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明明知道答案,還是問出來了,顧伊可以接受別人對她的算計陷害,可是,她的父親呢?沈仁賢,是她在這個時候唯一的親人了,作為一個父親,他竟然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去嫁給一個仇人?
「為什麼!」淒厲的聲音撕裂沉寂,顧伊咬著唇把淚水逼回去,「你在看著我走進火坑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我是你女兒嗎?」
「小伊,你怎麼能這麼對你爸說話,當時是你……是你自己非要嫁給屈銘楓,你媽不是也攔了嗎,她都沒攔住,你爸更……」
「你閉嘴!」顧伊猩紅著眼對趙之杏吼道,「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趙之杏擔心的看著沈仁賢,想要上前推開楚炎鶴,卻又不敢,只能在一邊看著心疼。
「爸,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但我沒想到……」顧伊嗤笑了一聲,「沒想到你竟然恨不得把我推給才狼虎豹。」
沈仁賢雙手拽著自己的衣服領子,他越是往外拽,楚炎鶴也是收緊,一個老年人,自然比不過如狼似虎的青壯年。沈仁賢感覺自己正在經歷慢性絞刑,脖子被一點點勒緊,不緊不慢,消磨著他的意志。
身體的疼痛與呼吸的不適讓他的心髒不正常的跳動著,心底本來就沒有多少的愧疚被身體的不適消磨殆盡。
不管他做了什麼,他都是長輩,是顧伊的父親,顧伊竟然只在一邊看著他被楚炎鶴勒著不說話,沈仁賢知道,顧伊一句話就可以救自己于苦海,可是,她就是不說。
這跟他明知道屈銘楓帶著目的接近顧伊而不做聲,有區別嗎?你顧伊有資格來怪我嗎?你自己現在在做什麼?要你老公教訓你父親,你這樣就對嗎?
听著顧伊的聲聲控訴,沈仁賢只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
「小伊,你不能怪我,」沈仁賢吸了一口氣,讓快要炸裂的肺部舒緩過來,「是你媽,是你媽不給我留一丁點余地。」
要真算起來,沈仁賢不是和做生意的料子,他好算計,貪便宜,不講情理,長久下來,生意的路子必然越來越窄。
這種現象表現在顧念情從沈宅出走之後。顧念情的出走,帶走了大量的財產和人脈,加上顧念情父親的暗中打壓,沈仁賢的事業在顧念情的幫助下經歷的最高峰後,開始往下跌,他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很不錯了。
而顧念情病重,顧伊和屈銘楓相戀,讓沈仁賢看到了希望。
他知道,顧念情是不會給他留一丁點兒的財產,那麼,她的大量財富肯定是顧伊的。那個時候的顧伊雖然因為屈銘楓的原因跟自己走的近了些,不復往年的冷漠,但是,沈仁賢試探過,顧伊防備他就跟防狼似的,不,確切的說是防備趙之杏。
顧伊不傻,她幫了父親,得益的是誰?除了沈仁賢,再就是趙之杏了。她憑什麼拿母親的錢去養一個破壞她父母婚姻的小三?
所以,當沈仁賢向顧伊提出來要顧伊拿她母親的資金幫忙的時候,顧伊決然拒絕,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沈仁賢只能把主意打到屈銘楓身上。
作為一只老狐狸,他不會去查自己包括自己家人身邊的人的底細?自然會,所以,當屈銘楓第一次進沈家大門的時候,沈仁賢就找人去查了他的底細。
那個時候的屈銘楓還是一個事業剛剛起步不久的毛頭小子,當然,在大量資金幫助的情況下,公司那蒸蒸日上的日頭讓不少人眼紅,自然也包括沈仁賢。
所以,沈仁賢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要顧伊嫁給屈銘楓。
對于自己的丈夫,顧伊肯定不吝嗇于對屈銘楓的幫助,只要自己和屈銘楓的公司合作,便可以從中獲得好處。
為了報仇,為了把沈仁賢的東西給吞過來,屈銘楓自然會毫無異議的答應。至于,到底是誰利用誰,那時候的屈銘楓還沒那麼多心機。
這邊是沈仁賢同意顧伊嫁給屈銘楓的目的,他采取「曲線救國」的策略,讓自己的公司起死回生。
這在他看來,一切都是應該的,他只不過是用了自己老婆的錢幫了自己的公司,只不過過程有些曲折罷了。
至于被當成犧牲品嫁過去的顧伊……那個時候,沈仁賢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早忘了顧伊了。
而顧伊結婚之初,她和屈銘楓兩人恩愛甜蜜的樣子,也漸漸消除了沈仁賢心底隱隱的愧疚,小伊還應該感謝他給她找了這麼會疼老婆的老公呢,沈仁賢如是想。
「爸,你配我這聲‘爸’嗎?」看著沈仁賢那副我沒錯,我是被逼無奈的樣子,顧伊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她心寒了,這便是她的父親呵。
「炎鶴,我們走吧。」顧伊感覺全身的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沒有什麼比至親之人的傷害更讓人痛徹心扉。
「今天先饒了你個老東西!」楚炎鶴一把把沈仁賢扔在地上,如果他不是顧伊的父親,他早就廢了他給顧伊出氣了。
趙之杏跑上來扶氣臉紅的像番茄的沈仁賢,拍著他的胸膛給他順氣,「老沈,老沈,你怎麼樣?小伊你太過分了,你不知道你爸身體不好嗎?」
「那就麻煩趙姨你照顧了。」現在的顧伊,對這些人,連生氣的情緒都沒有了,為什麼生氣,因為他們生氣,傷的還是自己的身體。
「你……天打雷劈,你這麼對你爸,早晚要遭報應!」一向當做和事老的趙之杏第一次這麼惡毒的詛咒人,因為受傷的人是沈仁賢,看著顧伊的眼楮里,哀怨憤怒。
你看,每個人都會在乎自己心疼的人。
顧伊看向坐在地上靠著趙志杏的沈仁賢,他是真的從來沒有在乎過她這個女兒啊。
「走吧,出去透透氣。」顧伊淡淡的別開眼,她的心一次比一次冷漠,都是拜這些人所賜。
楚炎鶴擁著顧伊出去,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雪來,初冬的天氣,還不是那麼冷,飄飄零零的雪花卻給人一種素寒之氣。
顧伊第一次覺得,潔白的雪花是那麼扎眼,奇怪的是,明明在下雪,天上卻還有太陽。太陽的光芒照在雪花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顧伊只覺得眼楮酸澀,很想流淚。
「如果可以,我寧願沒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顧伊驀然開口,她現在有些理解母親了,面對這樣一個唯利是圖、冷心冷血的丈夫,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最好的,便是華麗的轉身離開,不傷心,不氣憤。
「以後你只有一個家,就是這兒。」楚炎鶴把顧伊擁到懷里,拿著她的手附上自己的胸膛,這里,永遠都為你敞開。
十幾分鐘的休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顧伊跟著楚炎鶴進去的時候,沒看觀眾席一眼,那里,已經沒有值得她關心的人了。
屈銘楓被帶了上來,臉上不再是死灰一樣的表情,他看著顧伊的眼神很復雜,顧伊看不懂。
雖然屈母一再堅持屈銘楓沒有殺人,而屈銘楓也把自己之前的供詞推翻了,但是,作為被告,他們只靠自己的嘴巴說,沒有一點證據,法官自然是不能相信的。
案子維持原判,屈銘楓,無期徒刑。
屈母攔在走廊里抱著屈銘楓哭,警察拉都拉不住。
顧伊以為,自己經過的時候,會有一絲尷尬,沒有,一點也沒有。她的心,早就被這些人煉成了鐵。
屈母被兩個男警察強硬的拉開,屈銘楓看著走過來的顧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在顧伊要走過去的時候,屈銘楓突然開口︰「小伊,如果我說我沒有找人傷害你,你信不信我?」
顧伊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屈銘楓,逆光的顧伊,讓屈銘楓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听見淡漠的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響起,「我只相信法律的公正判決。」公正!而不是在誰的主使下。
判決下來了,就該分配財產了,出乎意料的是,屈母很配合。
這讓本該復雜繁重的工作減輕了不少。
因為都忙著屈銘楓的案子,楊蔚微是一個人去醫院做的手術,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那種緊張無助讓她差點哭出來,她在心里祈禱,楓一定會沒事。
可是,她回到家里,便看到門外停著一輛車,上面搬家公司幾個大字分外刺眼。
楊蔚微幾乎是跑著進去,看到屈母看在院子里指揮著搬家公司的人般家具,「媽你……這是干什麼?」
心里有一個不好的聲音在沸騰,可是,她不相信,不相信屈銘楓輸了。
「搬家,一會兒會有人來收房子,我們換個地方住。」是換個小的地方住。為了不讓顧伊分去屬于屈銘楓的股份,屈母是竭盡所能的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折算,最後,她不得不放棄居住了多年的別墅,搬到屈銘楓另一套相對較小的房子里。
「什麼?為什麼要搬走?我們憑什麼要搬走?這是我家,你們快給我放下,哎哎,那是我的東西,誰允許你動了?」一听說不能住這麼豪華的別墅,楊蔚微感覺腦子砰地一聲炸了。做手術時累積的委屈全都爆發了出來。
「你嚷嚷什麼,搬,都給我搬走!」屈銘楓被判無期,屈母本來就窩火沒出發,楊蔚微偏偏不看臉色的往前扣上撞。
「媽我……我不是沖著你……我……」楊蔚微斂了氣焰伏低做小,她突然驚覺,作為妻子,她回來第一件事應該問的是她丈夫的情況,而不是在這里爭吵。
楊蔚微抬眼小心的瞄了一眼屈母,換上溫婉清純的面孔,好聲好語的安慰著屈母,見屈母不再生氣了,才敢問出來︰「媽,楓怎麼樣了?是不是陪了錢就沒事了?」
坐在椅子上的屈母僵了子,像是突然老了一樣,楊蔚微心里冒出不好的預感,「媽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怎麼樣了?」
「……無期……」兩個字,耗盡了屈母全部的力氣。
楊蔚微也沒心思去管搬家公司的人了,她癱軟在椅子上,無期!無期!代表著,楓一輩子都在監獄里過了?那她這不是守活寡?
而且……楊蔚微看看屈母,說不定她以後還要賺錢養著這個煩人的老太婆,還要听她嘀嘀咕咕的指揮。
不,不,她不要過那樣的生活,她不要成為生活的奴隸。她明明是嫁進豪門享福的,怎麼能福氣沒享著,還要被倒貼上一個累贅?
楊蔚微霍地站起來,把屈母給驚了一跳,「你干什麼?」屈母現在就怕楊蔚微節外生枝,若是這樣安安分分的,不再出什麼事端,她說不定還有辦法把屈銘楓給救出來。
想到這里,屈母暗暗下了決心。
本來,她一輩子都不想踫這個秘密,想讓它爛在肚子里隨著自己入土,可是,銘楓現在這個樣子,什麼秘密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救銘楓的命。
「顧伊,都是顧伊那個賤貨害的,我要找她算賬!」楊蔚微眼里冒著凶光,一個搬家公司的工人听到這邊婆媳的爭吵,好奇的看過來,被楊蔚微滿臉凶煞的樣子嚇得差點把手上的東西給扔了。
「蔚微你別亂來,銘楓現在在……牢里……我怕他們對銘楓下狠手……」換位思考,若是自己被打得只剩一口氣扔在死人堆里,她會恨不得把那人千刀萬剮了,所以,屈母認為,在顧伊看來,屈銘楓被判無期根本不能泄憤,她會要她兒子死刑。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激怒顧伊。
「媽你別怕,我手里有他的把柄,我看他敢!」楊蔚微信誓旦旦,眼里閃出幸災樂禍,顧伊,我等著,等著你孤立無援的一天。
「你?」屈母自然是不相信的,楊蔚微自從嫁給屈銘楓後,做過什麼?就等著吃喝玩樂,然後想辦法補身體,生孩子,她能有什麼辦法?
靠她娛樂圈那些狐朋狗友?屈母對那些人最是鄙夷,生活作風差不說,人品也好不到哪兒去。尤其是現在的女演員,為了出名什麼事兒都能做,簡直和古代勾欄院里的姑娘沒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那些人。
要不是楊蔚微出道之初就跟著屈銘楓,屈母對楊蔚微的過去知根知底,她是絕對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女人嫁到屈家的。
屈母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埋藏多年的秘密說出來,要是兒子沒了,她守著個秘密干什麼?只是,這得好還計劃一番。
楊蔚微幻想著顧伊氣急敗壞與楚炎鶴翻臉成仇的場面,恨不得立馬放禮炮慶祝,根本沒有注意到屈母臉上的不相信與鄙夷。
哼,顧伊,我看你還能不能囂張的起來。
楊蔚微像個女主人似的吩咐著搬運工把東西都放下,自己心情的極好的哼著小曲兒進了客廳,打開電視,敲著腿吃著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水果拼盤。
她拿著手機在手里轉了一圈,找出楚炎鶴的電話,毫不猶豫的打過去,眼眸里閃過得逞的精光,「楚二少?」
那邊出來楚炎鶴不耐煩的聲音,楊蔚微也不惱,慢里斯條的開口,「……你說,我要是告訴顧伊……」楊蔚微故意頓了頓,心情極好的輕笑出聲,等到那邊楚炎鶴不耐煩了,她才繼續開口,「……你說,我要是告訴她,當年那件事,是你做的,你說她……」
滿意的听著听筒里傳來楚炎鶴加重的呼吸聲,楊蔚微愉悅的輕笑,「楚炎鶴,你知道我要什麼,只要你把楓給救出來,我會讓這件事爛在肚子里,我保證這世界上除了你我,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