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
「醒醒…阿狸…」
……
睡夢中,阿狸隱約听到有滄桑低啞的聲音在叫她,簡直像魔音亂耳。
砸了砸嘴皮子,阿狸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楮,只見冰水牆外赫然站著天君那老頭子!
「老頭!你這是什麼表情?要憐憫我啊?省省力氣吧,你堂堂天君事務繁多,別閑著蛋疼跑我這里游蕩,徒添晦氣!」阿狸口氣不善,他們這是要鬧哪樣?隔三岔五的不是這個來看她就是那個來看她,把她當猴子觀賞呢?想睡個囫圇覺都不行。
天君身形不高,中等身材,微微佝僂著,穿著白袍仙風凌然,一身強勢仙氣護著他,即使入了潭水底也滴水不沾衣。令人想不通的是,他居然對阿狸的話他不以為然,彎著眼好整以暇的看著阿狸。都這慘樣了還如此倔強,若要真的等到她誠心悔過估計也得等天地毀滅才行了。
看天君的表情,阿狸愣了愣,這表情似曾相識,好像在明昭臉上也看到過。而今仔細一看,天君與明昭的眼楮很相似,都是桃花眼,只是天君的眼周已經皺紋一堆堆,不細看是看不出的。
「阿狸,本座今日可不是閑著蛋…呃…閑著沒事來瞎晃的。」天君指了指頭上,周圍天兵已經被他支走,青龍也沒有隨候在他身邊,看來這次他是秘密前來。
阿狸似恍然大悟,說︰「哦,我知道了,你是來殺人滅口的。」
「不對,你要是有心殺人滅口,早在天元殿就會借機處死我了。」阿狸又否定她的猜測。
「呵呵,阿狸啊阿狸,大家都覺得你腦子不好使,可是本座看得明白,你是最清醒的那一個。」天君笑,「本座什麼事是你阿狸不知道的?要是換做一萬年前,本座會有滅口的想法,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本座是有事相求。」
「喲?神通廣大的天君還能有什麼事求我這要死不死的囚犯了?」阿狸今日很奇怪,言語皆是咄咄逼人,要是對谷染還算正常,可是這是對天君出言不遜,她似乎根本沒把天君放在眼里,反而還帶著十分的警惕之意。
「阿狸,本座知道,當初你表姐之死的事一直讓你對本座懷恨在心。可是事情都過去近萬年了,明昭也長大成人了,我們的恩怨能不能就隨時間消逝而消逝了?」天君面有倦意,他是真的累了,所以才來天之極找阿狸,把一切事情都說清楚。
阿狸沒說話,盯著天君若有所思。
「你一直認為是本座為了奪天君之位,怕本座父王知道本座也像谷染一樣愛上風生獸不會傳位給本座,所以才害死知秋。」天君口中的知秋,正是阿狸死去的表姐,也是天君背後神秘的女人,明昭的生母。
「不然呢?知秋表姐不會無緣無故死的,一定是你怕她泄露了你和她的私情,毀了你的名譽,當不成天君,所以才殺了她的。」阿狸皺眉,這件事情是她一直不能釋懷的。
當初谷染對盤古坦白愛上風生獸阿狸的時候遭到盤古反對過,天君就是看到盤古對谷染失望後才不敢提起他和知秋相戀的事,後來谷染下界歷劫,盤古坐化,天君就趁谷染在人間輾轉輪回之際,順理成章繼承了天君之位。天君即位時,只有阿狸反對過,但是眾仙都覺得谷染與風生獸相戀,降低了上仙身份,所以不配當天君,待谷染歸位時,他很巧的失去了記憶。這其中暗藏的巧合玄機,恐怕只有阿狸能猜得出來了。
「本座承認,當初確實在繼承天君之位的事上對不起谷染,但是本座一直在為此彌補他,為了救他,本座將一半修為都渡給了他,才將他救活。而且,知秋是自殺的!她是為了成全我,自殺了,只留下了明昭那孩子。」天君終于願意把當年這事坦白出來,也就是失去這一半修為,才讓他這麼早進入坐化的階段。
「我懂了…」阿狸眼眶含淚,其實她應該早就猜到的。但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知秋會這麼傻,傻得自殺去成全對方的前途。
「不過,」阿狸頓住,「知秋就算是自殺也是你害的。」
「唉…先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天君嘆氣,只要她已經相信了就好,知秋已經死了,追究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本座今日來找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阿狸好奇。
「風生獸被滅後,風狸杖也不見了蹤跡。本座並未發現蘇家拿走風狸杖,所以本座以為,風狸杖落入了歹人之手。這可是一個很大的隱患,風狸杖里面封藏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若真的被有心人利用了里面的力量,日後造成三界動蕩,估計你們風生獸也會背上看守不利的罵名了。」
「恐怕你是想從我這里知道如何開啟風狸杖封印的方法吧?」阿狸依舊對天君沒有好態度,她對他一直心存芥蒂。開啟風狸杖的方法,連谷染和天君都不知道,只有守護它的風生獸長老才知道。
天君下意識的仰頭看了看水面上,周圍上面昏暗,只有水內有一顆夜明珠發出光芒能讓他們能看得清彼此的表情。
「本座都是要坐化的人了,要那力量有何用?」
阿狸沒有再損他,想到天君要坐化,她就動了惻隱之心,畢竟她的心是肉長的,會同情這已經知道死期的老人。盡管她自己也算是一個老人,只不過她比較幸運,重生後依舊是年輕樣貌,她真不敢想象,要是她平平安安活下來,估計和天君是一樣雞皮鶴發了。
「你風生獸的使命就是守護風狸杖,你是最後遺孤,自然也要繼續守護風狸杖。你幫本座將風狸杖找回來,確保三界安危。」天君沒有以命令的口吻,而是商量。
「這是當然,我當初殺蘇華陽的時候也問過他,他壓根不知道風狸杖的存在。所以背後肯定有人撿了便宜。」阿狸說。
「還有,」天君似想起什麼事,說︰「當初怕谷染得知你死,會墜入魔道不願修仙,所以本座封了他的記憶和法力。當然,本座當初確實也忌憚谷染歸位後會與本座爭奪天君之位。既然你沒死,本座也沒必要再繼續封印谷染了。」
「你就不怕他想起往事會發現當初你趁他下界奪位嗎?」阿狸這可是好心提醒他。
「本座現在事事看得透徹,要是他想追究,本座也無怨言。本座只是希望在坐化之前,把所有心願都了解。」像是站累了,天君索性盤腿坐在地上,隨意得像是在和阿狸拉家常。三界之中,或許只有阿狸能與他這般坦然的說起往事,他已經沒有什麼顧忌了,是該對他活過的一萬多年所做的事做一個總結了,而她選擇了阿狸當他的听眾。
「凰歌啊凰歌…你倒是活夠了…一切都想通了…可是我呢…我只小你一千歲,卻是一直羈絆在各種孽障之中無法自拔。」阿狸笑得有些淒涼,亂發遮蓋了她的眼,她卻無法用手去撥開。
「你的孽障無非就是因為谷染而起。」天君眼里有笑意,好久沒有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了,這下听阿狸叫出來,有些暖意油然而生。若是當初他也像谷染這般不顧一切,知秋就不會自殺。年紀一大,就容易懷舊,他是真的老了。
「谷染的封印得需由你來解,接下來的事情,也會由你而起,由你而終。阿狸,你責任重大啊。」
「怎麼會扯到我頭上來了!?」阿狸一頭霧水,她余生就在這寒冷刺骨不見天日的冥潭渡過了,還有什麼能耐掀起風波?
「怎麼不會?你以為命運安排你活下去就是讓你天天吃烤雞的?你有你的命數,也有你的作用,這是天機。」
「你知道當初谷染下凡輪回百世是為什麼嗎?」天君問。
「就是歷劫唄,哪個神仙不是歷劫之後才真正歸位受封的?」阿狸不知道天君為什麼突然會問她這個問題。
「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嗎?」阿狸還是忍不住想打听,到底還有哪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這…有機會你還是親自去問他比較合適…」
臭老頭,又賣關子!阿狸暗道。
天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擺,深吸一口氣道︰「好了,本座該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你讓我尋風狸杖,好歹也要讓我出去才行啊!」阿狸忽然想起這件事,忙道。
天君置若罔聞,抬腳往前走了兩步,忽然一個踉蹌裝到面前透明的冰水牆,那屹立萬年不動的水牆突然就震了一下,冥潭底的泥沙也跟著渾濁起來。
「唉…眼花了…眼花了…」天君忍著額頭上的痛尷尬的飛上了水面。
「對了,忘了告訴你,谷染和蘇扶風的婚禮在三個時辰後舉行。」
潭水上面,傳來天君意味不明的話。阿狸猛然抬頭,因為這個動作,鎖骨上的鐵鏈扯得她生疼,卻敵不上她心尖莫名涌起的刺疼。此時,天君消失得無影無蹤,周遭又恢復成可怕的寂靜。只有剛才被他撞擊的潭水還在悠悠晃著,夜明珠的光線也被晃得扭曲。
天君這是在暗示她嗎?
可笑,她這個樣子,難道還想讓她去喝喜酒?
待潭水歸于平靜,阿狸赫然發現面前的冰水牆上有一道明顯的裂痕,涓涓潭水正往里面涌,而且越涌越多,漸漸形成一個水窪,已經淹到她腳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