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伊和普通小女人一樣,心情煩躁的時候就喜歡逛街,看著色彩多變絢爛的衣服首飾會讓她陰霾的心情好一些。
腦中一直下意識去想母親的遺物里是不是有吳嫂說的那個盒子,可最終,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見過,母親好像刻意隱瞞她,不然也不會找吳嫂當做中間人來告訴她。
顧伊想的出神,不知不覺已經在一件衣服前站了好長時間,店員們開始在後面竊竊私語,他們這是國際品牌,哪個來買衣服的不是看好便刷卡付款,今天卻是頭一遭見到這樣在一件衣服面前猶豫不定,又依依不舍的模著衣服的人。
看這女人穿的也不錯,原來是個沒錢的主兒。
一位女服務員上前面帶微笑,禮貌的問︰「小姐,請問這件衣服要給你包起來嗎?」雖然對這樣沒錢,又奢想著穿名貴衣服的人很是不屑,但是基本的服務禮節他們還是要做到位,顧客是上帝嘛。
這樣想著,女服務員不禁看了眼同事所服務的那位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呢,看人家買衣服,根本不看價錢,看上了便包起來,跟在她身後的服務員手里已經堆滿了衣服。
「哦,謝謝,不用。」顧伊看了看裙子過低的領口和後面暴露的背部,搖了搖頭,這衣服不是她的風格。想著,便向另一邊轉去。
金朵換好衣服從試衣間里出來,雪白的長裙穿在身上,順著凹凸的曲線向下,在腰間略收,垂感良好的褶皺設計拉長了腿部曲線,不規則的裙擺落到地上,蓋住腳踝,整個人看上去清純如雪。
金朵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意的笑了。要不是為了討好楚家老爺子,她才不會丟掉她喜歡的緊身短裙和細長高跟鞋,來買這些繁瑣的長裙子,爺爺一再囑咐自己要買淡雅清爽的,不要整天買些重口味的顏色。她雖然不屑,但是還是听從了爺爺的話,好在她有個衣服架子的身材,穿什麼都好看。
望著鏡子里美若天仙的自己,心中小小的驕傲,百變女王的稱號可不是白給的。
「金小姐,您再配上這串紫水晶項鏈會更好看。」女導購員向金朵推銷著,今天自己運氣還真是好,踫上個這麼大方的主兒,基本上自己向她介紹什麼,這位金小姐便會二話不說買下來。
「是嗎?那就一起包起來吧。」金朵看都沒看,反正她有的是錢。
金朵在鏡子前轉了個圈,眼神一晃,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她看著鏡子里的影像,見顧伊身後苦著臉的導購小姐,嘴角肆意的上揚,沒想到今天在這里遇上她了,真是冤家路窄。
她對導購小姐勾勾手指,「那位小姐買了什麼?」
「她?」導購小姐不高興的撇撇嘴,說話頗有些抱怨︰「都看了一上午了,什麼也沒買,你說她沒錢進來做什麼啊!」
「那位小姐看過的東西都給她包起來,錢我付了。」金朵鄙夷的看了顧伊一眼,原來是個攀龍附鳳的主兒,看來是看上楚家的家世了。不過,一個結過婚的女人能把楚炎鶴收入囊中,看來是有些手段的。
金朵從小生活在國外,對國內的事情並不了解,更何況顧伊又隨母姓,她自然而然的把顧伊想象成傍大款的女人。
「真的?」導購員不可置信的看著金朵,她今天真是遇上貴人了,這個月的工資可是大漲了。
金朵邁著驕傲的步伐走過去,高傲的看著在她眼中看來蓬頭亂發的顧伊,「你是……哦,對不起我忘記你的名字了,我們見過面的。」
自傲的語氣里對顧伊滿滿的不屑,她的名字配讓她記住嗎?
顧伊抬頭,看著眼前完全換了風格,走乖乖女路線的金朵,對她的無禮選擇忽視,疏離又不失禮貌的問了一聲︰「你好。」
對于不相關的人,顧伊一向懶得花精力,更別說把名字告訴對方,完全沒那個必要。
金朵見顧伊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禁憋了一口悶氣,真是沒有禮貌,一看就是小家小戶出身,她不屑的想,卻不想就這麼放棄羞辱顧伊的機會。
「你在看衣服呢?都買了什麼?」金朵翻起顧伊剛看過的那件衣服上面的價錢標簽,刻意把價錢朝向顧伊,淡淡的說︰「才一萬多,這件太配不上你的氣質了,服務員,把你們這里最好最貴的都給這位小姐拿過來。」
有買賣自然要做,導購小姐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鎮店之寶都給拿了出來,「金小姐,您要的衣服。」
金朵如頤指氣使的太後娘娘,就差個太監總管在身邊伺候著了,她懶懶的一指顧伊,「給這位小姐試試。」
顧伊冷然的看著金朵的所作所為,好像事不關己。
導購小姐拿著衣服尷尬的看著顧伊,囁嚅地說道︰「這位小姐,您試一下這件衣服吧,這可是由著名設計師MacQueen親自操刀設計的禮裙,很合您的氣質,您穿上一定能把MacQueen設計的精髓完美的展現出來。」
雖然是一段套話的說辭,在金朵耳朵里卻听著不爽,她看了看顧伊肥大的運動衣褲,完全看不出身材,要不是為了羞辱她,這樣精美的衣服應該是她的才對。
顧伊看了一眼導購小姐手中托著的衣服,確實很漂亮,不過不實用。她並不是個胡亂揮霍的女人,對于晚禮服一類的衣服,講求的是精致、獨特,而不是多。
「謝謝,我並沒有說要試這件衣服。」顧伊禮貌的拒絕了,她的腰還沒完全好,也經不起穿這件衣服時繁瑣的折騰。
「這位小姐是怕買不起嗎?」金朵拎起價格牌看了看,「才幾十萬而已,小姐去試一下吧,我也覺得真的很適合你,這件衣服簡直就是為你設計的。」
「謝謝,不用了,我不喜歡。」顧伊怎麼會看不出金朵的刁難,只不過,和不相關的人,她連生氣都懶得生,氣壞了自己身子可得自己受著。
「哎呀,顧小姐不會是沒有錢吧?」金朵夸張的叫起來,引得店里的其他顧客紛紛看過來,有的還指指點點,隨即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對著導購小姐說道︰「沒關系的,顧小姐要是身上沒帶錢,我幫她付了。」
說著便掏出一張金卡,導購小姐接過,略帶驚訝的看了一眼,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高了幾分︰「是楚總的卡噯,金小姐和我們老板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顧伊听聞不禁看了過去,她沒想到,隨便進了一家服裝店,竟然是楚炎鶴名下的,看來他的事業發展的很成功,她從來不知道,他還做服裝生意。
「哦,還好啦,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金朵略帶羞澀的說,臉色微醺,就像談起了自己的愛人時臉上顯現出幸福的模樣。
「那你和楚總是青梅竹馬?」導購小丫頭羨慕不已,老板多金又帥氣,在私下可是他們的夢中情人,可惜他們這些小導購也只能在電視雜志上看看老板的風采。
顧伊嘴角忍不住上揚,金朵要是知道楚炎鶴是在那種環境長大的,估計就不敢再說什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了。
金朵也不否認,只是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
閑聊之際,衣服已經被包了起來,金朵再次照顧的問顧伊︰「顧小姐是要自己拿回去呢,還是留下地址讓店里給送過去?哦,對了,顧小姐有開車過來嗎?我讓司機送你吧,國內的出租車又髒又破還不安全。」
「不用了,一會兒我會自己回去。」顧伊依舊保持著慣有的疏離,面對金朵話中暗藏的嘲諷置之不理。
金朵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得到任何反應,不但沒有讓顧伊感到難堪,自己還氣得不輕,她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她拿出金卡,遞給顧伊,「顧小姐是不是還想繼續逛街啊?如果你沒帶錢就先用我的吧,這張卡可以無上限的刷,不用擔心買不起的。」
金燦燦的顏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一如它的主人那樣高貴,她就不信顧伊能看著這張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這可是楚炎鶴的卡,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擁有的。
「不用了,我不習慣用別人的東西。」顧伊客氣的道了聲謝,準備走人,今天說的話有些多,嘴巴渴了,她想換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
金朵豈會听不出顧伊的潛台詞,這是在暗說她花的是楚家的錢。
「那好吧,看來顧小姐不習慣用這種卡。」金朵就是要貶低她,明明低賤卑下,卻裝出高高在上的樣子,她就是要把她狠狠踩在腳下。
楚炎鶴不是看不上自己嗎,她倒要看看楚炎鶴選的女人哪里比得過自己。
金朵上了自己那輛火紅的跑車揚長而去。
顧伊也準備抬步走人,導購小姐追出來,手里領著若干袋子︰「小姐,您的衣服。」
「那並不是我買的,你們給金小姐一並送去吧。」顧伊看都沒看那些讓女孩們垂涎的衣服,今天的好心情被破壞了。
「可……這……」導購小姐覺得這人是不是傻子啊,你自己買不起,別人幫你付了錢,你還裝清高,這年頭,清高能值幾個錢啊。
「噯小姐您不能走,小姐--小姐--」店員在後面喊,他們的宗旨一向是顧客的話便是聖旨,如今金小姐說了衣服要送給這位小姐,他們卻沒辦好事,上面怪罪下來怎麼辦?而且金小姐和總裁關系匪淺,從今天的狀況來看,這個女人和金小姐可是不對盤,金小姐那番話擺明了是羞辱這個女人的,現在,他們沒有辦好金小姐交代的事情,肯定是要挨罰的。
楚紹老遠便看到顧伊,又蹦又跳的揮舞著手跟她打招呼,可這個死女人愣是眼睜睜的把他給忽視了,他長得就那麼大眾化普通化,掉人堆里都找不著?
眼見顧伊要離開了,楚紹不顧路上的汽車便往對面闖,沒想到剛走了幾步便被一輛騷包的超艷俗的紅色跑車給攔下來,吃了一嘴的汽車尾氣,要不是為了追顧伊,他真想上去踹兩腳!
等他從路對面趕過來,顧伊已經上車走人了。
楚紹看著抱著袋子站在門口左右為難的導購員,嬉笑著上前詢問。
店員把事情說了一遍,言語里藏不住對顧伊的不滿。
楚紹的臉色越來越黑,小叔怎麼回事,怎麼會給那個霸王花金卡?那朵霸王花竟然敢羞辱傻女人,真是活膩歪了,簡直不把他小爺放在眼里!
他招呼店員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這不好吧?」店員對楚紹的做法簡直是匪夷所思,這人瘋了吧?
「我說這麼做就這麼做!听著,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把店里所有的衣服給我送過去!」楚紹脾氣很不好,他的傻女人受人欺負了,他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金朵心情很好的回到家,雖然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生氣、惱羞的樣子,但是,她相信,當她看到楚炎鶴那張金卡的時候,心里一定是不平靜的,說不定已經醋意翻涌,波濤翻滾了!
金老爺子一進門看到客廳地上散亂的衣服,皺著眉喊︰「朵朵,怎麼把衣服亂丟,我讓你去買衣服,不是讓你把整個服裝店給搬回來!」
「爺爺,」金朵撒嬌的喊道︰「我用楚爺爺給的金卡買的,楚爺爺說了,我花的越多,他越開心。」
金老爺子無奈的收拾起地上的服裝袋,這孫女被兒子送到國外學壞了,你看看,哪有個女孩子居家的樣,「人家那是跟你客氣,以後不許用你楚爺爺給的卡了,趕緊給還回去,一個女孩子要人家的錢像什麼話!」
孫女在國外待的時間久了,連中國的習俗都忘了,中國人往往嘴上說的真誠,實際都是客套話。
金朵不耐煩的踢踏著鞋子下樓,摟著金老爺子的脖子賣乖,「我知道了,爺爺。」
這時,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警衛的電話,說外面著火了。
金老爺子推開門一看,可不是,濃滾滾的煙順著風向別墅這邊撲來,很快便聞到一股難聞的燒焦味兒。
「怎麼回事,打119了沒有?」金老爺子走出去,門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指著路邊說道︰「老爺子您看,是有人在放火。」
「什麼?放火?」這還有沒有王法,隨隨便便放火,還放到他家門口了!
老爺子步伐矯健的走過去,果見三四個人在往火里扔著什麼,他捂著嘴隔絕嗆鼻的煙霧,怒喝︰「干什麼的!怎麼在這里燒東西!」
燒東西的是幾個小伙子,一個激靈的小伙兒走過來,看著老爺子鞠了個躬問聲好︰「您是這家的主人吧?這是您買的衣服,我們這就給您燒掉。」
「什麼衣服?什麼燒掉?」金老爺子被弄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他望過去,花花綠綠的,好像都是些女人衣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哪里有買了衣服還沒穿就燒掉的?」
「這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不過是按顧客的要求辦事,有一位顧客買了我們店里所有的衣服,要我們送到他家門口點火燒了,說是燒給他過世的可憐的姐姐穿的。」店員把顧客的要求如實說了一遍。
金老爺子一听,這不是老一代給死人燒紙的做法嗎?不過住在這里的人都是有素質有地位的人,誰還會高老一代的老封建?
「那個買衣服的人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你們是不是搞錯地方了?」金老爺子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工作人員搞錯了。
店員也是一臉為難,在他們那里,顧客的信息是絕對保密的,「我只听他說他的姐姐叫什麼金什麼朵還是什麼花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爺子開始也沒听明白,後來一理順,心里咯 一下,臉上的肉抖了抖,「你,你們都給我停下!朵朵,你給我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孩子一回來就不安生,現在又搞這麼一出,簡直不像話!
「爺爺干嘛啊?」金朵正在試衣服呢,踢踏著鞋子走出來,一臉的不滿。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金老爺子顫抖的指著還在火里 里啪啦燒著的衣服。
金朵莫名其妙的看著燒的旺旺的火,衣服燒著的味道特別難聞,沒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小區,小區里有好多人尋著味找來,這是干什麼,多污染環境啊。
店員把剛才對金老爺子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金朵瞪著眼楮活活要把店員給吃了,「你再給我說一遍?這衣服是燒給誰的?我還活著好好的,燒什麼燒?咒著我死是不是?」
「馬上,馬上給我把火滅了!滅了!」金朵搶過店員要往火里送的衣服,誰和她有仇,這麼惡心她,竟然敢詛咒她死!
金老爺子雖然不贊同腐舊的習俗,但是,人老了,難免會有些迷信,相信鬼神之說,這就相當于滿清後宮里,妃子之間爭斗使用的最惡毒的巫蠱咒,最最惡毒的手段。
店員也是很為難,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古怪的顧客,可是,顧客便是上帝的,那人千叮嚀萬囑咐,必須把所有的衣服燒完,連一個掛牌都不準剩!
這時,店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接起來,應了幾句。對著火氣沖沖的金家爺孫二人禮貌的說︰「對不起,我們必須按照顧客的要求做,還有,我們並沒有在你家所屬領地燒毀衣服,所以,你們沒權來干涉我們的行為。」
金老爺子一看,還真是,他們雖說是正對著他家門口,但是選的地卻是公共用地--在小區前的馬路上,只不過這麼燒下去……
金老爺子看著路過是紛紛側目的人,有人上前好心的問了句︰「老金,你家這是怎麼了?出事了?就是祭奠祖先也不能在這里燒啊,你看把整個小區搞的烏煙瘴氣的,你是領導,怎麼能領著人民做這種破壞環境的事呢。」
金朵要上前解釋,被金老爺子拉住,什麼話也不讓她說。
這事說出去都丟人,再說,也不知道朵朵是得罪了什麼人,在高位久了,難免顧慮就多,想的是多了,做事變束手束腳。
「朵朵,報警!」金老爺子實在受不了這惡臭的煙,燻得他治咳嗽,更受不了路過的人審視的目光。
等警察來了,衣服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店員按照楚紹早交代好的,交了點罰款就離開了。倒是金家一下子擠滿了人,「老金,是不是家里出什麼事了?」
「老金啊,是誰去了?這就是去了你也不能在小區外弄啊,你看看把這空氣污染的……」
金老爺子差點給氣背過去,指著金朵的鼻子教訓︰「你在外面是不是又惹事了?你說,你回來就沒安生過,你惹誰了?」
金朵扁扁嘴,她哪里惹人了,她還委屈著呢,好好的被詛咒著死了。
爺孫倆正僵持著冷戰,警衛那邊又打來電話,「金老,您訂的花圈給您放哪?」
兩個人出去一看,房前擺滿了花圈,還題有挽聯。
「這!這,這誰讓你們送來的?!都給我搬回去!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金朵,你給我過來!你看看,你看看,你是想氣死爺爺是不是?」金老爺子撫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老人最忌諱什麼?最忌諱的便是死亡。
「有一輛車過來,車上的人搬下來就走了,說是您家里訂的。」警衛也沒辦法,這麼多花圈,放在小區里多不吉利啊。
「趕緊搬走!搬走!」金朵尖叫的嘶聲力竭,是誰在咒她死?是誰!
被她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金老爺子回到房間里,拿出心髒病藥打把大把的吃,眼前一直是那白晃晃的花圈,心中慢慢延伸出恐懼來,他早晚要被這個不省心的孫女給作死,早晚要死在她手里啊。
金朵在房間里摔得劈了啪啦,地上花瓶、水杯碎了一地,她撕著自己的頭發尖叫,「別讓我知道你是誰!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要讓你把所有的花圈都給我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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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伊回到沈宅的時候,所有人都坐在餐桌前,好像專門為了等她一樣。
楚炎鶴見顧伊臉色不好,以為她腰又不舒服,上前關系的問,語氣習慣平常的如多年的夫妻,「要不要讓吳嫂把飯端回房間吃?今晚我再給你按摩一下。」
顧伊條件反射般躲開他的手,反應過來後,自己也愣了半天,她是怎麼了?是因為今天看到的金朵手里的那張標簽屬于楚炎鶴的金卡嗎?
不可能,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就是假的,他有交新朋友的自由,不是嗎?大概是今天太累了。
沈仁賢雖然昨晚喝醉了,但是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顧伊落座的時候,他的手頓了頓,卻沒有抬頭。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唯獨楊蔚微和屈銘楓恩恩愛愛,有說有笑。
吃過晚飯,吳嫂端上飯後甜點,趙之杏在桌子底下推了他一把,沈仁賢才開口︰「銘楓,你看你和蔚微年紀也不小了,訂婚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們看什麼時候把婚禮辦了吧。」
「這樣小伊和炎鶴的婚事也能提上日程,我和你媽便可以等著抱孫子,享受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了。」沈仁賢看了顧伊一眼,面色赧然。
這一定是趙之杏教他的,真是個一舉兩得的主意。既讓楊蔚微成功嫁給了屈銘楓,又間接上顧伊示了弱,緩和了父女關系,討好了楚炎鶴。像沈仁賢這樣的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是不會細心到去注意小兒女的想法。
表面看來,好像沈仁賢是為了顧伊著想,才提出楊蔚微的婚事的。畢竟顧伊年紀不小了,而楊蔚微和屈銘楓不結婚,她和楚炎鶴也只能跟著拖著。現在沈仁賢提出來屈銘楓和楊蔚微的婚事,這是在為顧伊的終身大事考慮。
當然,如果她和楚炎鶴之間的關系是真的,那麼她或許會很感激他這個父親。
听到沈仁賢的話,楊蔚微眼楮亮亮的看著屈銘楓,眼里滿是期待,「楓,我听你的……」小女兒的嬌羞表現的淋灕盡致。
屈銘楓喝了一口水,眼角的余光掃向顧伊,細碎的目光如探測器一樣,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一毫,然而,探測的結果令他失望了,他沒有在顧伊臉上看到一絲異常。她就好像听到今天天氣不錯那樣平靜無波。
甚至,屈銘楓都懷疑,顧伊有沒有听見沈仁賢的話,不然她的臉上怎麼會沒有一絲反應呢?
按照他的期待,她一貫冷漠淡然的臉上會出現龜裂,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
而緊挨著顧伊坐著的楚炎鶴卻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他凜冽的目光掃過來,毫不避諱的與屈銘楓的視線相對,那目光里不是挑釁,而是嘲諷。
屈銘楓現在也搞不懂自己的心,顧伊對他冷淡對他漠然,跟他撇清關系,他會難受,會不甘。但知道顧伊惡毒的算計楊蔚微,知道顧伊是因為嫉妒自己和楊蔚微在一起而耍各種手段,心里又充滿怒火的同時,在心底的最深處,還掩埋著小小的竊喜。但是,面上又掩飾不住對顧伊的厭惡,以前的顧伊不是這個樣子的,她不會惡毒的耍手段,不對尖酸刻薄的對待別人。心中又不免對她充滿了討厭。
現在,她听到自己要結婚了,竟然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完全與她無關。
屈銘楓忘了一點,這監視確實和顧伊沒有關系。
「我……我需要和我媽商量一下……」屈銘楓說完,見楊蔚微嘟著嘴有些不滿的看著自己,眸子里本來閃亮著的希冀漸漸黯淡下去,心底不免一陣柔軟,便又添了一句︰「看看哪個日子合適。」
蔚微沒名沒分的跟了自己這麼多年,自己卻還想著別的女人,實在是太混賬了,心里對楊蔚微便又多了一分愧疚。
「嗯,這樣很好,不然今天就把親家母請出來,咱們倆家好商量商量,定個日子。蔚微雖然說只是我沈仁賢的干女兒,但我也不會虧待了她,她所有的嫁妝我沈仁賢都會準備的妥妥帖帖,保證給你們這對準夫妻一個盛大難忘的婚禮。」沈仁賢知道屈銘楓是個孝子,婚姻大事,一定得過問母親,所以,便把屈母給找出來,這才是正主兒,才能做得了屈銘楓的主。
沈仁賢都說道這個份上了,屈銘楓自然不好反駁,只得點頭答應著,心里卻不免有些打鼓。他最近越來越看不透母親對蔚微的態度了,以前,她們倆不是相處的挺好嗎?最近卻……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他和蔚微訂婚吧,那天,母親都沒有出席訂婚宴。
屈銘楓不知道的是,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有了兒子的女人,當她和另一個年輕女人毫無關系的時候,可以掏心掏肺的對她好,但是,一旦這個年輕的女人跟自己的兒子有了關系,她們的關系要從朋友上升到婆媳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麻煩便來了。兒媳婦以往的優點,在婆婆眼里,也會成了缺點。
沈仁賢夫婦和楊蔚微、屈銘楓走後,客廳里就只剩下了顧伊和楚炎鶴,顧伊放下本要送入口中的點心,一個人回到房間,剛要關門的時候,楚炎鶴一手撐著門,黑幽如深潭的眸子凝視著她的臉,就在顧伊一愣神之際,他推開門跟著進來。
「你以後不要住在這里了。」顧伊嘴巴開合了幾下,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既然屈銘楓和楊蔚微的婚禮提上日程了,她也就不需要楚炎鶴和自己偽裝夫妻關系了。而且,楚炎鶴老是跟自己在一起,他的女朋友會吃醋的。
「為什麼?你這是听到屈銘楓要結婚了,覺得我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用完了我就想扔掉?」楚炎鶴慵懶地靠在門上,一腿微屈,踩在門板上,幽黑的眸子注視著顧伊。他感覺到顧伊突然對自己的疏遠,是因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听到顧伊開口趕人時,身體的緊繃和蔓延的怒火。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在一起只會給彼此帶來更多的麻煩。」顧伊想了想開口,她實在找不出理由來趕楚炎鶴,或者說,她找出來的理由,在楚炎鶴那里都成不了理由。
「那你的意思是,我對你來說是個麻煩?」楚炎鶴皺著眉,這女人到底是怎麼了?昨晚雖然對自己不理不睬,但是還沒有到開口趕人的地步,今天她怎麼出去了一趟,就要把自己趕走了?
「我不……」顧伊下意識的開口,卻又轉變了話鋒︰「是的,有你在,我有很多不方便。」
「顧伊,你當我楚炎鶴是什麼,你用完了就扔的一次性飯盒?」楚炎鶴的聲音陡得陰戾起來,「你嫌我麻煩了,我就得立刻滾蛋?顧伊我告訴你,我這個麻煩還就賴上你了,既然我幫過你,你也得禮尚往來!」
簡直氣死他了,這個女人腦子里都想得到什麼,她是不是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然後去找更優秀的男人?
不行,絕對不行,他就算是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殺了,他也不會讓他的伊伊去找別的男人!
顧伊看著楚炎鶴發狂陰狠的樣子,有些愣怔,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陰鷙的楚炎鶴,原來這個男人不是人畜無害,而是掩藏的很深,很深。
楚炎鶴煩躁的抓抓頭發,壓下怒氣, 當把門甩上,一走進客廳,便看到冷著臉的楊蔚微「啪」地把自己房間的門摔上。
楊蔚微回到房間里,找來剪刀剪著床單,卻還是不能把堵在胸口的悶氣發泄出來,她把剪刀扔在地上,兩手抓著剪開的床單,「哧溜」一聲撕開,狠命的撕。直到床單被她撕成條狀,她才罷手。
看到從手袋里掉出來的手機,楊蔚微走過去拿起來,捏著手機不停地撥打屈銘楓的電話,卻是一直無人接听的狀態。
屈家,屈母坐在沙發上,看著成熟穩重的兒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想娶楊蔚微可以,她必須放棄娛樂圈的工作,我們屈家的媳婦不可能整天換著男人曖昧不清。」
娛樂圈那是什麼地方?今天跟這個明星傳緋聞,明天跟那個搞曖昧,她屈家還要不要那張臉了。
「媽,那是蔚微的工作,只不過是演戲而已。你也知道,她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你讓她把放棄工作,那不是讓她丟掉自己的理想嗎?」屈銘楓替楊蔚微說話,母親以前和蔚微相處的不是挺好的嗎?怎麼一談起結婚就不行了?
演戲?有多少不是演著演著便成了真的?她的兒子屈銘楓和楊蔚微,一開始不也是演戲?現在呢?
屈母可不听這一套。
「她的工作是她的理想?她的理想應該是你,她是你的妻子,她所有的重心都應該放在你身上。你看看她當那個明星比你還忙,怎麼照顧你?想想當年小伊……」屈母的話戛然而止,搖著頭,似乎不想再提,「銘楓,你要娶的是老婆,不是女兒,娶老婆是要伺候你的,不是你反過來伺候她!」
「媽,你這都是什麼老舊思想了。」屈銘楓不贊同的說道,夫妻倆結合在一起是為了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是要正正經經過日子的,兩個人應該互相體諒,哪有誰伺候誰一說。這又不是古代男尊女卑的社會。
「我不管,她要是想保住那份工作就別想進屈家的門。」看看那些女星,動不動就和男演員拍床戲,這拍著拍著還不拍出點事來?到時候,屈家可丟不起那個人。
「媽,你是要我一輩子都不娶了嗎?」屈銘楓的語氣提高了一個音,充滿質問,隱隱還有著埋怨,當年,母親讓他娶顧伊,他娶了。正當他以為可以這樣平靜的過一輩子的時候,卻又……
覺察到母親傷心的表情,屈銘楓放柔了聲音,準備以理說服母親︰「媽,我和蔚微現在是公認的一對,而且,前一陣子還爆出來,她為我流過產。而且,我在這麼多年在公眾面前樹立起的正面形象很不容易,如果我又和別的女人結了婚,外界會怎麼說我?」
屈母看著為了個女人跟自己爭執的兒子,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如果到時候銘楓知道了一切,會不會恨自己。想到這兒,由于隱瞞的愧疚,心便跟著軟了幾分,做出了讓步︰「那好,我再退一步,如果楊蔚微懷了你的孩子,那便辦婚禮娶她進門。」
女人有了孩子,便顧不得事業,到時候楊蔚微自己便會放棄明星這份爛七八糟的工作。
「媽!哪有奉子成婚的!」屈銘楓驚呼道,「再說,蔚微以前有過我的孩子,你現在再讓她未婚先孕,也太……」
「你還敢給我提孩子,她那個孩子是怎麼沒的?」屈母想著自己失去的小孫子,心便一陣陣抽痛,「要不是她把我孫子弄沒了,她早就是屈家少女乃女乃了!」
屈銘楓覺得自己簡直沒法和母親溝通,疲憊的回到房間,看到閃爍著的手機屏幕,突然有點害怕接到楊蔚微的電話。
他去健身房鍛煉了半個小時,把胸口里積郁的悶濁,通過流汗的方式排泄出來。回到房間後,發現手機還在響個不停。在鈴聲的催促下,他最終按下通話鍵︰「……蔚微,媽同意我們結婚了……」
他听到楊蔚微在電話那頭的歡呼欣喜,卻還是不得不忍心打斷︰「媽說……等你有了孩子我們就結婚……」
良久,
楊蔚微還緊攥著手中的電話,听著嘟嘟的忙音,眼前涌上一股恨意,顧伊!顧伊!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怎麼會流掉?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是屈家少女乃女乃了!
顧伊,我孩子的命,我這些年所受的苦,我要讓你一分一分地加倍還回來!
——《撩歡——寵妻至上》————連載中——
顧伊和楚炎鶴之間陷入了冷戰的僵持狀態,楚炎鶴每天依舊會睡在顧伊的房里,只不過,他現在是乖乖的睡地板,再也不會半夜爬上她的床,與顧伊一副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
梁向看著整天陰雲密布的自家老大,心情也跟著陰沉沉的。老大不高興,作為他老大的直屬下屬,心情也會很不美麗,很不美麗。
因為楚炎鶴每天都會跟他討要讓女人回心轉意的妙招,梁向現在根本不是什麼高級特助,簡直是楚炎鶴的愛情專家。
今天,楚炎鶴重癥失戀者又拋出同樣的問題,給可憐兮兮的半吊子愛情專家,「你說我到底該怎麼做,伊伊才能愛上我呢?」
想想每天晚上,他在深夜從地板上爬起來,躡手躡腳的爬到床頭觀察顧伊,希望能看到這個狠心的女人一丁點的愧疚,或者其他的情緒,結果都是令人失望的。這個狠心的小女人睡得很香,很香,甚至還砸吧著嘴巴,好像做了美夢。
悲催的楚二少只能爬回地板,听著某人均勻的呼吸,睜著眼到天亮。
梁向曾問,老大你為什麼不霸王硬上弓?不是楚二少不夠氣魄,而是他了解顧伊,如果他強迫她,那他們的關系就真的陷入了死局。
「要不……」梁向絞盡腦汁,這段日子,他腦細胞估計死了大半,「要不老板您找個女人搞出點緋聞氣氣顧小姐?說不定顧小姐吃醋了,就會來找你質問,然後您再……」
「梁向,我懷疑你這個智商,當時是怎麼應聘進來的?」楚炎鶴絲毫不給情面的打斷梁向的長篇大論,開玩笑,他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搞出緋聞來,顧伊還不離得他遠遠的。
梁向委屈的攤攤手,他真地不是愛情專家,他真地是盡力了。
楚炎鶴看著梁向那哀怨的眼神,心中的煩躁更甚,他把一疊文件扔出去︰「我回來之前必須做完!不然你就等著被發配到非洲做這一期的選美評委吧!」
梁向苦哈哈的抱著文件,彎著腰走出去,做奴才苦!做楚炎鶴的奴才更苦!
顧伊坐在床上,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整天都是惶惶不安、心神不寧,胸口總是莫名其妙的陣痛。吳嫂看著顧伊暗暗的房間里亮著一盞暖色的台燈,伸手把日光燈打開,「大小姐,不舒服嗎?怎麼不出去吃晚飯呢?」
顧伊放下捂著胸口的手,淡淡的笑了笑,「沒事,就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吳嫂看著強作平靜的顧伊,走過去坐在她的床頭,「楚姑爺還沒有回來,是擔心他吧?」
顧伊下意識的瞟了眼床下的地板,那塊楚炎鶴經常睡的位置,上面似乎還留有他獨特的味道,顧伊搖搖頭,胡亂編了個話說︰「沒有,他說今晚公司有事。」
吳嫂活了大半輩子,怎麼會這麼好糊弄?她早就覺察出大小姐和姑爺之間和以前不一樣,具體哪兒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只是看大小姐整天蔫蔫的,心不在焉的樣子。
「大小姐,我一個粗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有些話說直了,您別介意。」吳嫂把自己端進來的飯菜擺在房間里的一個小桌子上,細心的給顧伊擺好碗筷,「我不知道您和姑爺之間怎麼了,但是,我老婆子覺得,楚姑爺可比那個屈先生好多了,雖然楚姑爺對別人都是一副愛搭理不搭理的樣子,可是他對大小姐你好啊。
那個屈先生對誰倒都是禮貌有加的樣子,可總讓人感覺不到真誠。像楚姑爺這樣的人,世上恐怕難找到第二個,大小姐,這人吶,得懂得抓住幸福,不然啊,等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後悔了,可就來不及了。」
顧伊听著吳嫂的話,心中微微觸動,她做的真的不對嗎?不,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一個人深陷泥沼已經夠了,為什麼要拖上一群人?
顧伊食之無味的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巴里,眼楮時不時的瞄向楚炎鶴往常睡覺的地方,客廳里稍微有一丁點兒動靜她都會豎起耳朵來,可每次都讓她失望。
顧伊放下碗筷,看著鏡子里臉色有些蒼白的自己,無力的笑笑,她這是怎麼了?她要的不就是和楚炎鶴劃清界限嗎?
現在,楚炎鶴終于厭惡了這種你追我趕的游戲,他終于受不了自己的冷落,走了,離開了,這不是很好嗎?
顧伊躺在床上,甚至連澡都懶得洗,眼楮看著床頭橘黃色的暖光,這還是楚炎鶴給她換上的。
因為那次被關在箱子里的經歷,顧伊對黑暗有著莫名的恐懼,睡覺的時候必須亮著燈。楚炎鶴閑燈光刺眼,對顧伊的視力不好,便給她買了一盞光色暖暖的台燈。
直到眼楮瞪著台燈瞪得酸痛流淚,顧伊才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
每次剛要進入睡眠便會被驚醒,她驀地按下開關,房間里驟然大亮,那個地方,還是沒有那個人。
顧伊心存僥幸的看看床,也沒有。沒了半夜爬床的男人,她反而患得患失的睡不著。
不,這只能說習慣了便會成為自然,她只不過是不適應沒有他騷擾的日子。
其實,每次楚炎鶴半夜醒來走到她床前的時候,她都會跟著醒來,雖然閉著眼,但是,她好像能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痛苦,他的無奈,他有時候還會照著自己比劃兩下巴掌,卻最終舍不得下手。
好像真的印證了吳嫂的話,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顧伊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看著刻意沒有上鎖的房門,直到外面大亮才進入夢鄉。
睡夢里,楚炎鶴的臉迷蒙在霧里看不清楚,他好像在和自己說著什麼,顧伊追逐著過去,可無論她跑得有多快,楚炎鶴總是離她很遠很遠。
遠遠的,輕飄如風的話斷斷續續傳來,他說︰「顧伊,我再也不纏著你了,再也不在你眼前晃了,顧伊,我走了,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
顧伊沖著那模糊的影像追過去,發現路上有斑斑血跡,隨著靠近,血跡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楚炎鶴--!」
顧伊猛地坐起來,才發現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顧伊看著上面的陌生號碼,狐疑的接起電話。夢里的景象還讓她有些心有余悸,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您好,請問您是……」
「顧小姐,總裁在您那兒嗎?」電話里傳出梁向焦急的聲音,總裁從昨天出去就沒有回來,當時梁向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到了現在楚炎鶴還沒有回來,梁向就不免有些擔心,今天公司里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總裁是絕對不能缺席的,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總裁還是沒有出現。
他給總裁打電話也一直是關機狀態,最後,他只能打到顧伊這里來。
「楚炎鶴?」顧伊看著空白的某處地面,心中的不安漸漸翻涌,「沒有,他昨天就沒有來過這里,他會不會在自己的住處?」
「老板不在您那兒?」梁向的聲音倏地提高,「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去找了,而且今天公司召開股東大會,老板知道這次會議的重要性,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缺席的。」
想著剛才的那個怪夢,顧伊套上鞋子霍地站起來,卻又茫然了,她要干什麼?去找楚炎鶴?去哪里找?
「梁特助,你把楚炎鶴經常去的地方說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找。」現在才發現,她對楚炎鶴了解的少的可憐。
「這樣,顧小姐,您先在家里等著,我再派人去找找。也許是喝醉了睡床底下去了,我沒發現呢。」梁向免強開著玩笑,楚炎鶴得罪的人可是不少,萬一是被仇家盯上了,這個時候讓顧伊出動去找,出了事怎麼辦?那老板還把他大卸八塊了。
不過,老板不會真跟哪個小明星傳緋聞去了吧?梁向無良的想著,隨即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想什麼呢,找老板要緊。
顧伊放下電話,腦中一直閃現著夢里的畫面,是不是楚炎鶴真的出了什麼事?
「大小姐,您這是要出去?」吳嫂看著穿著睡衣往外走的顧伊出聲問道,這大小姐怎麼比昨天還心神不守的。
「嗯,我出去走走。」顧伊下意識的回答,攥著手機的手不由得用力,指關節突兀的凸起。
「您這樣出去?」吳嫂打量著顧伊沒有血色的臉,蓬亂的頭發,這恐怕是連臉都沒洗吧?
「啊?哦,我回去換衣服。」顧伊強扯起嘴角,卻發現怎麼也笑不出來。讓她干干的坐在家里等她做不到,坐在床上,看著地板上屬于楚炎鶴的位置,腦子里總會時不時的蹦出他欠扁的笑,他對她怒吼,他的小心翼翼,還有他的不正經,甚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那滿腦袋的黃色思想,都會一股腦的噴涌進記憶里。
顧伊在吳嫂探究的目光里幾乎是奪路而逃,身後響起吳嫂關切的呼喚聲,「大小姐你沒事吧?」
顧伊隨便從衣櫃里拿了件衣服,剛要把睡衣月兌下來,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顧伊如被針刺了一樣站起來,看著嗡嗡響個不停的手機,突然失去了接的勇氣。
手機在床上震動著,聲音急切、煩躁,向催命符一樣。
顧伊放下手中的衣服,穩了穩聲音,接起電話︰「喂……」
「顧小姐,您趕緊到軍區第一醫院來……」梁向語氣焦灼,話說了一半便掐斷了電話,好像有很緊急的事情一樣。
顧伊拿著手機喂了幾聲,回答她的是冰冷沒有溫度的嘟嘟聲,她顧不上換衣服,拿著手機沖出房間,吳嫂看著奔出去的顧伊跟在後面大喊,大小姐這一驚一乍的是怎麼了?
顧伊開著車往醫院趕,耳邊總是回響著梁向焦切的話,楚炎鶴出事了嗎?楚炎鶴出事了!連帶著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有些不穩。
病房外,梁向看著一身睡衣,面容不整的顧伊,有些詫異,他拉住顧伊,臉上表情凝重,「顧小姐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你……什麼意思?」顧伊收回望向病房的視線,看著一臉凝重的梁向,楚炎鶴果然出事了?
「總……總之您做好準備就是了。」梁向別開眼,不去看顧伊眸中的緊張焦灼。
顧伊走到病房前,手按上病房門的把手,明明微微用力就能推開,她卻覺得這門有千斤重,進入病房,入眼的白色,一如母親死去的那個夜晚,淒涼的白,充斥著眼球。
顧伊強迫自己把視線投入到病床上,還是滿床的白,她踉蹌著上前幾步,看著病床上纏滿繃帶的男人,干裂的嘴唇滲出點點血絲,眼圈上的青紫給他增添了頹廢之感。
高高吊著的腿打著石膏,突兀的刺眼。
顧伊緩慢的回頭,看著梁向問,「他怎麼了?」
「沒事,就是出了個車禍。」梁向企圖把凝重的氣氛沖淡些,顧伊听到,卻是臉色一白。
「顧小姐,您真的不用擔心,楚總就是撞上了橋欄掉了下去,卡住了腿,有可能殘廢,然後全身有幾處骨折,腦袋磕到了而已,」梁向說的輕松,顧伊卻听得心驚肉跳。看著顧伊漸漸淡去血色的臉,梁向繼續說︰「醫生說楚總長期睡眠不足,出個車禍是難免的,最多也就是個殘廢,或者腦震蕩、失憶、智力弱化之類的。
哦,對了,醫生還說,楚總體內有潮氣,輕者得個關節炎類風濕,重者癱瘓或者肌肉僵硬行動不便……」梁向說到這兒壓低了聲音,好像怕別人听見,他湊到顧伊耳朵上,悄悄的說︰「還有啊,醫生說楚總的生育能力可能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您可千萬別和他說,我怕他受不了。
唉,你說楚總這麼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就這麼毀了,我看著都難受,一會兒他要是醒了,您千萬要順著他,哄著他,別刺激他。我怕他萬一想不開就……唉!」
顧伊听著梁向的描述,自責漫涌上來,睡眠不足導致車禍,是因為她!體內有潮氣,是因為長期睡地板,也是因為她!
看著病床上慘白的臉,顧伊才發現,他的胡子已經長出來了,用手模模,刺刺的。楚炎鶴在外人面前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從來不會胡子邋遢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因為,那樣的他,是四年之前不成熟的標志,是沒有能力保護顧伊的樣子,現在,他是不是也放棄了他一直要保護的人?
「給他的家人打過電話了嗎?」顧伊的聲音暗啞粗糙,如感冒的重癥患者,嗓子甚至干的說不出話。
「沒有,楚老爺子年紀大了,我怕他經受不住。倒是給小小少打了,不過電話沒人接,我只好給您打了。」梁向看著蹲在床前給楚炎鶴掖被子的顧伊,看來顧小姐還是挺關心楚總的嘛,不過,楚總包的跟個木乃伊似的,蓋不蓋被子都是一樣的啊。
「嗯,楚炎鶴出車禍的事情先保密,一定不能透露出去。公司的事情就麻煩你先代勞了。」顧伊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楚炎鶴出了事,他的公司絕對不能再出事。
其間,醫生過來幾次,顧伊追著醫生問了好幾次,醫生說的雖然沒有梁向那麼夸張,但是,情況也不容樂觀。
顧伊看著床上躺著的死氣沉沉的楚炎鶴,過去在一起的日子恍如隔世。她倒了杯水走回床邊,拿著棉簽給他濕潤著嘴唇,驀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這雙唇是飽滿的、柔軟的,不是現在的干裂粗糙。
被包扎成木乃伊的某人眼皮下的眼珠轉動了幾下,顧伊有些激動的握著楚炎鶴的手,他是要醒過來了嗎?
好像在做著劇烈爭斗,病床上的楚炎鶴好像陷入了夢魘,突然掙扎起來,顧伊慌忙按下急救鈴,卻遲遲沒有醫生過來。
楚炎鶴緩緩睜開眼,看到眼前那張寫滿焦急的小臉一臉茫然,「你怎麼……梁向--」
梁向推開門走進來,看著掙扎著要起身的楚炎鶴,再看看僵在一邊,伸著手卻沒有上前的顧伊,「楚總,你有什麼吩咐?」
楚炎鶴看看顧伊,再看看梁向,「我要去衛生間。」
梁向那邊正好接起一個電話,他邊打電話邊對楚炎鶴打了個等會兒的手勢,放下電話後,梁向問道︰「楚總您剛才說什麼?那個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就跟顧小姐說,我先走了。」
顧伊看著奪門而去的梁向,僵硬的轉過頭看向楚炎鶴。
「我要去衛生間。」楚炎鶴再次聲明。
「我……我去找護士。」顧伊緋紅著小臉別過頭,不去看楚炎鶴包扎的滑稽的臉,聲音細如蚊蠅。
「不行!」楚炎鶴突然怒喝,「護士重手重腳的,你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的身體怎麼能讓小護士看了去呢。
「顧伊,我沒想到你這麼惡毒,想讓我早死你就直說,你是不是來看我死沒死的?很抱歉,我命大,沒死成!」楚炎鶴的話尖酸刻薄,見顧伊臉色陰沉,他反而越說越難听。
「楚炎鶴,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顧伊深吸了一口氣,想到梁向的話,安慰自己,他是個病人,不能跟他計較。
「沒這麼想過?沒這麼想過你把我扔給護士?我……」楚炎鶴突然用不靈活的綁著繃帶的手捂著自己的腰部,臉上的表情痛苦異常。
「你怎麼了?」顧伊看著他退去血色的臉,著急的上前,想查看他的傷勢,卻被楚炎鶴推開。
「不用你管,你憋死我算了!」楚炎鶴還是一臉同仇敵愾的樣子,好像顧伊是他不共戴天的階級敵人。
「我……」顧伊語塞,還是扯到扶他去洗手間的問題上了,這男人的無理取鬧還是極致到極品,她無奈的點頭,頗有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好,我扶你去。」
楚炎鶴悻悻的閉了嘴巴,好像他恩賜給顧伊多大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似的。
顧伊架著高出自己一頭多的男人從床上下來,剛一著地,腿一彎差點倒下去,楚炎鶴看著不胖,怎麼會這麼重。
「你想摔死我是不是?顧伊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情願就直說,別一副被強了的小媳婦樣兒!」楚炎鶴又開始借題發揮,扶個人都不會扶,真不知道自己看上她什麼了。
顧伊看著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還有他那打著石膏的腿,顧伊拍拍自己的胸口,告誡自己,這人是病人,是病人,他出車禍是因為自己,一定不能跟有可能腦震蕩、失憶、弱智的低智商男人一般見識。
見顧伊不接他的話,楚炎鶴自己也覺得沒趣,悻泱泱的閉了嘴巴,但是,閉嘴之前還是不死心的加了一句︰「我告訴你,我現在是病人,你別欺負我行動不便佔我便宜!」
顧伊想,這人真的是智力退化到了極點。
吸氣,呼氣,她一個成年人,不跟弱智一般見識。
等把楚炎鶴扶到衛生間,顧伊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她看著陰沉著臉捂著小月復的某人,不能怪她速度慢,實在是他本人身體太重了。
衛生間里,顧伊看著全身纏滿繃帶的某人,「這個……你能自己月兌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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