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居高臨下,氣勢嗜血肅殺,壓著眸子里的血色冷冷地從牙縫里迸出字來︰「你當真心里已經沒有了他?」
「林亦彤,如果你心里沒有他,不會這樣為了他這樣跟我叫板,不會听見他的父母出事就覺得你有立場必須管,更不會覺得對他開口承認我們在一起有那麼難!!」
霍斯然低吼著,臉色鐵青,一把抓過她進來時放在桌上的包,抖開了丟在她腳下!里面隱藏的暗扣摔開,有個精致的小盒子掉了出來。「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林亦彤,你到底還保留了他多少東西,把他藏在你心里多深的地方?還有這個——」那個她買了卻一直都沒尋找機會送出去的盒子,此刻被他緊緊捏著舉在手里,「這是分手禮物麼?怎麼不送出去?讓我想想,一個剛剛轉正不久護士一個月有多少工資,為了他,你真舍得!!丫」
那小小的盒子就摔在她身側,她縴睫劇顫著,喉嚨被哽住,好半晌才壓住心里的刺痛和溫熱的眼淚顫聲道︰「……那是我買給你的……媲」
霍斯然臉色微變,接著嗜血冷笑︰「你跟我有這樣熟?這樣好?」那為什麼,他一、丁、點都感受不到?!
「景笙他並沒有在我心里多深的地方——」壓著痛楚,所以連聲音都變得小小啞啞,「可是我希望他過得好,過得平靜,而不是知道是他最親近最信任的我們,在背後毫不留情地狠狠給了他一刀!」
「哈,」霍斯然怒極反笑出聲,「那我是不是還該感謝你,沒有讓他顧景笙因此痛恨我?!」
單臂撐在櫃子上,他居高臨下,臉色鐵青眸色如血︰「可是我不在乎……你跟他說分手了是嗎?那不妨讓我听听,是什麼理由?什麼理由能保證他會再不糾纏你?」
「我覺得不好,哪種都不好……你還記得那時候在災區跟我說過的話嗎?彤彤,如果你夠心誠,就把你曾經說給我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他,親口告訴他你是怎麼在還跟他一起的時候,就開始一步步、無法控制地愛上我的!!!」
那縴小的身影原本半蜷縮著坐在地上,此刻卻感覺頭頂一道驚雷,撕開了她原本就脆弱無比的心髒。她清楚記得那天跟景笙說分手時的場景,像死過一次一樣,她還記得自己失聲痛哭出的那些眼淚,是她這一生都沒曾經歷過的,滅頂之痛。
沾著血的小手顫抖著扶住了櫃子,拉住抽屜的把手艱難站起身,如一片風中飄零的花瓣失去了色彩,楚楚可憐︰「你要我做這些,不是不可以……只是斯然,霍斯然,你給我一個理由,你告訴我憑什麼,我要靠把我曾經那麼深愛過的人徹底傷透,來成全你那可憐的安全感!!」
宛若喉嚨被人卡住,霍斯然黑色瞳孔倏然緊縮。
她幾乎是第一次這樣嘶喊著跟他說話,一字一頓,伴隨著滾燙的淚水撕心裂肺而來。
「我們在一起兩年,整整兩年,他沒有對不起過我,沒有傷過我,一次都沒有!我也許不夠愛他,可我絕對不會跟他沒有感情!霍斯然……我暫且相信你們告訴我說,是為了避免我以後的不幸福才對我做那些事;我暫且認命,我已經是你的妻子就必須對婚姻忠誠負責!可是退一萬步說——」她一步步後退,雙眸里含著的除了淚還有恨,還有滔天的劇痛,「哪怕退一萬步說,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如果沒有那一場強.暴逼婚,你怎麼能夠確定,我跟景笙在一起不會幸福!!!!」
這一聲喊出來,整個客廳霎時沒了聲音,唯一剩下的只有急促的喘息和顫抖,還有那些被牽扯出來的,隱藏在地下從未被挖出來的情愫,一點點伴隨著恍惚的意識回歸心髒,一點點領悟,她究竟在恨什麼。
霍斯然一身的高大挺拔,俊臉上的血色卻已經完全褪盡,那上面被轟然打敗的頹然情緒,多少年來,不曾有過。
許久沒愛上一個人,也許久沒被這樣深地傷過。
隔了好半晌之後他蒼白如紙的嘴角才慢慢勾起來,嘶啞道︰「你終于說出來了?」
你終于,還是把你心底的話說出來了。
在這一刻之前,霍斯然始終認為不管開頭有多壞,只要結局是好的,這一場感情就值得。哪怕祁願跟他說過強扭的瓜不甜,但他總相信,時間或者別的什麼,總會磨掉那層芥蒂,因為——畢竟愛還在,她愛他,不是嗎?
這是霍斯然在這一場婚姻里,最大的賭注和籌碼。哪怕將來有一天兵敗如山倒,好歹他還守著兵家重地,不容置疑。
可是這一刻,他面前的這個人兒,親手毀掉了這一切。
他的安全感就是一層破敗的城牆,轟然倒塌,他所有的霸道與叫囂,也不過仗著她愛他,所以總覺得能拿捏到她的軟肋,肆意消磨。
那縴小的身影此刻也從酸澀心痛的巔峰慢慢下來,恨意散盡,盯著他的臉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小手扶住牆,只怕再不扶,她就要倒下了。
霍斯然冷笑︰「在你看來,不過是我想要得到你,所以用盡手段不惜強.暴逼婚,再以丈夫的權利讓你對旁人斬盡殺絕是不是?那你之前說的愛我呢?不,也或許是我記錯了,你從沒說過,只是在床上被我逼出來過,所以算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否認就算是哄哄我了,是麼?」
說這句話時他眼里的血絲爬上來,一絲一縷的,蔓延了整個視野。
他逼近過去,雙臂撐開將她圈在牆角,滿地的狼藉,真是符合此刻的氣氛和心情。
他的心,他的胃,都像是被這些瓷片割破,火辣辣地痛著。
「林亦彤——你當真,夠、狠!」他捏緊了拳頭,死死盯著她咬牙切齒地迸出了這兩個字。
「斯然……」
「你介意是麼?介意我手段強制,逼了你,才害你變成今天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不是!」霍斯然咬牙說著,眼中含著劇痛,「好那我這就放了你……我們,離婚。」
那縴小的人兒驟然渾身一震!!
胸腔里那些洶涌的情緒還沒有散盡,有委屈,有怨恨,有心痛,有想要大哭和狂野地奔跑出去再不回頭的沖動。可她沒有想過霍斯然竟會吐出這四個字。這個驕傲如天神般的男子,是以如此的姿態說出這句話,他自嘲地說「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否認你就算是哄哄我了,是麼?」的時候,臉色慘白得嚇人,像是隨時都能夠轟然倒下。
就像人活著總要有信仰的支撐,可她給他的信仰卻在此刻垮了,他心里這刻,已不能夠用痛來形容。
胃里火燒,疼得往心口的方向尖酸地鑽過去。
喉嚨口有些惡心,有鮮血的甜腥味已經順著食道慢慢泛了上來。
我們。離婚。
說完這四個字之後霍斯然冷笑一下,忍著胃部的抽搐灼燒感走過去將桌上那紅艷艷的兩個本子拿起,手在顫,冷聲道︰「具體的時間我會讓寒峰通知你,既然不愛,我這麼強迫也沒什麼意思,趁著剛分手還可以反悔,隨意你想怎麼跟他舊情復燃,接著——」他冷哼了一聲,吐出沙啞如霧的兩個字,「幸福。」
眼前人影重重,卻偏偏對不上他想看到的那個身影,她滿身的血,看得他心疼死了,卻不能上去抱她。
「而至于我強.暴了你,還給你平添這麼一段婚史的事,還真是抱歉,」他一身的肅殺挺拔站在陽光普照碎片滿地的客廳里,帥氣逼人,冷笑著掩去臉上蒼白如紙的神色,「我本想說你在床.上陪了我那麼多次,就當是我保顧景笙平安無事的代價和交換,公平等價,可是在你看來——好像根本是我在自圓自說,嗯?」
在信任他和信任我之間,你選擇的是信任他,所以——沒什麼好說。
彤彤,沒什麼好說的,真的。
再不走的話怕就撐不下去,霍斯然單手插進口袋,收回冷笑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往外走,在那一股血腥味兒涌上來,突破喉管之前拉過外面一層的保險門「砰!」得一聲關上,遮掩住了那聲破口而出的悶咳。
血。猩紅刺目的血,咳在了他驟然抬起堵住唇瓣的拳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