潑辣難馴。
「伙房里的?」
沙啞的聲音顯得非常失望,良久,突然一聲厲喝︰「給我把另外一個丫頭也帶進來,我實在很難相信一個伙房的小兵竟然也會有這麼堅強的意志力,所有的刑具都給他上了一遍,他硬是一個字都不說,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是一般的士兵,他一定是個身份特殊的人物!」
白薇薇臉刷的更加灰白,幸虧臉上有炮灰污垢,暫時掩飾了一下慌亂的神色。
這時候,景微瀾從暗處徐徐走到了光暈之中,她先是大眼楮眨巴眨巴看了看白薇薇,然後又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了椅子上昏迷的梁羽航。
「啊!」
只一眼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吃驚的叫出聲音來。
白薇薇的心已經提高到嗓子眼兒了,瞠目結舌的盯著景微瀾,就怕她會說出什麼來。
「小姑娘,你認識這個男人是不是?乖乖的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他是不是陸軍少將梁羽航?」
暗處,那道沙啞的聲音開始柔和了下來,用著近乎于蠱惑的語氣詢問著景微瀾。
白薇薇急得要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暗示景微瀾不要上當,無奈之中,她突然捂著自己的肚子「哎呦」一聲,然後整個人都蹲了下去。
「啊,薇薇姐姐,你怎麼了啦?」
果然,景微瀾大驚失色也連忙蹲子去扶她,手與手相交疊的瞬間,白薇薇狠狠的捏了她一把。
兩人陸續直起了身子,景微瀾愣愣的盯了她半晌,臉上一陣青紅交替,然後結結巴巴的指著她的鼻子︰「你……你不會是胃病又犯了吧?」
白薇薇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如此失態這是真的,她是真要急瘋了,狠狠的吞咽了一下,她勉強微笑一下︰「沒事,我沒事。」
然後,她用一種哀求、期待的目光看著景微瀾。
景微瀾愣住了,大眼里復雜的神色交替閃爍,最後,標志性的嘟起了小嘴,然後過來就跟她推拉起來︰「薇薇姐姐你壞死了,一有危險就不管我了,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好可怕,這男人是誰呀,怎麼一身是血的,我都被嚇壞了。」
噓。
白薇薇緩緩地垂下了眼眸,那個小人精兒,果真明白了她的暗示,心底兀地一松,好像一個溺水的人突然趴在了木板上,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哦?小姑娘,話可不要說的太快了,你也不認識這個男人?要看仔細哦,他可是你的首長呢。」
刷刷刷!
大廳里的燈突然全部都亮了,一下子燈火輝煌照如白晝。
—
白薇薇和景微瀾對著突如其來的強光非常不適應,紛紛用手背擋住自己的眼楮皺著眉頭,兩人背靠背緊緊支撐著對方。
高強度的光照下,所有的神態所有的遮掩都將被無限的放大。
牆壁四周,挺立著十幾名端著狙擊步槍的雇佣兵,一個一個將槍頭對準了她倆的小身子。
「好吧,把那個人帶下去。」
身側,突然再次響起了那道沙啞的聲音。
白薇薇和景微瀾大驚,猛一轉頭,黑色方桌後面,靜靜坐著一個男人,身材高大,頭戴黑色面罩。
兩個雇佣兵踏著鐵靴走過來把梁羽航架走了,沿途,一路的斑駁血跡。
白薇薇快心疼死了,褲管中的兩條腿瑟瑟發抖,她不敢看那張讓她愛恨交織的臉孔,她怕只要多看一眼就會被認出破綻。
明麗的眸子勇敢的直視戴黑色面罩的人,他的桌前放著一個變聲器,很顯然,他不願意讓她們听到他真正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毀滅了我們的訓練基地?你抓我們來干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月兌口而出,毫無懼色。
必須想想辦法轉移對方的視線,如果一味的糾纏在梁羽航身上,難保不露出馬腳,還是反被動為主動吧。
嗤……
面罩人低頭一陣悶笑,然後突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嚓!桌子裂成了兩半,上面的茶杯也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沒有了變聲器,他依舊是沙啞著嗓子陰冷的笑道︰「不愧是翼風團的女兵,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夠膽識!很可惜,你們馬上就要見閻王去了,來人,給我上刑!」
立即有兩個威猛凶惡的雇佣兵沖了上來,然後七手八腳的將白薇薇和景微瀾按在電椅上綁好。
景微瀾憤怒的尖叫起來︰「干什麼?你們敢動我,我老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都給我住手,放開我放開我,啊!」
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哪里掙得過哪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白薇薇和景微瀾背靠著背,身子一動也動不了,就連腦袋上都被用透明膠帶固定上了各種顏色的電源線。
面罩人冷笑著走到了二人身前,手里拿著一個狹長的遙控器。
白薇薇死死的瞪著那個遙控器,害怕的直發抖,她不是神,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雖然勇敢,卻也有對生的渴望死亡的懼怕。
電椅,重在一個「電」字,電流通過人體是會產生熱量,並把人體組織燒壞。
這種殘忍的器具,國內已經很少見了,我們中國人恨一個人,通常是希望對方被凌遲處死,而外國人憎恨一個人,則渴望對方坐電椅。
剛剛她還在懷疑這幫歹徒到底真的是不是JN的人,因為周邊的雇佣兵清一色全是中國人,並沒有傳中的各個國籍的,但是眼下,電椅都搬出來了,這明顯是國外的作法。
如此看來,對方必是JN無疑了。
JN的手段,她也是有耳聞的,殺人不眨眼,為了錢財可以做任何事情,並且手下從無活口……
大眼驚恐的盯著那兩只將會終結她和景微瀾生命的遙控器,牙齒抖得直打架,「咯咯咯……咯咯咯」……
「怎麼樣?怕了嗎?」
面罩人俯身與白薇薇鼻子對鼻子,甚至他還伸出一只手勾著她的小下巴,溫柔的勸道︰「只要你告訴我,剛剛的那個男人就是翼風團的最高指揮官梁羽航,我就放了你們兩個。怎麼樣?一人換兩人,這個買賣可是劃算的很……」
白薇薇冷著臉沒有回答,額頭和鬢角直冒冷汗,一滴滴的,掉在地上,砸成了無數的小塵埃。
面罩人冷冷笑了兩聲,又轉到景微瀾那邊,聲音帶著一絲蠱惑︰「怎麼樣?她不說你說,然後我放你出去。」
景微瀾害怕的大哭,亂踢著小細腿兒︰「壞蛋,你們都是瘋子,我老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就等死好了……」
「嘖嘖嘖嘖……」
面罩人直搖頭惋惜,然後晃蕩著身子後退了一步,高舉遙控器,看了看白薇薇,又看了看景微瀾,大手輕輕一按,電流接通。
噹!
強大的電流瞬間襲透了全身……
白薇薇的腦袋突然猛一記撞在了身後的靠背上,她感到腦子里和左腿里燒得厲害,就連肚子上的皮帶都好像著了火一般,眼前藍色、玫瑰色、綠色的電流跑來跑去。
這種感覺只能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生不如死!
「嘖嘖嘖……怎樣啊,滋味不好受吧?我告訴你們,安培表上的數據顯示,現在才是5安培,很低檔呢……不知道待會兒調到15安培會怎麼樣?」
面罩人非常得意,一對放著炯炯目光的眼楮都突出了眼罩之外。
他夸張的向後揮了揮手做了一個爆炸的姿勢︰「轟!」
恐嚇之意溢于言表。
斷了電源,白薇薇這才虛弱的清醒了過來,猛然的,向前吐了一大口血。並且,鼻頭也一熱,緩緩流下兩串鼻血……
媽的,才5安培麼?
怎麼她感到都快喪失膀胱能力,挺不住要尿褲子了?
天殺的,自從那地方被梁羽航動過之後,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走路不自在不說,火燒火燎的疼。
虛弱的喘著氣,小臉兒上卻依舊堅定。
她目光灼灼的盯著那個面罩人,吞咽了一下才艱難的說出話來︰「才5安培嗎?真是不過癮,你干脆整到100安培電死我吧,我不認識那個男人就是不認識,你電死我我也不認識!」
堂堂師長白子昌的女兒是有種的!
父親是犧牲在戰場上的,她也絕對不會做孬種出賣自己的首長苟且偷生!
況且,那個還是她愛的男人。
長長卷卷的睫毛閃了閃,她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
愛?她愛了嗎?
身後,景微瀾卻並沒有任何響動,怕是早就已經昏死過去了。
這時候大門口突然又走進一個黑衣雇佣兵,那人在面罩人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面罩人的眼楮里突然綻放出奪目的光芒,似乎是事情有了很大的進展。
「哦?果真是這樣的。」
他得意的看了白薇薇一眼,然後把電椅的遙控器扔到一邊。
「把她們兩個放下來。」
他陰森的命令著。
白薇薇懵了,事情絕對不會是這麼簡單,殘酷的敵人是不會輕易罷手放過她們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又出了錯?
心底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茫然的看著身邊臉色同樣灰白的景微瀾,小手模上了她白女敕的臉頰︰「小景,你還好麼?堅持一下,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景微瀾抱著她癱坐在地上,無聲的用萌萌的眼神看著她。
—
「有人來救?」
面罩人冷冷的反問了一句,然後突然身子向後仰猙獰的大笑起來,放肆的聲音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灰塵,整個大廳更像是個人間地獄。
白薇薇和景微瀾就好比兩只待宰的羔羊。
「薇薇姐姐,我害怕。」
景微瀾又把白薇薇摟緊了一些,一個嬌嬌女,從來就沒有受過風雨,一下子就讓她看見了最可怕的夢魘,她實在有些把持不住了。
「別怕,會好的。」
白薇薇咬著牙,她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腦子都是那路燈下斜斜依靠著牆壁的長影,發絲根根梳在腦後,冷酷俊美。
梁羽航,你要好好的活著!
拳頭緊了緊。
笑罷,面罩人猛然一收,然後邪佞陰鷙的命令︰「給我把梁羽航帶上來!」
梁羽航?
白薇薇和景微瀾大驚失色的互看了一眼。
心「咚」的一下子,好像巨錘砸在了悶鼓上,悶悶痛痛,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
難道,他暴露了?
這不可能,除非有人出賣了他!
心底突然一陣脹痛,她猛地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是了解自己的,就算是死,她也會跟江姐一樣咬著牙關,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首長。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一副沒正經兒的樣子,但是要真是認真起來,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她愛自己的祖國,也愛自己的首長!
一個國家,要是培養出一個少將,要花費多大的人力物力,絕對不能白白就讓他犧牲了!
更何況,她欠他一槍,就欠了他一生!
至于身邊的景微瀾,她也有信心。
那個小女孩看上去文文弱弱萌萌可愛的,但是軍花的稱號絕非浪得虛名,由下棋一事便可判斷出,她絕對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虎父無犬女,畢竟,她的父親是景颯少將,她就算是死也不會辱沒了父親的威名吧?
再說,梁羽航不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情哥哥嗎?
她要是真出賣了梁羽航就不是人!
還有,基地出事前和被俘虜後,兩人幾乎形影不離的患難與共,她就算是想出賣梁羽航,也沒有機會啊!
不是她!
她和自己都不會出賣梁羽航!
但是……
身子猛烈的顫抖起來,那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絕望和懼怕。
被俘虜的不只是她和景微瀾兩個人啊,還有幾十名芒刺的成員,包括了虎澈校官,程亮學長,莫干西李子豪,還有……薄西亞……
誰能夠保證這些人誰都能夠誰都願意抗下嚴刑拷打不說出梁羽航的身份?
來自翼風團的「芒刺」戰士她有信心,虎澈更是沒問題,但是Z大剛進來的兩個學長呢?亦正亦邪心思莫測的薄西亞呢?
這三個人都是沒經過訓練的學生,天之驕子細皮女敕頭,他們會守口如瓶嗎?
下牙齒又開始抖動了起來,比剛才坐電椅更為強烈,「咯咯咯……咯咯咯」……頭腦昏昏沉沉,一個沉悶的聲音不斷的在腦中低低的嘶吼,「不要……不要……不是他……不是他」……
與此同時,景微瀾也是一陣驚栗,兩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白薇薇努力沉穩下來,輕輕的朝景微瀾搖了搖頭,無聲的暗示她要鎮定,這一定是敵人的詭計,就在剛才敵人還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一定是在使詐!
雖然,她自己都沒把握,但是,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露出任何破綻給對方。
門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兩個面無表情的雇佣兵拖著一個血淋淋的男人走了進來。
那個人臉朝著地面,垂著腦袋,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和喊叫,似乎死了一樣的,任由別人隨意的拖扯著。
被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哼都沒哼一聲,寂靜無聲的趴伏著,身後,一串長長的血印。
天!
白薇薇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失控的搖晃了一子,慌亂錯愕又帶著痛入骨髓的眼神看著景微瀾。
是他!
不肖辨認,那頎長的身子,那完美的側臉,梁羽航啊。
他竟然又被提到了這里,估計在劫難逃!
景微瀾也凝眉看著她,兩個女孩子對望一眼,心照不宣。
至少到現在為止,景微瀾已經把她看了個清清楚楚,模了個透!
對面這個美麗的薇薇姐姐果然是隱瞞了她,那對幾乎要溢出血絲的明眸,無不在宣告了她對梁羽航的用情。
沒有愛,哪里來的痛?
她愛梁羽航,她愛她的羽航哥哥!
如果大家都能夠活下去,那麼薇薇一定是她最大的情敵!
小嘴嘟了起來,她用擔心的無辜的眼神回望著白薇薇,神色復雜。
情急中的白薇薇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景微瀾面前的失態,當然,就是她意識到了也改變不了,梁羽航身負重傷危在旦夕,她早就忘了一切。
殘存的理智讓她不要輕舉妄動,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壞了大事,白薇薇松了景微瀾的手暗暗的掐著自己的大腿……白薇薇……要堅強,這也許是敵人的計策……他們並不知道他就是梁羽航,不知道……你不要哭,不要動,就當做不認識他……愛他,就不要去關心他……
指甲透過褲子狠狠的陷入了大腿兩側,皮肉破裂,大量的血漬印了出來,斑斑駁駁……她卻渾然不覺,依舊死死的摳著,猛烈的刺痛會讓她神智更清醒。
靜下來,她一定要靜下來。
穩了穩心神,她再次與景微瀾暗暗死死的握著小手,一句話沒說,只是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
面罩人冷笑著看著兩個顫抖的女孩子一眼,然後做了一個手勢。
半空突然垂下了一副鐐銬,雇佣兵麻利的把梁羽航拽起來並且把他的雙手固定在了鐐銬上。
梁羽航依舊死死的闔著眼眸,身子搖搖晃晃的,一身的皮開肉綻,在某人眼里分外刺眼。
白薇薇快心疼死了,她異常的憎恨自己,巴不得被架在那里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他肩上還有著槍傷啊,本就虛弱的人,還受了這麼重的刑罰……
冷笑了兩聲,她扭頭沖著面罩人抬高了下巴︰「你們實在是沒別的本事了麼?連一個芝麻小戰士都不放過,實在是變態沒人性!有種的把他放下來,這世界上那麼多的壞人,你們去抓啊去殺啊,對著一個無辜的人耍什麼婬威?」
你媽了個逼的,老娘要是今天能活著出去,一定放狗咬死你!
亦真亦假,她赤紅著眼楮怒視著對方。
面罩人顯然心情很愉悅,他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打她,接過一個細細的皮鞭,一指鐵鏈下的梁羽航,沙啞著聲音︰「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跟老子裝嗎?」
白薇薇不動聲色的听他繼續說著︰「陸軍少將梁羽航,二十五周歲,中國國籍北京人,父親梁博,中央軍委委員,暗中也開創了赫赫有名的梁氏集團,壟斷了中國的半壁江山……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資料夠不夠詳細?」
見白薇薇和景微瀾慘著臉沒有回答,面罩人非常享受,在她們面前來回踱著步子,繼續用鞭子頭點著梁羽航的胸膛。
「他十五歲的時候便被中央秘密送到國外進行一系列的培訓,是**一直培養的接班人,也是中國陸軍的一張王牌後備力量。三年之後學成回國便直接破格晉升為陸軍上校,很快又被任命為陸軍大校,三年前,由于旗下的翼風團屢建奇功,他又被提拔為中國最年輕的陸軍上將!別人一輩子都走不完的路,他短時間之內就迅速達到了一個制高點!我說對了麼兩位小妹妹?呵呵,是不是我比你們還要了解他?你們還打算隱瞞我嗎?嗯?」
聲音急轉直下突然冷厲,皮鞭一下子杵在了白薇薇下巴上,強迫白薇薇抬頭看他。
幾乎是獰笑著從唇縫里擠出了幾個字︰「尤其是你,演技不錯啊,臭丫頭!」
糟糕!
此時的心情,不能說是絕望,心髒已經碎成了無數的碎塊,噴涌的熱血用手怎麼都捧不住,整個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再死再活再活再死!
梁羽航的身份還是被識穿了!
他,將生不如死!
敵人絕對會用一萬種辦法撬開他的嘴,逼他說出驚天的國家機密
—
既成事實,反倒是不怕了。
白薇薇不屈的直視那對彈出了黑眼罩的眼楮,總覺得這個人她在哪里見過,但是又真的想不起來。
心底拔涼拔涼的,梁羽航是必死了,並且,一起死的可能還有她,還有景微瀾……
臉上除了冷笑還是冷笑。
如果要死,那就死吧!
黃泉路上,有羽航哥哥的陪伴,想必也不會寂寞!
但是,對面這個罪魁禍首,他必須也一起跟著下地獄!
頭一扭身子靈活的一移動,小手飛速的抓向面罩人的咽喉,但是對方的動作比她還快,鬼魅一樣的撤了兩步讓她撲了個空。
他立定之後,神色更為猙獰,就連聲音都猶如十八層閻羅殿傳過來的。
「臭丫頭!我就知道你不老實,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高舉著皮鞭反手就狠狠抽了梁羽航一記,直抽得梁羽航張口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然後終于奄奄一息的半張了眼眸。
「首長!」
「羽航哥哥!」
白薇薇和景微瀾同時尖叫起來,四個雇佣兵死死的控制著不讓她倆上前。
梁羽航身子晃了晃,又是兩大口鮮血,他虛弱的不得了,唇角動了動,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
一對清澈的眸子變得暗淡無光。
「說!你們翼風團的‘芒刺’特別行動小組到底是干什麼的?有多少人?什麼時候行動?你說不說?不說我就打死他!」
面罩人凶狠邪惡的用鞭子指著白薇薇,他似乎狂性大發變態了一樣,不等白薇薇回答,又是連著三鞭子抽向梁羽航。
一記一記,一記比一記狠,一記比一記用力。
「你說不說?到底你們‘芒刺’小組的真正基地在哪里?說!快說!」
鞭子熱吻過的身體,皮開肉綻鮮血淋灕,見者觸目驚心。
景微瀾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看,她轉過身子痛哭起來。
白薇薇呆住了,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疼,眼里迅速的蒙上一層水霧然後千行淚便急急落下。
迷離的視線中,梁羽航還沒來得及說任何的話語便又昏死過去。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而她,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是,他在她死之前,絕對不能先死!
不然,她將會陷入到一個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萬劫不復的境地!
汩汩的岩漿就要噴涌而發了一般。
「不!給我住手!」
她終于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聲,然後一把將面罩人推開撲到了梁羽航身前。
踮起腳尖,在那張干澀開裂的薄唇上一吻,她舌忝著他的唇瓣,摩挲著他的牙齒,拼命的吮吸著他的口中的腥甜;她撫模著他的頭發撫模著他的臉,顫抖冰涼的小手撫模過他全身的每一處傷口……
有雇佣兵要上前阻止,被面罩人舉鞭給制止了。
景微瀾也回過頭來,神色復雜看了面罩人一眼,靜靜的流著眼淚,然後又轉頭愣愣的看著那對浴血鴛鴦。
白薇薇不管不顧,小手環抱著男人的腰肢,絕望的吻著,她從來沒有吻過別人,她也從來沒有主動吻過他,甚至,她從來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他背負的壓力,她現在都能一一體會,第一次,她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一個人。
愛一個人,原來是這麼痛。
她原諒他了,就在這深深的一吻之中,就在彼此都要死了的時候。
終于,她的唇離開了他的唇。
她緊緊的貼著他的側臉,在他耳邊自嘲一笑,喃喃低語︰「羽航哥哥,兜兜轉轉,我還是愛上了你,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全都听你的,再也不戲弄你,再也不听信別人的來坑害你。小時候的事情,咱們一筆勾銷兩清了,我不怪你,我原諒你了,你听見了嗎?我知道你能听見的對不對?不要著急,你的心,我也都懂,說不出話來就不要急著說,留著力氣好好的活下去。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你要是死了,還有誰會來愛我心疼我?」
面罩人顯然是沒了耐心,一把扯過她的胳膊往後拖。
白薇薇用盡全身的力氣掙開束縛,石破天驚的大喝著說︰「放了他,芒刺行動小組的機密我都知道!給我點時間,我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
面罩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景微瀾愣住了,又看了看渾身是血的梁羽航,皺了皺眉,咬著下唇沒吱聲。
白薇薇真的會為了梁羽航而出賣自己的組織做一個可恥的叛徒嗎?
她會嗎?
羽航哥哥在她心里真的已經這麼重了嗎?
小手無措的絞著自己的衣角,她的臉色更加灰白。
嗤……
面罩人一陣冷笑,狠狠一把將白薇薇扔在地上,大手一揮,將鞭子交給了一個雇佣兵,那個雇佣兵對著梁羽航高舉皮鞭,隨時都要下死力打死他的樣子,血腥的屠戮一觸即發!
「這個小姑娘,我欽佩你對愛情的忠貞,但是,你已經沒有時間了,老子沒空和你再兜圈子了,我數十個數,十個數之內你要是不說,老子就直接打死他,然後再殺了所有的人!」
考慮你媽個頭!
要說就快點,劊子手是從來不會同情弱者給對方任何機會的!
面罩人眼中都是冷冷的陰鷙。
那刻意掩藏的聲音更加沙啞陰森,猶如魔咒。
「十、九、八……」
白薇薇軟軟的癱在地上,目光呆滯的看著梁羽航完美的側臉,這個男人,平時都是高高在上萬眾矚目,走到哪里都會受到眾星捧月的待遇,然而在今天,卻似乎命運掌握在了她手里。
她知道,也許自己說了芒刺的秘密,殘忍的敵人依舊不會放過他,但是如果他不說,他立即就會被弄死在她眼前。
情何以堪?
那麼風華絕代的男子啊……
「六、五、四、……」
白薇薇淒涼的笑了笑,早在十二年前初見梁羽航的那個夏天,她絕想不到兩人竟會有這麼曖昧痴纏的一段緣分……
驕陽正旺的八月,北京,十二年前的一天傍晚。
高門大院中,千百盆金黃的波斯菊熱熱鬧鬧的擠滿了院子里。
這本不是菊花盛開的時節,只因為梁羽航的媽媽宋婉怡說了一句「我愛極那波斯菊的熱鬧」,梁博就想盡辦法請了國際上最高明的園藝師父在大棚里栽種了一大片,成功綻放了之後,又派專人運送到了家門口,並且,那個園藝師父日夜不停的照料以延長花期。
眼下,夕陽西下,菊花滿園,頎長的少年靜靜坐在花叢中的秋千上,垂眸看著手里的書。
一個黑乎乎的假小子悄悄靠了過來,髒兮兮的白色小短袖,灰色的小短褲,兩個小膝蓋都沾滿而來黑泥,小球鞋的腳尖都被頂出了一個大洞。
她局促的看了看手中的香蕉,然後撅起了肉頭頭的小嘴巴,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把香蕉往少年面前一伸︰「諾,羽航哥哥,你不要生氣了,咱們一起玩兒好不好?這個香蕉送給你……」
少年愣了愣,清澈犀利的眼眸只看了那香蕉一眼,便蹙起了眉峰。
小女孩撓了撓額頭,有些尷尬︰「我媽說了,我們寄人籬下的,不要去惹事,她叫我好好跟你玩兒,不要讓你不開心。」
「把空地還給我。」
少年悠閑的依靠在秋千椅上,並沒有去接那根香蕉,他將手里的冊子扔在一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審視著眼前鄉下來的小朋友。
「空地?」小女孩眼珠轉了轉嘻嘻一笑,然後露著大豁牙子擺了擺手,「那是梁叔叔送給我的,不能給你,最多你表現好我讓你進去玩一會兒好了。」
「不還?」
少年眉眼一厲,然後把薄唇湊到小女孩耳邊︰「白薇薇你給我听著,你這個土包子,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弄哭,然後自己拿著東西離開我家!」
「啊?」
小女孩愣住了,舉在空中的香蕉又收了回來,她一邊憤憤的看著少年,一邊飛快的剝著香蕉,然後長大了嘴巴一下子咬掉了半根。
因為嘴里含了東西,她鼓著腮幫子說話也嗚哩唔哩的︰「臭哥哥你听著,你是個大壞蛋,這根香蕉不給你了,我要吃掉你的香蕉!」
吃掉他的香蕉嗎?
少年已經十四五歲了,愣了愣,然後臉一紅,一臉壞壞的戳了一下小女孩的額頭︰「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不過你沒機會了!小不點,走遠點吧,走開走開……」
大手一推,小女孩一坐在地上,翻了花盆兒,灑了菊花。
少年冷笑一聲理也不理,繼續低頭看著手里的書。
小女孩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楮,然後不聲不響不哭不鬧的自己站起來,她無聲無息的來到秋千椅的後面,深呼吸了一口氣,猛地把椅子狠狠往前一推,扭頭就跑。
啪嘰!
猝不及防的少年從秋千椅子上跌落,整個人摔倒在了菊花的殘瓣上,開了花。
菊花殘,滿 傷……
小女孩賊笑著一回頭,就見少年用手背蹭著唇角朝她的方向觀看,神色復雜。
她沒有想那麼多,夕陽的光暈太過柔和,不可否認,羽航哥哥長得真的很漂亮,尤其是那對清澈的寒眸。
美則美矣,然則太壞!
齜牙一笑,做了個大鬼臉,她拍拍就跑了。
那一年,在她心中,他夏了夏天……
—
後來的後來,她無數次的遭到了梁羽航的圍追堵截,他每每都如魔魘一般出現在她面前,不把她整哭絕不走人。
她是真的懼了,誰都會想到眼下,她竟然會為了那個欺負了她千百次的少年而痛徹心扉?
自嘲一笑,羽航虐我千百遍,我待羽航如初戀。
真真是作孽!
她前世一定是欠了他的!
耳邊,面罩人的倒計時進入了最後三秒。
「三!二!一!到了!給我打!」
面罩人完全爆發了,大吼一聲,雇佣兵揚鞭就要抽。
「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別打他,你們誰都不許打他!」
白薇薇如夢初醒,再也抑制不住情緒徹底的崩潰了,所有的理智全都拋開,她瘋狂的站了起來去搶那個雇佣兵手里的鞭子,然後瞪著一對通紅的大眼楮怒視著面罩人,像個絕境中的小困獸,擺出一副誓死搏命的樣子。
一句服軟的話,她已經把自己打入到了十八層地獄。
白子昌的女兒,是個可恥的叛徒!
她不會原諒自己!
但是,她還有選擇嗎?
眼淚婆娑的轉過頭去看梁羽航蒼白的俊顏,他要是有幸能夠出去,也必不會原諒她這個出賣了「芒刺」的叛徒吧?
咬了咬牙,她暗暗握了握自己的拳心︰你若安好,我便不悔!
面罩人再次出言確定,帶著空前的成就感和雀躍︰「你真的肯招?」
白薇薇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我說!」
嘎!
脖頸子上突然被強大的電流一擊,她眼前一黑,軟軟的癱倒在梁羽航的腳邊。
接著,四面的雇佣兵一擁而上飛速的把梁羽航從鐐銬中放了下來,那個面罩人也是幾個正步走到梁羽航面前,一把摘了面罩,然後身子一立正,「啪」的敬了一個軍禮。
暴突眼,獅子鼻,不是別人,竟然是景颯軍長!
「報告首長,任務已經完成,經過測試,白薇薇同志不適合‘芒刺’特別行動小組的工作,她有致命的弱點和死穴,很有可能會出賣組織!報告完畢,請驗證!」
很久都沒有開口的景微瀾擦了擦眼淚,笑眯眯的沖了上來抱住了景颯,她嘟著小嘴委屈的說道︰「爸爸,我就知道是你,從你包圍基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你真壞,哪有父親給女兒上刑的?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你不知道麼?」
景颯眼楮柔和了下來,寵溺的模了模景微瀾的小腦袋︰「瀾瀾,我就知道就算是改變了自己的聲音你也會認出來,老爸沒白養你二十年哪。是不是知道了匪徒是爸爸偽裝的,你就堅強的挺過了電椅之刑?」
景微瀾拼命拉扯著他的衣襟不依不饒了︰「什麼嘛,女兒是偉大的景颯軍長的孩子,強將手下無弱兵,將門出虎女!就算是真正的匪徒把我抓了去,我也不會屈服的!不過爸爸你真是狠心,我以為嚇唬兩下子就得了,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給我們坐電椅,真是世界上最殘忍的爸爸呢……」
景颯一臉嚴肅︰「都說了叫你好好的在爸爸的師里呆著你偏不听,一定要做軍方在Z大的委培生,轉學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以學生的身份調劑要到羽航的‘芒刺’小組里來是不是?你以為羽航會對你網開一面隨隨便便就收了你?他是那種徇私情的人麼?你什麼時候見他對人網開一面過?你太天真了瀾瀾,不經過一番刻骨銘心的生死考驗,他怎麼會把最核心的秘密和任務交給你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芒刺的行動將會一次比一次凶險,瀾瀾哪,听爸爸的話,乖乖的跟爸爸回軍區吧。」
景微瀾調皮的朝他吐了吐舌頭︰「才不要呢。」
萌態十足,不愧是軍花一朵!
一下子就照亮了四壁,另所有的戰士眼前一亮。
「對了。」
景颯突然指著地上昏迷中的白薇薇感嘆道︰「這丫頭不一般,竟然膽敢朝我出手,要不是我反應快,這喉嚨就得被她掐斷,我為了撬開她的嘴可是什麼方法都用盡了,不得已這才利用了羽航……」
轉頭看向一直負手而立的男人,關切的詢問︰「羽航,剛才那幾鞭子可不輕,你還好嗎?」
鐐銬之下,梁羽航的臉已經被擦拭干淨,下頦弧線完美,丹唇緊抿,眸光寒澈,額前碎發稍垂,昂然挺立,冷酷俊美。
「無礙。」
喉結輕輕滑動,他冷冷的吐了兩個字。
沒錯,一切都是部隊里精心安排的一場考驗,這是進入「芒刺」的必經之路。
白薇薇顯然是不合格的,一個真正的特種兵,要無欲無求沒有死穴才行,你只要有弱點,在戰場上就會被無限的放大,被敵人利用要挾,給組織帶來無法預料的損失和災難!
白薇薇有弱點。
她前面的表現一直很好,很沉穩很冷靜,不卑不亢隱忍不發,甚至,她還巧妙的阻止了景微瀾的驚呼,成功的掩藏了他的身份,她的心里扛下了太多的驚濤駭浪,很是難得。
但是後來,當景颯命人舉鞭要打死他的時候,她屈服了。
她的弱點,是他。
竟然是他啊!
這絕對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心里已經不知是喜是悲。
眸子暗了暗,梁羽航輕輕彎腰抱起了那個蜷縮成一團兒的小人兒,她的眼角,猶有淚痕……
如玉的長指輕輕拭去那顆晶瑩的淚珠,手背上的還殘存著淺淺的傷痕。
白薇薇,就這樣退出「芒刺」吧,乖乖的在家里做他背後的女人,他的老婆!
像是擁著稀世珍寶,他雙手打橫抱著白薇薇跨步要走。
「羽航哥哥!」
景微瀾捂著嘴巴驚呼一聲,她不敢相信,梁羽航竟然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她是軍花景微瀾啊,很多技能都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啊,每次她打電話甜甜的向他匯報戰果,他總是輕笑著表揚她,「我們瀾瀾最乖了」……
羽航哥哥,她是瀾瀾啊,那個在他身後做了十多年的跟屁蟲啊……
坐電椅的時候,她恐懼過,但是,知道了對面的人是父親,猜到了這一定是部隊里的一種秘密測試,不想讓羽航哥哥瞧不起她,所以,她和白薇薇一起咬牙挺了過來……
他被父親猛力鞭撻的時候,她心里好痛好痛,但是,一想到這只是一種考驗和試探,她便再次沉穩下來不動聲色,爭取做一個羽航哥哥眼中守口如瓶的優秀戰士……
但是現在,羽航哥哥竟然抱著那個叛徒要走,連一個微笑一個贊揚,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這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羽航哥哥,你懷里還抱著那個叛徒嗎?」
眉頭皺了皺,圓圓的大萌眼里滑下兩行清淚,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堂堂景颯軍長的女兒,竟然比不過一個言行粗鄙的土包子麼?
狠狠的咬著下唇,小臉兒緊繃繃的,緊張的期待著梁羽航的回眸……
然而梁羽航並沒有回眸,甚至也沒有停下腳步。
「她不是叛徒,她是有人性的。」
景微瀾身子一垮,他是什麼意思?
白薇薇有人性,難道她就沒有人性了嗎?
難道剛才她表現得太過堅強了?
難道她也應該像白薇薇一樣為了他的安危說出「芒刺」的秘密?
苦痛的搖了搖頭,嘟著小嘴,流下了倔強的眼淚。
如果羽航哥哥心里沒有她,那麼她做什麼都是錯的。
她很肯定這一點。
「景颯伯伯,把通知發出去吧,將白薇薇驅逐出‘芒刺’。」
過道里,男人聲音清越。
話落,他唇角一彎。
低頭在懷里小人兒臉頰印上一吻,從此以後,她只要乖乖做他的小女人給他多生幾個孩子就好。
血雨腥風的拼搏,就交給他去做吧。
—
軍區分部高級會議室。
梁羽航、景颯、虎澈、藍彪還有十來個部隊校官正在和遠方北京軍區的鄭達遠上將進行視頻會議。
景颯威風凜凜扯著喉嚨自豪的宣布︰「本次共特招了學生六人,其中一人身份特殊已經送至德國進行培訓,剩下的三男兩女,經測試,景微瀾同志、薄西亞同志、程亮同志、李子豪同志考驗合格,特準正式成為芒刺成員。Z大08工商班的白薇薇同志,在測試的時候表現前後不一,有待首長決定其去留!」
鄭達遠听了景颯的報告後微微點了點頭︰「就這樣吧,把那個叫白薇薇的學生去掉,我們國家最高端的特種兵小組,容不得半點瑕疵擔不得半點風險。我宣布芒刺特別行動小組正式成立,需要什麼盡管開口。」
話落,沒等會議室里的人講話,鄭達遠又嘆息著搖了搖頭︰「真是沒出息,堂堂國家培養出來的大學生,竟然會因為私情就出賣組織,我們部隊不需要這樣的可恥分子,這樣的人,不配與我們打交道!」
啪!
一直雙手環胸沒有做聲的梁遠航突然把茶杯重重的砸在會議桌上,他緩緩的直起身子,對著那個攝像頭冷笑︰「開除白薇薇的事情我同意,她是沒有經受住考驗,但是她並不可恥,至少,她有人性!我們軍區里,這樣有人性戰士的人已經不多了!」
鄭達遠,當初為了真真,你不也是使盡了手段來逼迫我麼?
你不徇私情?你不可恥?
戴上軍帽,他揚長而去……
視頻里,鄭達遠的臉色鐵青,他捶著桌子咆哮︰「梁羽航!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真真,她已經回來了!」
景颯目光沉了沉。
—
軍區醫院某特護病房。
淡藍色的窗簾敞開著,一米陽光害羞的斜射著病床上白淨的小臉,似乎是不忍吵醒熟睡中的小人兒。
「呃……」
長長卷卷的睫毛顫了顫,小人兒不安的翻了個身,一只修長的大手立刻從旁邊伸過來握住了她的小手,緊緊的十指交叉在一起。
小巧的菱唇顏色很淡,上唇微微翹著,隱約能夠看見里面晶瑩的貝齒。
「不要打他……他身上還有槍傷……不要!不要!啊!」
低低的夢囈越來越急越來越響,最後,她驚叫一聲一坐了起來。
長發披垂,一臉驚恐。
「你還好嗎?」
小手突然被緊了緊。
身邊,男人的聲音清越至極,是她熟悉的旋律,還伴著她喜歡的蘭芷味道,他特有的味道。
羽航?
一愣、一驚、一陣狂喜。
不由分說的轉身撲了過去,八爪章魚的一樣的跳在男人身上,顫抖著聲音︰「羽航!梁羽航!我們這是怎麼了?都死了嗎?我們是在陰曹地府里嗎?幸好我們還是在一起的,幸好……」
死就死吧,反正有他。
夠了。
小臉整個兒的埋在了男人的脖頸之間,她的臉上只是笑著,眼里也只是笑著,透著一種失而復得的狂喜。
然而懷中的感覺卻是如此真實,她可以听見他強有力的心跳,甚至,觸踫到了他左肩的槍傷,還感覺到了他身子猛然一顫。
他和她都沒死麼?
她更加抱得死死的,一手胡亂的從他的後腰模到了脖子,又在男人俊逸臉蛋上狠狠掐了一把。
就听男人悶哼一聲。
「老婆,再掐下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白薇薇大驚,連忙慌亂的從男人身下下來,她一把拔掉了手臂上的針頭,靜靜的端詳著眼前的男子。
嶄新的軍裝,英挺有型,發絲根根梳在腦後,冷酷俊美。
風華絕代的陸軍少將梁羽航呵。
想也不想,紅著眼眶踮起腳尖,小嘴主動的湊上了丹唇,不等她的丁香小舌探尋進去,唇瓣相接的剎那,男人就已經雙手捧起她的臉開始親吻起來。
一個別後重生的吻,太及時了。
兩人一句話沒說,靜靜相擁,交頸熱吻。
兩條纏綿在一起的長舌,彼進我退,彼退我追,互相糾纏嬉戲配合默契,彼此都急促的喘著氣,天雷勾地火!
梁羽航的大手輕輕抓住了她天鵝般美麗的脖子,然後一路向下……
就在白薇薇胸前的扣子都被解開的時候,門被重重推開又急急關上。
「老天哪,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虎澈的大嗓門響徹了整個走廊!
這個人!
白薇薇紅了臉。
偷眼觀看低頭悶笑的男人,神采奕奕不見頹色。
疑惑的皺了皺眉,目光的瞥見他脖頸子上淺淡的紅痕時猝然一熱。
她懵了,不知所措,不分黑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明明是個將死之人,眼下,卻好似只是一些皮外傷。
一個答案昭然若揭,她卻瑟縮著不敢去踫觸。
梁羽航輕咳一聲,然後低頭給她胸前的紐子扣好,聲音淡淡︰「白薇薇同志,我現在代表軍區正式向你宣布,你沒有通過芒刺特別行動小組的考核,經研究決定,你被開除了。」
考核?
開除?
眼楮眨巴眨巴,她凝眉抿唇,不懂。
梁羽航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緊緊的把她抱住。
他知道她是多麼渴望進入芒刺,他也知道她是多麼想成為和她父親一樣的特種兵。
她剛強、勇敢、機智、果斷,臨危不懼,他可以斷定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特種兵。
但是……
最終他還是有自己的私心,他不能放手把她扔到戰場上,他已經不能夠想象她經歷危險的樣子。
就在測試的時候,她在坐電椅,他在隔壁捏碎了茶杯!
必須堅決開掉她!
這個小妖精已經惑亂他的心,有她在一天,他就得亂了自己的節奏。
理由就是,她有弱點。
不可否認,在她屈服那一刻,他心中的震撼,然後便是瘋狂的喜悅。
她在乎他,她果然心里有他!
那就乖乖做他的女人吧。
雖然,她一定會很失望很受打擊……
輕咳兩聲,喉頭一緊。
「老婆,算了吧,離開芒刺,就乖乖的安心在家里做我的女人,我不用你洗衣不用你做飯,你只要每天開開心心的等我回來就好,嗯?」
「等等……」
白薇薇輕輕推開了他,然後歪頭認真的想了想前因後果,最後冷著臉抬頭看他,咬著牙︰「梁羽航,你的意思是你演苦肉計利用了我?」
尼瑪!
那個電椅你去坐坐看!
她寒著臉,鼓著腮幫子,目中噴火。
「親愛的,想死嗎?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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