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宴會前發生的某些大家喜聞樂見的事情,原本應該是慶祝上杉家獲得了神明眷顧之人的宴會,變成了一場有些詭異的聯歡會。
這次在所有人的親眼見證之下,關于楚軒的種種傳聞算是徹底坐實了,已經沒有人把這個男人當成是一回事了。
話說,才到春日山城一天,就能把自己的大名——雖然是臭名傳得人盡皆知,楚軒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而且,和楚軒的眾多不良事跡一起傳出去的,還有他的狗屎運。
——不知道最先是誰開始說的,總之現在春日山城,以及城下不遠處的直江津町里的居民們,都已經知道了誰惹了楚軒就一定會倒大霉的傳聞。
畢竟,楚軒可是神明眷顧之人,俗語說向天吐唾沫,唾沫最終只會落到自己的臉上。對神明所眷顧之人不敬,遭到報應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所以不管是上杉家的武將們,還是春日山城附近的普通居民們,都決定將楚軒當作春日神社的巫女一樣尊敬地對待。
這個樣子,就算是神明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了吧?
而且,要說起來,這個名為「楚軒」的中國男人雖然名聲很糟糕,但仔細地想一想,他還真的沒有做過什麼惡事,只不過是成為了最近一段時間,越後人茶余飯後的笑談中的那個主角而已。
關于他打哭了上杉家當主的親生姐姐綾御前,智斗上杉家的熊孩子前田慶次,禍水東引地報復了曾經在眾人面前污辱他的上杉家第一猛將柿崎景家之類的事跡。對于平民們——尤其是社會地位低下的男人們來說,可是被所有人津津樂道的逸聞。
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這只是些傳說罷了。
畢竟那個「楚軒」只是一個男人,就算來自天朝上國。也同樣無法覺醒「無雙」,和他們一樣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怎麼可能打得過武將,又怎麼敢冒犯武將呢?
楚軒的模樣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那的確不愧是來自天朝上國的風流人物,身材高大,面如冠玉,臉若刀削,是一種不同于傳說中的光源氏的。剛強堅毅的美男子,也許他們倆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自身如同太陽一般始終在閃閃發光——雖然楚軒發光的部位是眼鏡。
盡管越後的這群鄉巴佬的審美能力十分有限,但是他們卻一致認為楚軒果然是上天賜予上杉家、賜予越後的美男子。
在他們看來,楚軒就如同他們越後的皚皚雪山,如冰雪般潔白晶瑩,又如大山般剛強堅硬,這才是木訥到近乎頑固、剛毅到心如鐵石的越後男兒的獨特魅力之所在,絕對不是京都的白臉公卿和南方的黑猴子們所能夠比擬的。
正是因為如此。不知不覺地,楚軒很快就成為了越後人的國民偶像,不管走到哪里都會收獲一堆禮物——尤其是來自性情堅韌、感情內斂的北國女子們的禮物。
就連原本每當提到他的時候就要露出些不屑的表情的武將們,也都偷偷模模地向楚軒表達過那麼一點點的好感。
但表面上。她們誰也不肯承認自己其實覺得這個中國男人還不錯,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反倒是會更加爭先恐後地說起楚軒的壞話,生怕自己說慢了就會被別人嘲笑她竟然看上了那樣的家伙。
在上杉家里面。仍然旗幟鮮明地鄙視著楚軒的,大概就只有柿崎景家那一伙人了。可是楚軒自己也不爭氣,他迄今為止的半個月時候里。除了成天在越後亂晃,跟那些販夫走卒聊天打屁之外,根本半點正事都沒干。
——哦,不對,楚軒還是有完成正事的,他的正事就是擔當漢學老師,每三天為春日山城里所有對漢學有興趣的人授一次課。
這方面其實他做得很好,就連恨他恨得牙癢癢的柿崎景家,和在那次宴會上丟人丟回了尾張老家,從此之後就盡量躲著他走的前田慶次也都承認,楚軒真不愧是來自天朝上國的學者,即使是他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好像也擁有如同大海般無邊無際的廣博知識。
盡管有的時候她們根本听不懂楚軒說的公差、天文單位、余切、河外星系、細胞核、原子能、基因、洛倫茲力、催化劑都是些什麼東西,但楚軒總是可以嚴肅認真地滔滔不絕講上一大堆,而且好像還有理有據,讓她們產生一種雖然不明白但總覺得很厲害的感覺。
正因為如此……也許還有些別的原因,原本在上杉家對漢學感興趣的其實只有謙信醬、混血女忍者春日、黑長直蘿莉直江兼續,以及熊孩子前田慶次而已,但漸漸地,來听楚軒授課的年輕女孩子們就多了起來,甚至連宇佐美定滿和柿崎景家等成熟美女們也會偶爾來听听。
——不過柿崎景家只肯承認楚軒的學識,卻仍然質疑楚軒對上杉家的「大業」所能夠產生的作用。
而事實上,千百年來,所謂的「學識」大概也就是一種高雅的興趣,是給有身份又有閑暇的人解悶用的而已。
種植糧食的人還是農民,建築房屋的人還是工匠,販賣貨物的人還是商人,持槍廝殺的人還是士兵,決定勝負的人還是武將……
這些人之中,哪怕就是武將,也有很多原本只是平民出身,根本沒有讀過多少書,但他們照樣可以完成自己的職責,過好自己的人生。
反倒是那些有學問的人,大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之輩,成天除了聚在一起飲酒作樂傷春悲秋之外,也只能去當討厭的文官,明明什麼都不會,還要對什麼都指手畫腳,或者成天算計如何從百姓手中搜刮錢財。
不過,擁有「學識」這種普通人其實根本不需要的東西也還是有點好處的,因為它是上等人的標致,所以哪怕是有了一點點學識之後,都會讓人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上等人的樣子了。
——最起碼,在一群只會按手指的家伙中,施施然地提起筆來寫下自己的名字,這也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