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絕代商女 《五十二》散財被戲弄,送飯踫小鬼

作者 ︰ 守護幸運星

還有三四個時辰,天就快黑了,槿安要想在天黑之前趕到百花鎮,走路肯定是來不及了,她用五十錢銀子雇了一輛小黃包車。

民國初期這種車子是很常見的,亞麻布的車身將座椅牢牢裹住,底下襯一張厚墊子,稍微講究一點的車夫還會弄個繡花車棚頂,夏天遮陽,冬天防寒。

車身兩側放著一些小物件,諸如扇子、抹布、鞋油鞋刷等,踫上有需要的顧客,還能賺點外快。

槿安叫了最普通不過的黃包車,車夫很精干,三十歲出頭,梳著平頭,這倒很新鮮,雖然清朝推翻已有些日子了,不過留有辮子的人還是很多,大家都習慣了,懶得剪掉,這山腳旮旯的,也沒有人追究。

車夫人很好,也很健談,天南地北的什麼他都可以說,一說就是一大筐子的話,倒也倒不完,槿安想,正好可以跟他打听一些高家的事情。

「大哥,您貴姓啊?」槿安問道。

「在下姓黃,叫我小六子就行了。姑娘,看你年紀還小,怎麼敢一個人跑去百花鎮啊?」小六子雙手有力的抓著車柄,聲音特別洪亮。

可能是因為槿安太輕了吧,他拉著一個人仿佛沒拉一樣,跑的輕快極了。

「哦,我去百花鎮有點事情要辦。」槿安將自己的包裹抱緊了些,繼續問,「六子哥,您知道百花鎮上的高家在哪兒嗎?」

「高家?哪個高家?百花鎮可大的很吶,姓高的人那麼多,你說的是哪個高家?」

「啊!有很多高家嗎,」槿安沒有想到這一層,陳標德的情況當時太急促,根本沒來得及問是哪個高家,看來這件事不好辦了,槿安有些急,天黑之前她必須得找到這個陳晟祥,錯過了今天,就得等到下個禮拜了。

「六子哥,你成天走南闖北的,肯定消息很靈通吧?這樣,我給您加一錢銀子,跟您打听個事。」槿安同車夫商量。

「算了算了,錢不錢的,小事情,我也不欺負小孩子,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只要別犯法就行!」小六子回頭看了槿安一眼,咧開嘴笑,露出一嘴潔白的牙。

「謝謝六子哥了!我是想問,您听過陳標德這個人嗎?」

「他啊——豈止是听過,他是百花鎮的名人,當時那可富得流油,用朱門酒肉臭形容一點都不夸張,不過好景不長,後來陳標德玩大了,染上了鴉片,欠了一債,弄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現在,連豬狗都不如。」

槿安沒有說陳標德已死的事,又問道,「那您知道他的女兒和妻子現在在哪里嗎?」

「哦……」小六子恍然大悟,「原來你找的高家是……」

「這麼說,您知道高家在哪了?」槿安眼里閃過一道光,只要找著了人,什麼都好說。

「知道是知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一個小姑娘,找陳標德的家人做什麼,難道……你也是他的孩子?」六子哥猜。

「不是的,我……我跟他的女兒有過一面之緣,現在她家出了這樣的事,我想打听一下她的去處,畢竟她也挺可憐的。」槿安編了個謊,她不能讓外人知道陳標德臨死前交代的事情。

「確實啊,攤上這樣的爹,哎,這樣吧,我帶你去!」小六子單手拍著胸脯說。

「真的嗎?謝謝六子哥,」槿安高興極了,只要在天黑之前能找到高家,一切就都好辦。

這是槿安頭一次來百花鎮,鎮上到底比村里強多了,到處都是黃包車,各種店鋪,行人來來往往,健步如飛,仿佛都有要緊的事需要辦,還有很多小型的歌舞廳,從里面傳出好听的慢曲。

槿安不禁坐直身子,打量著這里的一切新鮮事物,可惜小六子的黃包車跑的太快了,她根本沒有機會好好欣賞。

「頭一回來鎮上啊,小姑娘?」小六子回頭瞥了槿安一眼,笑著問,「感覺怎麼樣?」

「挺好。」槿安眼里充滿新奇。

「這就挺好了?還有比這更好的呢,前幾個月我被一個雇主包了車去跑城里,那才見識到了大場面,那馬路特別寬,能放的下好幾條電車軌道,你還沒有見過電車呢吧,特別大特別長,前面沒有人拉也沒有牲畜拉,只有一個人輕輕操作幾個按鈕,拉幾下鐵桿就可以發動,跑的比這黃包車可快多了!」

槿安托腮,好奇的听著。

小六子喋喋不休的跟槿安介紹了城里的大舞廳,大酒店,還有各種旗袍店。

終于,穿過了很多小巷子,在一個朱紅色大門前,小六子停了下來。

「小姑娘,這就是你要找的高家,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進不進得去,就是你的事了。我听說,這個高家,高傲的很,一般人是一律不會接見的,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啊。」小六子甩了甩膀子上的白毛巾,好心提醒槿安。

「謝謝六子哥了,這是酬勞,請收好。」槿安從懷里掏出五個錢串子。

小六子走遠了,槿安抬頭看眼前這座宅子,跟方家的宅子沒什麼兩樣,就是看上去更新一些,看來這個高老爺要不就是個暴發戶,最近幾年才發達起來的,要不就是,他舍棄了原來的,又新蓋了一座。

門口有兩個守衛,站的挺拔,槿安走上去,說,「麻煩問一下兩位大哥,你們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叫做陳晟祥的女子?」

「陳晟祥?」其中一個矮胖子門衛上前一步,凶狠狠的看著槿安,「什麼陳晟祥張晟祥的,這里可不是尋人市場,要找人到別處找去,高宅可不是你撒野的地兒!」

「兩位大哥,你們就通融一下吧,我真的就急事。」槿安從懷里拿出一個香囊袋子,那是她閑暇時候自己繡補的,方明哲還放了好些花瓣在里面,槿安把里面的錢全部倒出來,握在手心里,悄悄交到矮胖守衛手中。

又拿了些遞給另一個守衛,壓低了聲音說,「兩位大哥行行好,就通融一下吧,我就找一個叫陳晟祥的女孩子,就跟她說幾句話,就幾句。」

矮胖守衛看了另外一個守衛一眼,兩人個目光交流了一陣,說,「不瞞你說,我們宅子里確實有個叫陳晟祥的,不過這個丫頭來歷不好,脾氣又怪,經常挨太太小姐們的罵,人又懶惰,還特別能吃,而且還是個啞巴,不會說話,身上的毛病一大堆,我們根本不敢放她出來,萬一她身上藏了什麼方家的寶貝,一跑了之,那我們可就倒霉了。」

「啞巴?」槿安愣了一下,陳標德當初沒有說自己的女兒是個啞巴呀,難道說找錯人了?可是不可能啊,六子哥他明明說陳標德當初就是把女兒賣給了這個高家的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陳叔怕我不答應,所以就向我隱瞞了事實?

不過不管怎樣,既然來了,人不能不見。

「兩位大哥,你們請放心,我是她遠方的姐姐,只是來了見她一面,根本用不了多久的,通融一下吧。」

「要見她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不能進去,我把她叫出來,要不然,被老爺看見了可就不妙了。」矮胖守衛說。

「好好好,就幾句,就幾句,說完就走。」

矮胖守衛進去通報了,槿安站在門外,焦急的等著。

她在思考剛剛他們說的那些話,陳晟祥是個又懶又大脾氣的丫頭?如果真是那樣,她怎麼能有大出息去京城投供補缺?何況,還是個啞巴,她擔心,她這辛辛苦苦籌集來的錢沒有意義。

正想著,听見有腳步聲傳來。

果然,矮胖守衛出來了,「人我給你帶來了,現在你們有一炷香的時間!」

槿安看矮胖守衛身後,站著一個高挑秀氣的孩子。

她長著一張瓜子臉,濃密黝黑的眉毛,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樣的細柳眉,眸子水潤潤的,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鼻子挺挺的,什麼都好,可就是一臉臭氣。

她雙腿岔開著,根本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很難想象陳標德在老家的時候也是有名氣的富賈之家。

她梳著丫鬟們常剪的齊劉海,額前一撮黑亮的頭發顯得她更加英氣颯颯。

「好特別的女孩子。」槿安心里不由慨嘆。

槿安上前了一步,試圖拉起她的手,畢竟在槿安心里,此時此刻是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

豈料那娃子高傲的躲開,手指輕刮了下自己的鼻尖,用一種鄙視全世界的眼神瞪槿安,仿佛在說,「想害我沒那麼容易!」

槿安看向那個矮胖守衛,問,「她能听得見嗎?」

「听得見,就是不會說話,你拉著她到一邊說去吧,省的擋在大門口,被人瞧見不好。」

槿安想想也是。

就對陳晟祥悄悄的說了一句話,「你娘讓我來的。」

她就乖乖听話了,跟在槿安身後,走到宅子外面的牆根底下。

「我騙了你,其實,是你爹讓我來的……」話還沒說完,陳晟祥轉身就要走。

「哎你別走啊。」槿安一把拉住。

陳晟祥唰的一下回頭,漆黑的眸子更加冰冷,像寒潭深處的一把冰箭,射向槿安。

「你是因為不能說話,才練就了這麼冷冰冰的眼神嗎?你以自己的眼神可以射殺人而自豪嗎?光有銳利的眼神有什麼用,你要是有一顆同樣銳利的心,我就服你!」不知為何,槿安看見她這副模樣就有些生氣,誰不是辛辛苦苦的活著,誰不是飽嘗了艱辛,誰又何嘗容易過?

「反正是你爹讓我來的,他死了,臨死前有些話讓我交代給你,你若是不願意听,盡管走便是,我不阻撓。」槿安說著,放開了手。

陳晟祥再沒有邁開步子。

再听到「死」字的那一刻,陳晟祥的心像是被針尖扎了一下,刺痛無比。

「他死了,他就那樣死了,無聲無息,一個招呼也沒有打,他就是那樣自私,私自做任何決定,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的心情,就連死也是如此,不經過別人的允許,不……告個別。」陳晟祥的心快要崩潰了,可臉上仍舊淡定非常。

槿安見她沒有走,就繼續說。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按理說女子是無法捐官的,但是你爹卻……」槿安查看了下四周,確定沒有人才放心的說,「你爹給你捐了個七品知縣。」

果然,陳晟祥也驚住了,顯然,她對此事並不知曉。

接著槿安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听完了整個故事,槿安故意炫耀了下替他籌備了二百四十兩銀子的事。

雖然沒指望她能跪地謝恩,但怎麼得也應該有所表示一下下一丟丟吧?最起碼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應該帶惡意了吧?

可是這個陳晟祥還真是奇怪的很,被一個毫無交情的陌生人雪中送炭捐了二百兩銀子,竟然無動于衷?

槿安有些氣,小聲嘟囔︰「你以為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那可是押掉了四年的自由和酬勞換來的,槿安啊槿安,再讓你多管閑事,這下管了個白眼狼,吃虧了吧。」

心里頭正埋怨著,只見陳晟祥伸出手來,仿佛要索取什麼。

槿安愣住,「干嘛?」

陳晟祥厭煩的歪頭,一副不想看她嫌棄她豬腦子的表情,然後懶洋洋的抬起雙手,比劃了一個長方形,然後右手非常有力的在那個長方形上槌了一下。

槿安不知所雲。

陳晟祥的表情更鄙夷了,縴長的眼睫毛都快瞅編成了一條麻花,他懶得再比劃,抬起手就往槿安身上模。

「哎你干嘛啊!你這人怎麼……」槿安反射性的將陳晟祥的手扇掉,將衣領拉緊了些,沒好氣的說,「雖然大家都是女孩子,可也不能動手動腳啊。」

陳晟祥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嘴角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

她再次耐心的重新比劃了一下那個長方形。

這下槿安恍然大悟。

「收據吧?你說的是不是收據?」槿安有些小激動。

陳晟祥像看一頭豬一樣看了一眼槿安,不耐煩的點點頭。

「啊,我猜對了,真的是收據。」槿安開心的笑,折騰了大半天,總算搞清楚了。

她把手伸進自個懷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塊手帕,展開,拿出里面的兩張收據,說,「這是收據你收好,至于那二百多兩銀子,我現在沒帶在身上,今天來,一是想找到你,二是先告訴你一下,讓你有個思想準備,跟主子提前說好,至于啥時候上京,我認為宜早不宜遲,你最好這個禮拜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下個禮拜我把錢給你送來,你就上京。」

陳晟祥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有幾分意思,她斜眼看著槿安,有一種想戲弄她的感覺。

「啊?你在比劃什麼?我看不懂。」槿安看見陳晟祥又開始比劃了。

猜了半天實在猜不出來,陳晟祥一把抓住槿安的小手,她的力氣大的驚人,一點都不像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她在槿安的手掌心上拼起了字。

陳晟祥的手指縴細修長,輕輕劃在槿安手心上,癢癢的,槿安難受想笑,可怎麼也抽不回手,只好由著她去。

她拼了三個字︰賣身契。

槿安明白了。

她疏忽了,原以為有了這二百兩就可以了,竟忘了陳叔當時是把他閨女賣到高家去的,這樣一來,就得贖出賣身契,只有贖出賣身契,陳晟祥才有機會月兌身,才能名正言順的上京,否則,遲早會被高家的人抓回去。

「哎呀,我真是笨,怎麼把這個給忘了。」槿安拍了拍自個腦袋瓜。完全沒有察覺某人正在偷笑。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運了,攤上你這麼個事,」槿安心里罵道,可罵歸罵,誰讓她答應了一個死人呢,誰讓她答應人家的事非的逼著自己做到呢?

「贖身的銀兩你不用擔心,這個包在我身上,你把捐官憑證收好就行了,下個禮拜我還來高家,到時候肯定把一切都解決了。」

陳晟祥听了這番話後,眼里有異樣的光閃過,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竟然意志力如此堅定,而且,平白無故,就可以傻乎乎的幫助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實在是傻的可以。

「快點快點!時間到了!陳晟祥必須進府了!」矮胖守衛大喊道。

「好了,你進去吧,等我的好消息。」槿安說。

陳晟祥看了她一眼,就轉過身去,走進了高宅。

槿安見她進去了,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這小丫頭,長的還挺壯,要不是額頭上那一撮齊劉海的門簾髻,還真辨別不出來呢。

槿安走出了巷口,她不知道,在她的背後,有一雙深邃莫測的眸子正盯著。

陳晟祥雙手撐在磚牆上,一個漂亮的飛身騎上牆頭,一直目送著槿安走遠。

「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就成了啞巴了?」槿安一路琢磨著,為她惋惜。

已經是黃昏了,有些涼,槿安裹緊了衣服,本想走路回去,可轉念一想,萬一回去太遲,爹娘會擔心,所以決定再雇一輛黃包車。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全黑了,陳氏也沒有多詢問什麼,她對槿安太放心了,知道她最乖巧,肯定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沒有堇平的家很奇怪,陳氏和初耀華之間的話也少了許多,晚上,陳氏摟著槿安入睡的,一晚上,她都緊緊的抱著,生怕槿安也會離她而去,不知為何,陳氏的懷抱特別暖,槿安也喜歡往里面鑽。

娘兩就這麼摟著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收拾好東西,又要去方家了。

剛到靜舒堂,槿安就感覺不對勁,就算平時方明哲過怡養閣吃飯,可現在這個點也應該回來了啊,偌大的靜舒堂一個人也沒有,就連平時最活躍的泥鰍也不見人影,更別提那些丫鬟了。

槿安找遍了書房的所有角落,還是沒有,眼看快九點了,教書的先生就快來了,這個方明哲真是不給人省心。

剛邁出靜舒堂的大門,就和一個丫鬟撞了個滿懷。

「慌慌張張,怎麼了?」槿安問道,對方是在廚房幫佣的一個小丫鬟。

只見她小臉發紅,喘著大氣說,「發生大事了!咳咳——」

「不急,你慢慢說。」槿安拍著她的背,好讓她理順氣。

「今早上家宴,不知是老爺跟少爺說了什麼話,小少爺惹了脾氣,把一桌子飯菜翻了個底朝天,我進方家這麼久了,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事,听說老爺的臉都氣綠了,當時就甩了少爺一大巴掌,要不是太太求情,恐怕就動用家法了。」

「有這麼嚴重?」槿安急了,這個方明哲,天生就是折騰分子,一天不折騰就皮癢癢。

「現在他人呢?」

「好像被關進暗房了。」那丫鬟一雙丹鳳眼竟發紅了,像個粉女敕桃子似的,很快就要滴下淚來,「少爺那麼尊貴的身體,怎麼能承受得了暗房的陰黑潮濕?老爺也太心狠了吧?」

「行了,你先別哭了。」槿安也不知該怎麼安慰這位小丫鬟,沒想到,方明哲這個家伙,竟也有人心疼。

「人家是看少爺可憐嘛、」依舊梨花帶雨。

「恩恩,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少爺翻了桌子,老爺太太肯定還等著你上菜呢,還不快回去膳房準備。」槿安說。

「哎呀,光顧著跟你說了,膳房里還有活兒呢。」那丫鬟甩著大辮子走了。

槿安決定去暗房。

暗房是方家懲罰下人的地方,只有犯了重大錯誤才會被趕到暗房面壁思過,堂堂少爺竟也被趕了去,看來這次方明哲犯下的錯不小。

暗房位于花園南邊,是一間陳舊卻堅固的小房子,里面一天都照不見陽光,窗戶被木條訂的死死的,鎖也是上兩把。

「少爺……少爺……」槿安趴在門邊上小聲的喊。

里面傳來干柴攢動的聲音,接著便是方明哲的說話聲,「你來干什麼!快回去!」

「凶巴巴的干什麼?有人來看你還不好啊?」槿安撬開一處窗戶,漏了一個小縫,對著里面的人講。

「來看我自然好,可那也得分是什麼時候,現在爹正在氣頭上,萬一你被他發現了,吃不了兜著走!」他語氣有些急促,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哎呦喂,我的大少爺,你也知道老爺正在氣頭上啊,翻桌子的時候你怎麼不想到這個後果呢,只圖一時痛快,現在好了,被關了吧,我看啊,就你這臭脾氣,關一關也好,省的以後惹出大禍端。」

槿安來暗房之前從靜舒堂帶了點方明哲愛吃的小點心,她正從窗戶上的小孔往里面遞。

「咦,鳳梨糕的味道?」那家伙仰起頭,鼻子拼命的嗅來嗅去,看到窗戶里槿安的小手,兩眼瞬間眯成了一條縫,睫毛忽閃忽閃作感激狀,「好槿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關鍵時候還是你記著我,看看那個泥鰍,這大中午的不知道又跑到哪里撒野去了,完全不管少爺我的死活了,早上掀翻了桌子一口飯也沒吃,現在又快正午了,我的小肚子都咕咕叫了。」

方明哲迫不及待的接過鳳梨糕,一口就吞了下去,像頭餓瘋了的小獅子。

「你慢點,又沒人跟你搶,哎,我有正事要問你,你為什麼早上發那麼大火?」槿安一直放心不下這個,方明哲雖有些少爺脾氣,不過也不至于對著爹娘翻桌子的地步,他雖不愛講究禮數,不過在爹娘面前還是很孝順的。

方明哲愣了一下,大大的咽下一口鳳梨糕,臉色立馬變了,「這事不用你管!」

槿安氣的說不出話來,「方明哲!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啊!是大太太!大太太交代了,讓我規勸你,可是……我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不知道,怎麼規勸,等會根本就沒法交代嘛,你看看,因為你,又害我被大太太責罵。」槿安故意說的淒慘一些。

方明哲果然上當了,他最怕的就是牽連了槿安。

「我娘也真是的,讓誰來不好,偏偏要讓你來規勸。」方明哲小聲嘟囔。

「快說吧,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槿安真等不及了。

「那我說了,你可不許笑。」方明哲突然還有些難為情了。

「平白無故的笑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還笑?哪里笑得出來?不哭就很好了。」

話雖這麼說,不過槿安心里打了個問號,這家伙,究竟是什麼事嘛,怎麼還和笑扯上關系了?

只听方明哲吞吞吐吐的說,「爹和娘,他們……他們……要給我介紹……介紹一門親事……」

什麼!

槿安瞬時有了精神,像是天上突然掉下個冰雹砸到了腦袋,她瞪著雙眼,不敢置信,「親事?!」

怪不得呢。

槿安抬頭看方明哲的表情,他低著頭,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兩張唇瓣嘟著,滿臉的不開心。

看見他這副模樣槿安就想笑。

「哈哈哈……」終于忍不住了。

「你……初槿安!你笑什麼!不許笑!我說了不許笑,你還笑,還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撲哧……不笑了,……這下保證不笑了啊……」槿安拍拍臉,強忍住,「我說,方少爺,你也有十多歲了,也該到了選親的年紀了,太太和老爺呢,也是為了你好,方家產業這麼大,他們當然想早點讓你成親,最好啊,給方家再添個人丁。」

「怎麼連你也這樣說……」方明哲有些不高興了。

「明擺的嘛,訂親是大事,早早張羅了也好,省得將來你娶不著媳婦,方家可不能沒有少女乃女乃哦。」槿安說著,完全沒有看見方明哲的臉由白變黑了。

「走開!」忽然他大聲咆哮道。

槿安怔了一下,頃刻才反應過來,瞪著兩眸子,同樣的大嗓門,「吼什麼吼你!我哪里說錯了嘛!好端端的又發你那大少爺脾氣,虧得我還好心送你鳳梨糕,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干脆餓死你好了!」

「餓死就餓死!」方明哲的牛脾氣也來了。

「賠我!賠我的鳳梨糕,有本事你把剛才吃的吐出來!」槿安故意氣他,這個家伙,不煞煞他的威風就不行,要不然總以為她初槿安好欺負呢。

「我只是生氣你竟然跟娘站在同一個戰線,我才不要訂什麼狗屁親呢!」方明哲拳頭攥的緊緊的,劍眉蹙成一團,很少見過他這個樣子。

「怎麼了?那家姑娘不合你的意嗎?」槿安認真的問道。

雖然前幾天跟方少爺之間有些微妙的不合常理的感覺,但槿安認為那只不過是他一時犯了少爺脾性。

女孩子往往比男孩子成熟早,懂得的東西也就更多一些,槿安覺得他對她有那些反應都是正常的,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丫鬟,也會遇到同她一樣的尷尬。

至于那個吻,完全是個意外。

「什麼合不合我的意?我根本就沒有見過她!」方明哲一氣之下將盛裝鳳梨糕的碟子扔了出去,碟子打在牆上,嘩啦一聲裂碎了。

「你看看你!話就不能好好說嘛,脾氣這麼大!我看啊,像你這樣的大少爺,有人要就不錯了,你還挑!真不知人家那姑娘是怎麼想的,竟同意嫁給你?你說你不願意,說不定人家也是被逼婚的呢!」槿安趴在窗戶口說。

「那樣才好呢!我巴不得她是被逼婚的,這樣我抗婚成功的機率就更大了。」方明哲說到這句話時,嘴角竟浮起了一抹笑。

「你要抗婚?」槿安問道,「方少爺,我看你適當的鬧一鬧也就行了,抗婚這種事,向來都是女方,古往今來,我還沒听說過哪家少爺要抗婚的。」

「我就是要抗婚!古往今來沒有,那就從我這里開先例!我就不信,我不願意娶的人,爹娘真能逼著我娶她進門!」方明哲越說越激動了。

「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你若是一直這麼不依不饒的,只會讓問題更加嚴重,依我看,你就先跟太太老爺說個軟話,把你放出來。」

「我不,我不出去,爹既然把我關在了這里,我是絕對不會出去的!除非他答應我取消這門親事。」方明哲看上去異常堅定。

槿安見勸他不住,也沒法子了,收拾好飯盒,叮囑了方明哲一些事情,便離了暗房。

思前想後,她覺得這件事她不能不管,于是就去怡養閣找凝月,想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探個究竟。

怡養閣里安靜極了,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錯了事,太太本就心情不好,若是誰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錯,那可是會面臨被驅逐的危險。

槿安把凝月拉到一個不起眼的牆角處,詢問起她今早上的情況。

原來鎮上有個姓蔣家的,世代做官,官職雖小,可在這小村子里也算有些名氣,蔣家有個小姐名叫蔣千瑤,相貌甚美,端莊賢淑,今年十一歲,同方明哲一樣。近幾年方家的生意在外人看來,還算順利,實則內部已有虧損的跡象,方老爺為了維持家業,才想到了攀親這個辦法。

起初大太太是不同意的,他心疼兒子,蔣家小姐雖相貌佳美,但蔣家做官時的聲譽卻不怎麼好,听傳聞蔣語恆,也就是蔣千瑤的爹,以前做過保甲,現在世道變了,很多官職都改了,目前任的是什麼官,上頭還沒批下來,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升了。

當官的不同于做商的,商人講究和氣生財,但當官的卻常有官架子,大太太不願意方明哲將來受制于人。

但方老爺不這麼想,他相信方明哲的實力,一定可以將蔣家制服的服服帖帖,若是他沒有這個本事,那麼就不配做他方家的子孫,活該效忠他人。

「凝月,這些話,你是怎麼知道的?」

「少爺和老爺吵成了一鍋粥,我能不知道嗎,全府里的丫鬟估計都听見了。」凝月拽著槿安的袖口說,「槿安,你有沒有去看少爺,他怎麼樣了?我想去偷偷看一眼,可是又怕太太有事叫我,月兌不開身。」

「你放心吧,他挺好的,我中午給他送了吃的,就是火氣還那麼大,一點沒消。」

凝月是個很懂事的丫鬟,她很小就留在方家,對方少爺自然多一份關心。

「這可怎麼辦,老爺還在氣頭上,誰也勸不得,除非少爺親自認錯,同意訂親,否則,就要被一直關著。」凝月真是快急瘋了。

「沒事的,凝月,你先別著急,說不定,到了晚上,少爺他就想通了。」槿安是那樣安慰凝月,其實,方明哲的脾氣她最清楚了,這個家伙,不鬧個天翻地覆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天黑了,槿安回到靜舒堂,想起方明哲那個家伙現在還在暗房里蹲著,不禁撓頭。

「泥鰍!備飯!」槿安沖著里屋喊,卻沒人應答。

槿安找了幾個顯眼的地方都沒有,「哎?這個泥鰍,最近怎麼回事?一天也不見個人影,換做以前,少爺出了這麼大的事,早就急翻天了。」槿安納悶。

找不見泥鰍,看來,只好自己去膳房了。

槿安想去膳房拿點吃的,給方明哲送去,不能由著他這樣胡鬧,怎麼也得勸說勸說。

膳房做飯的大師傅全叔,跟槿安也混的挺熟,見是她來領飯,專門挑了些大肉丸子,還說,「你看看你瘦不拉幾的,一看就是營養不夠,在這大方家,還有你吃不飽的?是他們管吃管住,你就扯開了肚皮盡管吃,難道還給他省著不成?真是個傻丫頭。」

槿安低頭笑笑,「哪有?我才沒有給方家省呢,全叔你就放心吧,不出半年,我就能吃的白白胖胖。」

槿安沒有跟全叔說這是給少爺送的飯,所以全叔就沒有特意裝一些少爺愛吃的菜,只顧著拿些油水大的,槿安也沒阻止,畢竟老爺放出話來了,誰也不能私自去看望少爺,不能擅自給他送飯,槿安必須得謹慎。

拿了整整一盒的肉丸子,有魚肉的、豬肉的、雞肉的,槿安看了想笑,這個全叔還挺有意思,全是丸子。

槿安提著飯盒一路小心翼翼的溜到暗房,趴在窗戶上瞧。

暗房里面本就黑,再加上如今快黃昏了,日光弱了,槿安什麼也瞧不見,黑乎乎一片,踮起腳尖再往里探一點,還是什麼也瞧不見,索性放下飯盒,雙手扒住窗欄,使勁往里鑽。

「哎,這家伙跑哪兒去了?也沒听說老爺把他放出來的消息啊,難道他情急之下……離家出走了?」槿安心里想著。

忽然面前出現一張猙獰恐怖的臉,眼楮瞪得牛大,嘴巴張的像口鍋,臉面拉的比驢都長,還有那一排排牙齒,紅艷艷的,正在滴血!

「啊——」槿安嚇死了,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飛速拿起地上的飯盒子,火速掀開,隨手抓起一大把丸子,朝著那個鬼頭臉扔去,一時間,窗戶口下起了肉丸子雨,槿安邊扔邊叫,「哪里來的怪物!讓你嚇唬我!讓你嘗嘗嚇唬小姑女乃女乃的慘烈後果!」

槿安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剛才還猙獰恐怖的面孔現在卻變得狼狽不堪,左閃右躲,沒一點嚇唬人的樣子,反而變得非常滑稽。

「別打了,別打了,是我,少爺,我是少爺。」方明哲擦去嘴唇上的紅漬,說。

「方少爺?」槿安趕緊住手,「怎麼是你啊?你抽風了,怎麼打扮成這樣?」

這個方少爺還真是讓人模不著頭腦,一會兒少年老成,一會兒又童心未泯。

「一個人在這暗房里待的怪悶的,當然得找點樂子了,」方明哲一坐在干柴上。

「那你嘴唇上的紅血是哪來的?看著蠻逼真的,你還別說,剛剛你那一嘴這麼一張,還真把我嚇了一跳呢。」槿安這才慢慢靠近窗戶。

「你說的是這個啊。」方明哲說著從地上拿起一個小竹籃,里面裝滿了新鮮的草莓,方明哲知道槿安看不見,就給她解釋說,「這個竹籃里裝的是草莓,是泥鰍下午的時候送過來的,你要不要嘗嘗?」

原來他是把草莓的汁液擠出來涂抹到了嘴唇上,真是閑的D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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