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如驚天的霹靂般慢慢炸進腦海,那縴小的人兒花了好久時間,才慢慢听懂。
這一番話說出來,四周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雲裳還好,雲菲已經瞪大雙眸攥緊了粉拳,完全不明所以!而靠在樓梯口冷漠睥睨客廳一切的雲母臉色也是一變,瞬間揣摩不透這兩個人的關系了。
林亦彤好久之後才找到自己飄渺顫抖的聲音丫。
「我要的不是那20萬……媲」
霍斯然冷眉重重一跳!近距離打量她一月未見略顯削瘦的小臉輪廓,耐著性子,手指覆上去輕輕摩挲,「那你要什麼?」
那縴小的人兒被他控制著,連回頭看一眼這滿屋子的人都做不到。
她輕吸一口氣,水眸泛起薄霧來︰「我想要和我媽媽一起……有地方住。」
霍斯然冷冷抿著的嘴角微掀,綻出一絲冰冷弧度來,冷哼淺笑︰「我給你的地方,不叫地方?」
「叫,」她點點頭,虛弱而疲憊,卻艱難地仰著小臉跟他啞聲解釋,「可是就這件事情而言,我媽媽不明不白了二十多年,不管最後我們是在那棟房子里站穩了腳跟還是從此無家可歸,她想要一個公道和結果,所以我來要。」
而她所謂的要,就是站在別人家溫馨完滿的氛圍中,被人肆無忌憚地諷刺和傷害?
霍斯然冷笑,輕輕扣緊她的下顎︰「說到底不過還是為了一棟房子,你寧肯跳著腳去跟別人爭,都不願舒舒服服地要我給的?」粗糙的指月復滑過她的肌膚,「我一直都不願跟你提起你父母當年,可是彤彤——夫妻離異,責任雙方都有,利益不過只是感情破裂的附屬品罷了,即使你爭過來,你贏了,又能改變什麼?」
能改變什麼?
雲家會從此破裂嗎?雲青海能坦然回去,補償她們母女缺失二十多年的丈夫責任與父愛嗎?
林亦彤不懂,明明他說得那樣有道理,句句都對,可為什麼她卻听得那麼痛?
「你不懂,」她仰著頭很累,卻耗盡最後一絲力氣顫聲說道,「我媽媽要的,也許就只是一個態度,一句話……」
錢或者房子,沒有了,從來就沒有那麼要緊。
而霍斯然明顯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耐心,當著所有雲家人的面吵架,觸到了他的底線。
「林亦彤……」霍斯然淡淡地吸了一口氣,清冷飄渺的口吻在空中縈繞了一圈落入她耳中,粗糙的指月復扣緊她的後頸,「不要……再跟我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
這帶著冷漠威嚴的口吻震得她水眸瞪大,怔怔看著他深邃的墨色瞳孔里那個小小的自己,無比酸澀地意識到自己像個跳梁小丑,或者像顧景笙說的那樣,像個怨婦。她在這里鬧得他心煩不耐,她那些所謂的傲骨,听著都那麼蒼白與可笑。
雲菲反應了過來,眸光惡毒︰「霍大哥,你為什麼要莫名其妙給這個女人房子住?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一身冷冽的寒氣褪去,霍斯然眸光放軟了些,深邃中透著些許復雜,緩慢卻堅定地開口道︰「她是我妻子。」
什麼?
宛若轟然一聲驚雷炸響在雲家的客廳里,連藏在樓梯後的雲母都臉色煞白地露了面,震驚而不可思議地盯向雲裳!怎麼會這樣呢?這怎麼可能?
雲裳等了霍斯然那麼多年,現在他居然已經結婚了?!!!
雲裳臉色白了白,縴睫垂下,凝著地面的水眸卻沒有半分難過。
如今該難過的,可不是她。
霍斯然淡淡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很滿意自己听到的這些人的反應,也能夠猜到得知這件事後他們眸中瞬間堆積起的恐懼和後怕!剛剛她們都對她做過什麼,自己心里清楚!
長臂冷冷攬過那一抹縴小的身影,霍斯然腳尖微旋,冷眸正對向這滿屋子的人,緩聲開口︰「所以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那我不妨說清楚,這件事情,到此結束。」
鋒利的薄唇抿了抿,他冷聲補上最後一句︰「她不會再來鬧。」
至于那棟已經住了二十幾年的老房子,他們想要,隨意拿去,月兌離了這些人,他有那個能力給她更好的生活。
說完再不顧其他,維持著最後的禮貌對雲青海道︰「我先告辭了。雲伯父。」他和他的女兒的確是曾經有恩于他,可如果撇開這些不談,他下一次再來拜訪雲家的時間……怕是遙遙無期了。
長臂收緊懷里的人兒,霍斯然冷然帶了她出去。
***
外面,大雪翻飛。
厚厚的雪中她的腳步微微錯亂,直到看見眼前霍斯然的那輛路虎,在雪中沉穩奢華又低調的模樣,才停下。
「你剛剛跟他們說那句話的意思……是要我和我媽媽,就這麼算了,是嗎?」
那句「這件事情,到此結束」,替她斬斷了她今晚的最後一絲希望。
霍斯然挺拔的墨色身影停下,轉過身看她,深邃的眸壓下不耐,走過去輕輕扣住她小巧的輪廓︰「年後等官司一過,你跟你母親就收拾好行李,大件的家具都可以不要,簡單一點,到京都,我派人去接你們。」
她的水眸里,泛著深深淺淺的難過,傷痛。
她奢望著他能替她說一句話,哪怕一句也好,跟她說這件事委屈她們了,是雲家的錯。可他卻只是要她不去爭,問她即使爭到了,又能如何?
「我答應過我媽媽,要給她一個答復,」她壓下胸口的酸澀,啞聲說道,「我沒有關系,只是對我媽媽來說,這場官司,不會因為她有一條好的退路,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輸掉……她對這件事……很在乎。」
這二十多年來,即使林微蘭不說她也知道,因為太愛父親,林微蘭其實一直都在等雲青海的一句抱歉和懺悔,也或許,她到現在都還依然愛著。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都沒等到過。
霍斯然的耐心,卻終于耗盡了。
深邃的黑眸里沁染著冰冷的毒,薄唇冷冷抿著,霍斯然將那個縴小的身影抵在了落雪的車門上,寒聲開口︰「……那到底是是她在乎,還是你在乎?林亦彤,這是第五次,你拒絕我,即使被被人逼到無家可歸也是如此……你希望,我怎麼去想原因?」
縴小的身影猛然一震!嫣紅的唇血色開始猛褪。
幾乎是立刻,她就已經猜到了霍斯然的想法。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應該是怎樣!」霍斯然厲聲打斷她,眸光冷冽如刀,字字鏗鏘有力,「林亦彤,需不需要我跟你強調一次我的底線!我是軍人,也許給你的時間精力是不夠,可依照我現在的身份,這個時間能站在這里幫你處理你的家事,早就已經破了壓在我身上的軍令!!倒是你……有沒有反省過,你為人妻的道德底線和本分是什麼!」
她簡直不懂,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又開始凶神惡煞地發脾氣。
她心里一直很酸澀,很難過,不知道落得如此結果,她該如何回去跟母親說,如何面對,她腦子好痛,小手輕輕拂去臉上落的雪花,強忍著眼眶里溫熱的淚,徑自從他面前走開。
霍斯然的火氣,幾乎是瞬間就竄起,猛然扣緊了她的手腕,一個用力將她拽回來「砰!」得一聲摔在車門上。
「……」厚重的衣物依舊沒擋住那結實的踫撞,脊椎骨劇痛,瞬間痛得她想彎下腰來。
小臉卻被幾根冰涼的手指冷冷扣住,抬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霍斯然冷峻的臉在面前放大,唇被覆住了狠狠蹂躪,她疼得「嗯」了一聲,接著柔軟的唇瓣就已經被撬開,齒縫也隨之被攻佔。霍斯然吸吮的力道很大,狠到在兩個人交融的唇舌間很快嘗到了血腥味,她小手揪著他的大衣掙扎著想抗拒,卻被霍斯然扣緊了後腦動彈不得。
劇痛,惹得懷里縴小的人兒顫抖起來。
最後重重地嘬了一下她柔女敕的舌尖,懷里的人兒痛得悶聲叫了出來,霍斯然已經霸氣凜然地放開了她,一雙殺人般的寒眸直逼她的靈魂深處。
「還是不肯跟我去京都,是麼?」他冰冷的手指輕輕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冷笑如沁了毒的寒劍般,「好,林亦彤,你行。」
「你真行。」
修長的手指扣緊她的手腕,一把將她狠狠從車門前拉開,那巨大的力道讓她站不穩,尖叫一聲猛然「噗通」一下狼狽地跌坐了在了雪地里。
漫天的雪安靜地下著,小手一片冰冷的刺痛,按在了厚厚積雪下的沙礫石頭上。
霍斯然冷峻的眸中泛著猩紅的血絲,長指覆在領口稍稍整理了一下,寒冷的嗓音一字一頓︰「那我等你……等過完年官司結束以後,我,等你親自來!求!我!」
宛若地獄的撒旦張開了黑色的翅膀,他用嗜血冰冷的口吻說完,手搭上車門,拉開,徑自坐了進去。
漫天的大雪之間,徒剩那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兒倒在雪地里面。
淒涼,無助,縴長的睫毛下泛紅的眼角,在白皙臉蛋的襯托下顯得更刺目,她小手慢慢地抓了一把雪攥緊,凍入骨髓,卻化解不了胸口快要將她壓得透不過氣來的酸澀與傷心。
不遠處雲家的大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雲裳慢慢走到她面前來,彎下腰︰「這兒不冷嗎?要不要去我房間坐坐?」
林亦彤抬起頭,看著背光燈下面容顯得溫柔善良的雲裳。
甩去所有的狼狽,艱難起身,雲裳睫毛一顫,忙伸手過去,林亦彤立馬戒備地看著她,看了許久,終是被她眼底的溫柔所打動,把手放進了她手心里,可就在雲裳快將她拉起的那一瞬,卻水眸眸色微變,手故意一松,林亦彤始料未及,尖叫一聲更重地跌坐回去,手撐住了地面,腦袋卻「砰!」得一聲巨響狠狠撞在了身後車子的車門上。
「……」那一縷劇痛,讓那個縴小的女孩子瞬間吸著冷氣,嗓音被卡在嗓子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只手撐住地面,另一只手捂住後腦,顫抖著蜷縮起來。
雲裳舒展了一下眉心,環胸抱著手臂站直了身體。
她溫柔淺笑︰「好天真……」
「怎麼,疼嗎?」
林亦彤好久才緩過那一陣劇痛,手都在抖,接著慢慢兀自站起來,狼狽中透著堅強,嗓音沙啞而平穩︰「我一直都看不出原來你是那麼會裝的人,可是既然恨我,為什麼不像你妹妹一樣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來,只敢躲在背後使陰招?」
「你是說,我在背地里欺負人麼?」雲裳反問,嘴角勾起一抹優雅的笑,將發絲攏到耳後緩步靠近她道,「其實今天的事,是我告訴斯然,他才過來的……換一句話說,今天晚上所有的戲碼,都是我的安排。」
「你看,」她的笑容宛若沁毒的蛇,「我欺負你欺負得光明正大,可斯然他,有護著你嗎?」
宛若最尖銳的針,朝著她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刺進去。
那女孩小臉泛著可怕的白,拳頭攥得那麼緊那麼緊,卻一個字都回擊不了,毫無還手之力。
「我愛斯然,我一丁點都不怕你知道,」雲裳愈發落落大方起來,水眸里迸發著奪目的光芒,「林亦彤,你不過就是趁著我沒在暫時搶走了他而已,還當真以為,你這種小女孩能駕馭得了他嗎?你們的地位天差地別,連這麼一丁點小事都要勞煩他出馬替你擺平,在他的庇佑下你頂多算個附屬品,你以為你配,你有資格,成為他身邊並駕齊驅相濡以沫的那個人?」
紛紛揚揚的雪落在她們身邊,雲裳說完了,心里那口悶氣也出了一大半。
「明年我會在京都開巴黎總部的分公司,離他近一點,你最好祈禱,祈禱他那個時候,還沒有徹底的厭倦你吧……」輕輕轉了一下腕上的表帶,雲裳抬眸好心地提醒道,接著轉身,優雅地回房去了。
天空,帶著漫天的飛雪,沉甸甸,又黑壓壓地傾覆過來。
***
回去時幾近深夜,整個小小的C城年味十足。
店鋪都早早地關了,市中心後的小區樓 里啪啦地響起了炮聲,街上打鬧的孩子們拎著小巧的燈籠到處瘋跑。
關上門,林微蘭還沒有睡。
她看起來像熬了一整晚的樣子,眼楮下面一片淡淡的青色,幾個月來平添的皺紋讓她看著憔悴很多。見林亦彤進來眼楮一亮,卻努力壓制住情緒,維持著鎮定啞聲問她︰「怎麼樣……那邊怎麼說?」
她乖乖的小女兒滿身是雪地站在那兒,抿了抿唇,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
「媽,對不起,」這幾句話她練了整整一路,說的時候還是跟吞刀子一樣艱難,「我還是把事情搞砸了。」
「我們一起,跟她們打官司吧。」
林微蘭听到這句話的一瞬,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一樣。
好半晌她才艱難地舒展了一下眉心,手漫無邊際地模著桌上的東西,啞聲問︰「你爸他是……親口這麼說的?」
林亦彤努力想讓自己淺笑一下,水眸里的光芒卻已迅速黯淡下去,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輕柔地蹲下抱住林微蘭,「沒關系……沒關系啊,媽,我們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了,等到年後,我們——」她嗓音因酸澀而卡了一下,舒口氣繼續說,「我們去新的地方……我答應你,我一定會讓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