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邵璿看著電腦上的紅點在T市的郊外移動時,他的手抖了一下,那是他安裝在夏天手機上的監控,她沒事跑郊外去干什麼?
剛拿起手機來給她打電話,電腦上的紅點忽然消失,她的手機自然而然打不通了,這一刻,秦邵璿的身體在顫抖,一直在不停的顫抖。
夏天出事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整個身體都為之一僵,下唇被緊緊的咬住,泛著絲絲縷縷的血跡,黑眸里蓄滿晶亮的液體……
打電話通知白鰭豚和殷蒼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更容易打草驚蛇!
秦邵璿努力穩定了一下情緒,一向很理性的他希望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個錯覺,希望是自己搞錯了,忍不住給老爺子打電話,「爸,夏天呢?」低啞的聲音變了調兒。
「丫頭……在家……」除了秦邵然的身世,秦老爺子很少撒謊,而此刻他想要隱瞞,因為兒子現在在馬爾代夫,如果他知道夏天出事,肯定會心急如焚,掃黑工作已經到了節骨眼上,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和造成很大的流血犧牲。
老爺子底氣不足和不連貫的話語讓秦邵璿心跳有那麼幾秒鐘是停滯的,喉間如哽,臉上的血色已經一點一滴的褐去,「爸,夏天出事了,是不是?」
秦老爺子知道瞞不過兒子,索性也坦白了,「邵璿,接到你的電話,我就安排小羅去接丫頭,可是……不過,兒子,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小羅他們在找……」
「去T市東郊二十公里的位置尋找!」秦邵璿邊說,邊解開領口處的兩顆扣子,不經意觸及到脖子上掛著戒指的紅繩,手指挪動,將那枚戒指移到嘴邊,輕輕吻著,俊臉痛苦的擰著,嘴唇不自控的翕動起來……
原來兒子知道……秦老爺子的心被狠實的揪疼了!
「邵璿,你別亂了方寸……你該干什麼就干什麼,我會安排人救……」老爺子喉嚨猛的一緊,愣是沒能接著說下去。
「爸,我知道該怎麼做,掛了!」漸漸地,冰冷的地獄之火在秦邵璿深沉如幽深的黑眸中燃燒起來。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周奎和海東平咬鉤的時候,他是絕對不能離開馬爾代夫,因為周思琪會把他的行蹤匯報給周奎,一旦情形不對,那兩只狡猾的老狐狸就會見勢不妙放棄計劃。
*
夜幕降臨,昏昏噩噩睡了一整天的海飛宇打開燈,再一次打量這個把自己困了好幾天的地方︰地下室不像地下室,民房不像民房,三面是牆,沒有窗戶,還有一面全是柵欄的鋼管,足有海飛宇的拳頭粗。
這個詭異的房間很高,足有七米,房間的頂上方,有一個兩平方米左右大小的天窗,房間看上去有四十幾個平米,里面擺放著一張床,沙發及茶幾,還有一個簡易的洗手間,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牆壁上竟然還有一個二十九英寸的液晶電視。
媽的,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那天他從計程車上下來,就偷偷跟蹤徐衡進了千嬌百媚,後來見他鬼鬼祟祟跟幾個好像不是什麼善類的人上了天台,他一路跟上去,驚懼的發現徐衡和他們在進行毒品交易,他一時忍不住沖上去……
發生爭執沖突之後,突然間,徐衡對著他的後頸就是三手刀,後來,他就倒在地上了,醒來就在這個鬼地方,手機沒有了,他赤果果與外界失去了聯系。
「徐衡……徐衡,徐衡你這王八蛋,放老子出去,听見沒有……王八蛋……你有種就出來見我,裝什麼縮頭烏龜……」每天對著那面柵欄鋼管,對著屋頂的天窗嘶吼咆哮,是他必備的功課,但每次無人搭理,這里除了他,除了一日三餐給他送吃喝的那人,好像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听見沒有,放老子出去,有種咱們單挑……」
「徐衡……徐衡,你這個王八蛋,不得好死!」
「來人啦,有沒有人……」
「王八蛋們,都死了!」
海飛宇對著那鋼管柵欄一陣拳打腳踢後,也累了,沮喪的四腳朝天倒在沙發上。
‘ 啷’一聲響,從柵欄的一個小口處送進來兩盒飯,三盒菜,外加一盒湯,還有三瓶脈動。
「海少,你的晚餐!」來人說了一句,瞬間沒了蹤影。
海飛宇不用看,那菜和湯都是他的最愛,就連脈動也是他最喜歡喝的飲料,看來徐衡只是把他關在這里,也不敢把他怎樣。
第一天,他鬧情緒不吃不喝,但也沒人來搭理他。
之後,想通了,干嘛不吃,他得保持體力,隨時準備和徐衡決一雌雄,雖然打不贏,但也不能當孫子。
海飛宇冷哼了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柵欄旁,拿起外面送過來的飯和菜吃了起來。
監控室里,海東平見兒子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便一個眼神示意給徐衡。
後者明白,一個轉身,幾分鐘後,像個幽靈出現在鋼管柵欄旁,「小宇,吃飽了嗎?」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海飛宇一見是她,馬上竄過去,雙手死死攥著鋼管,要是眼神能殺人,徐衡絕對頃刻間死了N次。
「王八蛋,放我出去,听見沒有,放我出去!」
「小宇,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徐衡悠然的說了一句厚顏無恥的話。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海飛宇的肺都快要氣炸了,狠狠攥著拳頭想要砸過去,可夠不著。
「淡定,淡定!」徐衡的臉上,蕩漾著悠閑的微笑。
「你媽的X……」海飛宇額角暴起青筋,顫抖翕動的唇片,眼框中跳動的火苗,如果可以,他真想沖出去,咬死眼前這個人面獸心的混蛋。
「噓!小宇,我的媽可是你的姑姑,所以,你不可以罵人。」徐衡柔情著自己的言語,像是在教育一個不乖的孩子。
海飛宇蠕動了幾下嘴角,氣得恨不得吐血,半天,吼出一句話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徐衡頓時笑了,一派悠然的在柵欄前來回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他,詭異的笑道,「小宇,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海飛宇瞪大眼珠,「奉命?你奉誰的命?」
徐衡笑眯眯的看著他,「奉我舅舅的命,奉我老大的命,奉T市黑老大的命,你听明白了嗎?」
海飛宇募地僵住,抬眼驚愕的看向他邪妄的臉,「你說什麼?」
「怎麼,你到現在也沒有醒悟?」見海飛宇眼里的驚竦,徐衡微微眯眼。
海飛宇踉蹌了一下,向後退了一步,滿眼驚恐。
「呵呵,想不想听一個關于你父親,我舅舅的……真正身份?」
「我不想!」海飛宇驟然大叫,抬手捂住耳朵轉開頭去,這幾天,他不是沒想過,但他不敢想……
「可是,你現在已經對你的父親不敬了,而且你現在知道的也太多了……奉命行事,我必須告訴你……」徐衡笑著。
海飛宇退後,再退後,整個人募地倒在牆角,顫抖的雙眼滿是遲疑的看向徐衡皮笑肉不笑的臉。
「你的親生父親,我的親舅舅,就是掌控T市黑勢力的老大……」徐衡看著海飛宇越發驚恐的表情,笑的極輕極輕,聲音卻仿佛地獄里宣告某種判刑的叛官,一瞬間便將海飛宇的人生打入絕境,不,應該說,從海飛宇知道海東平就是間接殺死他母親的凶手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經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小宇,你沒想到吧?」他說。
「你胡說,我不信!」海飛宇驟然驚叫著抬手捂上耳朵,「我不信!」
徐衡只是笑,單看他眼里流露出的悲哀就知道,小宇早已經聯想到這一切,卻因為只是猜測,只是毫無根據而不願去相信。
「小宇……」他鬼魅一般的輕輕說道,「這段時間,你很不听話,所以,老大想讓你離開T市,不,應該說你的父親要讓你離開T市,放心,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海飛宇瘋狂的搖著頭,然後又像發了瘋似的,開始砸東西,將能拿得動的東西紛紛砸向徐衡,但卻又被鋼管柵欄擋住。
一陣 啪啪……
房間里能砸的東西都難以幸免!
「不是……你騙我,他不是黑老大……不是……」
耗盡所有力氣的海飛宇忽然癱坐在地上,安靜的有些詭異,靜靜的靠在牆角,緩緩轉過頭冷笑著看著徐衡眼里那滿滿的讓他感覺惡心的深意,「徐衡,我告訴你,挑撥離間在我這里沒用,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
徐衡微微一笑,「小宇,你心里應該很明白了,難道不是嗎?」他不再說什麼,因為這里的一切,海東平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腳步聲由近到遠,直到徹底的遠去,海飛宇閉著雙眼一動不動,思想仿佛走了幾十萬個光年,又仿佛跨過了幾個時代,從地球的誕生直到毀滅,所有回憶伴隨著起起伏伏的呼吸,身體偶爾的輕輕一顫,意識在腦中逐漸渙散,又逐漸聚攏。
緊緊閉合的雙眼漸漸睜開一條微小的縫隙,慢慢擴大,直到雙眼清晰的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幾乎成了一尊雕像,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感覺的雕像。
時間悄然流逝,直到夜深了,他的一雙眼楮也沒眨過,抬頭,看向天窗,腦中映出那所有的一幕一幕。
那個男人,一邊在海氏享受著美人在懷,一邊暗中操縱著手下眾人,成立無惡不作的黑勢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邊扮演好丈夫,好父親的角色,一邊又將結發妻子活活氣死,現在又要向他這個兒子下手……
他曾經引以為豪的父親,原來卻是T市的黑老大,怪不得當初海東平對他和夏天的事一直保持中立,後來可能見夏天和秦邵璿交情匪淺,所以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募地,海飛宇笑了,甚至笑出了聲音,抬眸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就像他的未來已經沒有了一絲的光亮。
呵,怪不得徐衡總是帶著幾分他看不懂的眼神去看他,原來,從頭到尾他海飛宇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被蒙騙,被利用,被當成猴子一樣去觀賞去戲耍。
整顆心疼到麻木,直至連痛感都不再有,寂寂深夜,他閉眼靠在牆角。
似乎听見腳步聲,海飛宇茫然地抬起眼,柵欄前有一道身影,應該就是他那個所謂的父親!他終于出現了!
海飛宇冷冷的看著,就像看一個深惡痛絕的仇人一般。
事到如今,海東平也不打算解釋什麼,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才把手中的一個女式包從鋼管的縫隙中塞進去。
「認識這個包嗎?」
當海東平往里塞這個包時,海飛宇的視線就被這個包給吸引了,這,這不是夏天的包包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海飛宇幾乎是爬過去,將那個包包拿起來,慢慢打開,里面的東西讓他那樣的眼熟,特別是那個錢包和手機。
打開錢包,里面的照片,還有身份證,不是夏天,還能是誰?
一瞬間海飛宇整個人仿佛被逼進了死角,用力呼吸,用力喘氣,「你把夏天怎麼了?」雙眼泛紅,眼里盡是絕望的哀傷。
「我只是把她關在一個地方,和你一樣,好吃好喝伺候著,但她的生死,她的安危,現在全由你來決定!」海東平太了解他的這個兒子了,認定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能夠得到他的諒解。
兒子留在T市只能壞他的大事,現在必須把他弄走,可海飛宇未必答應,擔心兒子來個魚死網破,所以海東平只能從兒子的軟肋夏天身上下手。
海飛宇冷眼看著海東平的胸有成竹,笑意更大,「她不見了,有人會竭盡全力相救。」
「你說的是秦邵璿吧。」海東平不緊不慢問道,瞄到兒子「難道不是嗎?」的神情後,微微一笑,「秦邵璿現在和周思琪在馬爾代夫享受二人世界!對了,小宇,你不是很愛夏天嗎?為什麼不帶著她遠走高飛呢?現在機會來了,你應該好好把握才是。」
「小宇,不管你怎麼恨爸爸,我都無話可說,總而言之,我都是為了你好,明天晚上,我會安排你和夏天去阿根廷,去與不去,明天天黑之前給我答案,對了,錯過了明晚,你想去,我也無能為力,而且,我也不能保證,過了明晚,夏天還能不能活著。」
「你卑鄙!」海飛宇啐了他一口。
海東平卻莫名奇妙的笑了笑,「阿根廷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國家,離中國最遠,在阿根廷最高的山頂,我出資叫人在那里建造了一座中式別墅,山下環海,那里樸實,安靜,沒有什麼浮華奢靡,你可以和夏天在那里衣食無憂的生活,難道這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嗎?好好考慮,明晚天黑之前給我答案,當然越早越好,免得夏天受苦……」
「不,你們不準,不準虐待夏天……」
「這要看你的決定!」
「我答應,我答應去阿根廷,求你們別欺負夏天,求你了……」海飛宇滿眼央求的看著他。
*
卻說夏天被帶下車後,感覺自己被帶到了一個房間,「放開我,你們想干什麼?」用力,試圖甩開男人的手,但是那壯漢哪里給她機會。
如同鉗子似的手,用力一扯,夏天一個趔趄險些不穩,為了怕傷害到月復中的孩子,她不敢用力掙扎。
等那掐著她右手臂的爪子一松開,夏天抬手扯開蒙在眼楮上的黑布,可那兩個壯漢飛快轉身,「 當」一聲,房門被關上了,應該是在外面鎖上了。
夏天奔過去,用力扯了扯那門,根本就是螳臂當車。
「王八蛋……」低咒了一聲後,便抬頭四下打量這房子,才發現這里竟然是一棟復式樓別墅。
看見房間有電話,她喜出望外走過去,匆匆撥打,電話毫無反應。
夏天苦笑了一下,既然綁匪都是計劃好了的,怎麼可能不顧及到這一點呢。
將房間的所有燈打開後,她才走到落地窗邊,透過拳頭粗的鋼管做成的防盜網看出去,外面是高高的圍牆。
為了看得更遠,她上了二樓,窗子的防盜網同樣也是鋼管構造的,通過窗外的景物知道,這是一座田園風光的別墅,此刻更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籠子。
夏天將整棟房子的燈全部打開,以降低內心的恐懼感,又將所有的房間進進出出翻了一個遍,包括廚房。
廚房的冰箱里放滿了食物,有蔬菜還是肉類,一應俱全,而且都很新鮮。
夏天似乎漸漸有些明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出去,而綁匪也沒有置她死地,至少暫時不會。
綁匪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不讓她出去,也不讓別人知道她在這里!
這更像是軟禁!
如果秦邵璿知道她不見了,他會從馬爾代夫趕回來嗎?如果他急匆匆趕回來,周思琪不就會感到失望了嗎?
由此看來,這次綁架她的應該不是周思琪,那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