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面的男人容貌十分俊美，就連同為男人的沈律絕也忍不住多看他兩眼，男人的面部輪廓既不陰柔也不剛硬，給人一種恰當好處的感覺，舉手投足隱約透出豪門大家教養而成的尊貴氣息。
很難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男人，會是策劃扳倒蕭家的主謀丫。
男人慢條斯理地沖好一壺大紅袍，緩緩給沈律絕倒了一杯，手掌一翻對沈律絕做了個請的動作，「沈總請喝茶。」
沈律絕拿起茶杯在手里轉了一圈，卻沒有喝，「厲總今天請我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喝茶吧？」
厲總淡然一笑，「這茶厲某只會拿來招待朋友，沈總要是不喝，就是不把厲某當朋友，這讓厲某怎麼敢輕易相信沈總。媲」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逼得沈律絕不得不拿起杯子，一口飲盡。
眼看他終于喝下去，厲總慢慢收住唇邊的笑意，清越的眼眸平靜地看著沈律絕，「今天把沈總請過來，是想跟沈總說幾句心里話，早在十年前我已經開始盯住蕭家人，目前為止我收集到的所有證據，足以讓蕭家人一個接著一個倒台，只是，他們就算被雙規被撤職，還有資金雄厚的蕭氏供養著他們，一時半刻是不能把他們逼上絕路的，所以，我才會極力拉攏沈總，希望沈總和我一起聯手打擊蕭氏，只要蕭氏倒了，蕭家人便會失去最後的依靠，徹底地變得一無所有。」
沈律絕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面那個眼里斂著恨意的男人，「你和蕭家人有過節？」
厲總垂眸擺弄著茶具，長睫半闔，讓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緒，半響才似笑非笑地反問沈律絕，「要是讓沈總找到當初害死你初戀情人的凶手，你會如何？」
沈律絕微怔了下，薄唇勾成戲謔的笑弧，「這事上沒有如果，要是真的有如果，我希望她還活著。」
厲總終于從茶具里抬起眼楮，清越的眸極其認真地看著沈律絕，「如果她還活著呢？」
這句話，如同巨石落入沈律絕的心湖，平靜的湖面蕩漾起一陣水波，泛出陣陣漣漪。
直到走出厲總的辦公室，坐進自己的車子後，沈律絕仍在反復想著剛才听到的話，如果孟婷還活著，一陣酸意涌上鼻子，很多年未曾濕潤的眼眶，此時竟有了些許淚霧，如果，真的會有如果嗎。
此時在另外一個城市，雲汐眼中也蒙著一層淚霧。
咨詢完律師後，她才徹底明白沈律絕的險惡用心，就算有他親筆簽名的離婚協議書，她還得等法庭受理案件，等法庭開庭審理案件，律師告訴她，第一次開庭時一般不會立刻判決離婚，要等到半年後第二次開庭時才會正式判決離婚。
「什麼，還要等半年？」她怨氣沖天的模樣把律師嚇了一跳。
「顧小姐，要是你沒辦法把你的先生請去民政局，那你只能再走法律程序，但是法院的判決耗費的時間比較長。」
律師斬釘截鐵的話，直接把她跌進絕望的深淵。
就在這個時候，她再次體會到從天堂墜入地獄是什麼感覺。
上次有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的事？哦，對了，上一次是沈律絕在她身上發泄獸欲時，他在她耳邊纏綿悱惻地喊了他初戀情人的名字。
她恨得咬牙切齒，心里反復詛咒那該死的沈律絕，他現在一定很得意吧，她這次又淒慘地敗在他手上，說不準他就在某個地方偷著樂呢。
越想越覺得氣惱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了出來， 里啪啦的，伸手去擦，卻是越擦越多。
心情不好，身體自然也不好，下午去做產檢時她偷偷問醫生，要是現在她想拿掉孩子，是不是要重新做一遍身體檢查，沒想到听到的答復竟是猶如晴天霹靂，「顧小姐，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做流產手術，我建議你還是把孩子生下來……」
醫生後面說了什麼，她沒心思繼續听下去，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蓋住頭，很久很久都沒動一下。
手機在不停響，她沒有看屏幕，直接把手機關了。
接下來的兩天，她忙得焦頭爛額，完全忘了要訂機票的事情，所以到了周五，蕭靖東打電話來問她什麼時候飛去海南時，她拿著電話錯誤地僵在那里。
蕭靖東的心思細膩得讓她心驚，她短暫的沉默，他馬上就猜到原因，低啞的聲音里多了一分不悅，「你不會還沒訂機票吧？」
她本著豁出去的心態對他說，「是，我忘記了。」
電話那端的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她心慌慌的想，這時候該說什麼，先認錯還是先解釋？
他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明天我有一天假期，明天我飛回來看你。」
後半夜她耳邊反復回響的，是他掛掉電話前的那一聲嘆息，他從未親口說過愛，但是那一聲嘆息，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
到了周六，開車來接她的人不是蕭靖東，是之前見過一面的司機小宋和張助理。
車子載著她，後來竟然是停在顧家門口，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你們把我帶來這里做什麼？」
張助理什麼都沒說，過來幫她拉開車門，「蕭先生在里面等你。」
剛走進客廳，便能听見父親和顧夫人的笑聲，交雜在其中的還有一把沉穩醇厚的男人聲音。
蕭靖東坐在背對著門口的位置，所以她首先看到的是爸爸帶著欣賞的笑臉，接著看到顧夫人掩不住冷蔑的虛假笑臉，顧夫人旁邊坐著顧若彤，她此時滿臉漠然地坐著那里，兩只眼楮里沒有情緒，看不出在想什麼。
她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情景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九個月前，沈律絕就坐在蕭靖東現在坐的位置上，坦言說要娶她，而她的婚姻就在那個荒唐的夜晚敲定了，她的人生軌跡也在那個晚上徹底改變，那麼今晚呢，今晚過後她的人生會有什麼變化。
顧長風瞥見站在外面的人影，停住話朝雲汐的方向望過來，「雲汐，過來坐下。」
她定了定神，走到蕭靖東身邊的位置坐下，抬眼略帶譴責地瞪他一眼，「你要來這里，為什麼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他的舉動，讓她想起了不美好的回憶。
蕭靖東對她歉然一笑，「這是臨時下的決定，來不及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她听了腦子有些發懵，臨時做了什麼決定，對不起什麼，他就不能說得清楚明白一點麼？
她失神地看著他，眼前這張堪稱完美無瑕的俊臉，分明就是蕭靖東啊，可是他行事向來謹慎穩重，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貿然行動，今天這般沖動地跑來她家里是為了什麼……
她從爸爸的眼中窺探不出他來訪的原因，從顧夫人殷切得有些古怪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顧若彤就更不用說了，那位大小姐已經無聊到縮在一邊玩手機，至于顧夫人的兒子，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早就溜回房間里玩電腦去了，好像大家都知道蕭靖東來顧家拜訪的目的，只有她不知道，因為他根本沒提起！
她憋著火，板著臉坐在那里，蕭靖東和爸爸都沒搭理她，他們倆一問一答聊得十分熱絡。
「最近幾天，蕭氏的負面新聞帶來的影響越來越大，股票還在一直下跌是吧？」
面對顧長風對蕭氏經營狀況的質疑，蕭靖東沉著冷靜地回道，「是的，不過這幾天下跌的幅度已經不斷縮小，蕭氏也采取了很多措施救市，相信再過幾天，股價就會穩步回升。」
顧長風听完他的話後，眼中隱隱浮現訝然和贊嘆，「其實你的性格挺適合在商界發展的，你爸把你安排進軍隊里倒是可惜了。」
蕭靖東低頭抿了一口茶，淡笑著略過了這個話題。
直到爸爸站起來，將她和蕭靖東送出門，她始終還沒搞清楚蕭靖東登門拜訪的目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求婚的，難道只是一次普通的見面？
他坐進車子後，她冷著臉坐了進去，車子開了一段路後，他問什麼她都不答，他把車速降下來，轉眸淡看著她緊繃得俏臉，低聲問，「你在生我的氣？」
她哼了一聲，氣惱中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哪敢生你的氣。」
他只是她的救命稻草？蕭靖東听見她的話俊顏一黑，唇邊剛勾起的笑僵在臉上。
「我以為……」
他將目光轉向窗外，看著路邊高大的棕欖樹，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是忽然沒了聲音。
很久之後他才將臉轉過來看著她，他的眼眸里彌散著幾絲顯而易見的血絲，看起來像是在極力克制憤怒。
她怔了怔，不解他的怒意來自何處。
好在他很快就恢復正常，和她說起這幾天，他們部隊在海南發生的趣事，他沒提起軍事演習的具體情況，倒是說了部隊里的幾個士兵因為水土不服，吃過飯後開始拉肚子，其中兩個比較貌似的士兵跑廁所時誤進了女廁，把參謀長的女兒嚇得花容失色。
她听著听著，唇邊不覺彎起，他轉眸看見她的笑容，眼里閃過一絲暖意，「待會想去哪里吃飯？」
屬于他的清爽氣息沁入鼻息，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手心開始發熱，眼楮不知所措地盯著他越靠越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