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甲板上,虛子站在船頭附近,一只手扶著欄桿,一只手壓著遮陽帽的帽檐,靜靜地眺望著遠方海天相接處。
萬里無雲的藍天上,正午時分的太陽肆無忌憚地放射出強烈的光芒,盡管將海面照射得波光粼粼,但卻不會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而只會覺得刺眼。
而船舷的欄桿不僅白得刺眼,還被烤得很熱,如果不是還有烈烈的海風吹過,虛子根本就沒辦法呆在甲板上扮演憂郁美少女。
但即使是涼爽的海風,也比不上船艙里的空調,更何況船體外面被曬干了的海水,還散發出一種混合著鐵的味道的苦澀咸味,所以除了虛子之外,別的人都已經回到船艙里去吃便當了。
這時,楚軒也來到了甲板上,稍一張望,就發現了站在船頭附近的虛子。
楚軒默默地站到了虛子的旁邊,眼鏡反光地注視著遠處的海天相接處,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並肩而立。
虛子明明應該已經用眼角看到了他,但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再這樣下去,等不及要吃便當的虛妹大概就會跑上來找他們了。
于是楚軒只得轉頭去,主動對虛子說道︰
「要來做嗎?」
「做、做什麼?」
雖然暫時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和楚軒開口的虛子听到了這句好像很有歧義的話,不由得臉頰泛紅,非常害羞地問道。
「做《泰坦尼克號》里的那個動作,貌似女孩子們都很喜歡。」
楚軒指了指船頭。面無表情地張開自己的雙手,擺出了一個好像耶穌受難的十字架造型。語氣淡然地對虛子說道。
由于《泰坦尼克號》大熱,日本的情侶們在乘船的時候也都喜歡在船頭模仿這個動作。儼然已經成為了一種流行,因此這條渡船的船頭附近還特地掛起了一塊警示牌,上面寫著「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著想,切勿攀爬欄桿」。
「哦……那個啊……」
虛子的臉蛋一紅,訥訥地說道。
那部1997年11月1日在東京首映的好萊塢大片,虛子當然也看過,雖然當時多少有些感到,但現在回想起來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蘿絲和杰克的愛情。反而是電影里那段果~體場面。
——由此可見,其實不管男生還是女生,在青春期的時期,腦子里想的事情都差不多。
虛子偷偷地瞄了船頭一眼,暗自吞了下口水,好像是在腦子里幻想自己和楚軒站在船頭擺出那個浪漫姿勢的樣子。
「哼——才不要呢!」
虛子十分傲嬌地將頭扭向一邊,斜著眼楮望著楚軒,故作冷淡地問道︰
「你才不會無緣無故地就和我做這種浪漫的事情吧?
你究竟有什麼陰謀?
喂……你、你干什麼啊!」
或許是因為被虛子揭穿了真面目,楚軒一言不發地就撲向了毫無防備的虛子。將她夾在胳膊下,強行帶到了船頭。
「當‘蹭得累’說不要的時候,其實真正的意思就是說要。」
楚軒淡淡地對紅著臉不停地掙扎著的虛子解釋了一句,然後無視了旁邊的警告牌。一只手臂下夾著虛子,好像表演雜技一樣直接跳到了欄桿上。
「呀啊——!」
虛子嚇得連驚叫都不敢放開聲音,生怕害得楚軒腳一滑。帶著她一起掉下船去——這家伙可沒綁安全繩啊!
話說,就算是《泰坦尼克號》里面。也沒有踩在欄桿最上面吧?
人家是踩著欄桿最下面那一圈橫欄,然後利用上面的橫欄。別住靠膝蓋往上一點的地方保持平衡,而且背後還倚著鋼索。
雖然這個動作也很危險,只要腳下一滑,兩個人就有可能栽下船去,但比起楚軒夾著一個人跳到欄桿上面是安全多了。
「你你你你你、救救救、救命啊……」
只敢小聲地呼救的虛子嘴唇哆嗦得很厲害,甚至渾身都像篩糠一樣劇烈地抖動著,這又讓她的臉變得更加蒼白。
就算是走鋼絲的雜技演員,也還得舉起雙手保持平衡呢,像楚軒這樣用一只胳膊夾著一個重達幾十公斤,還抖得像打樁機一樣厲害的人去走鋼絲,就算下一秒就掉下來也不奇怪。
「放心吧,不會有事。」
楚軒那仍然異常鎮定的聲音在虛子的耳邊響了起來,不過虛子卻感受不到一點旖旎的氣氛,只能緊緊地閉上眼楮,不去看欄桿下那讓人感到一陣陣眼暈心虛的海面。
這時,僅僅憑借著兩個點來保持平衡的楚軒,竟然在半空中將胳膊下的虛子移到了自己身前,從背後用兩只上臂架著虛子的腋窩,並緊緊地夾住了她那地顫抖著的身體,兩只小臂則抓著她的兩個手肘,將她擺成了一個懸空的十字形。
「不要害怕,睜開眼楮向前看,這一定會是讓你永生難忘的景色。」
楚軒用「棒讀」一樣毫無抑揚的語氣,說著不知道從哪里抄襲來的台詞,雖然虛子的心中嚇得要死,但她的眼皮竟然乖乖地按照楚軒的話睜開了,完全無視了虛子自身的意志。
出現在虛子眼前的,是和剛才十分不同的,海天一色的景象。
雙手張開的虛子身邊空無一物,在她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既沒有欄桿,也沒有甲板,只有頭上的天空,和腳下的大海。
但虛子卻沒有心情體會這種飛一般的感覺,更沒有心情問什麼「我跳了你跳嗎」之類的蠢話,而是哆哆嗦嗦地張開嘴唇,口齒不清地哭著詛咒著身後的楚軒︰
「楚楚楚、楚軒,如如如、如果我死死死、死了的話,就就就、就算做鬼也也也、也不會放過你的!」
也許是覺得被感動得哭了的虛子應該已經欣賞夠了這幅美景,楚軒在她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之後,終于托著她從欄桿上跳了下來。
但即使楚軒只是輕輕地往後跳回到了甲板上,這瞬間的失重感卻強烈地刺激到了虛子腦子里繃得最緊的那根弦,讓她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呀啊啊啊啊啊啊——————!!!」
重新站到了甲板上的楚軒若無其事地將虛子放了下來,但是虛子卻仍然保持著十字形的姿勢,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後腦勺靠在了楚軒的胸口上。
雖然虛子現在已經不再顫抖了,但她的身體卻變得僵硬無比,就好像一尊石像似的。
「虛子,需要‘馬殺雞’嗎?」
楚軒淡淡地問了一句,不等虛子回答,就擅自地對她動手動腳,幾乎將她的全身模了個遍。
楚軒的「馬殺雞」還是那麼有效,雖然只是耗時幾秒鐘的超快速按摩,但卻讓虛子的身體重新恢復了正常。
軟軟地倒在了楚軒懷里的虛子身體再次不停地顫抖了起來,她一邊發抖一邊抬起頭來,眼角噙著淚花,用無比虛弱的聲音咬牙切齒地對楚軒說道︰
「你、你想殺了我嗎?
剛才我嚇得心、心髒都停止跳動了。」
大概是因為劫後余生的關系,虛子現在卻表現得異常平靜,既沒有因為後怕而大哭,也沒有陷入歇斯底里的暴怒中。
不可思議地,此刻她的心里已經沒有了任何需要發泄的負面情緒,也沒有任何需要拋棄的煩惱,只是一片完全的空白,什麼都沒有。
「我不是已經說了‘放心’嗎。」
楚軒面無表情地反問道,好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反而像是不相信他的虛子有錯似的。
「我那個時候怕得要死,哪還有心情放心啊!」
虛子這個時候忽然借著心里的那一股火恢復了力氣,她氣憤地離開了楚軒的胸口,轉過身來對著楚軒大聲吼道。
這次楚軒沉默了下來,然後推了下反光的眼鏡,十分認真地向她道了歉︰
「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開心起來。」
「哼……算了……」
虛子雙手交叉架在胸前,好像很不情願似的別過了臉去。
「剛剛在生死線上走過一回的我,現在的心情異常平靜,就好像成佛了一樣,即使是面對著你也生不起氣來了。
不過如果你下次再這樣嚇唬我的話,我絕對——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的!」
好像已經大徹大悟了的虛子盡管這次饒過了楚軒,但還是鄭重地警告了楚軒一番,否則不知道這個沒神經的家伙下次還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楚軒這個時候機靈地表現出了一副謙虛受教的樣子,至于是否真的听進去了……就算听進去了楚軒也不會改變自己的行事方式就是了。
虛子這個時候本來想再多教育楚軒一下,但一個充滿了興奮和激動之情的熟悉聲音,卻在艙門里傳了出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剛才外面好像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這艘船上終于發生命案了嗎?」
一路上只能無聊地陪著小學五年級的小女孩打撲克做游戲的春日第一個從艙門里沖了出來,兩只眼楮散發出有如超新星爆炸般的強烈光芒,好像探照燈似的在甲板上掃來掃去。
虛子看到春日等人的出現,抿了抿嘴唇,語速很快地低聲對楚軒說了一句「回頭再找你算賬」,就主動地迎著春日走了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