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東的車子在高架上一路風馳電掣,冷風透過半啟動的車窗刮進來,像是刀片般刮得人臉蛋刺痛。
她分辨不清,痛的是心還是臉。
他把車子開進小區,停在她家門口,她推開車門時,一把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在靜謐的車廂內飄蕩開來丫。
「不管怎麼樣都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自己過得太辛苦。媲」
她的身體輕震了下,感覺心口被什麼東西鑿開了一個大口。
她很想對他笑一下,很想對他說聲謝謝,如果沒有他的幫助,也許她到現在沒法逼迫沈律絕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涌而至,大顆大顆的淚珠掉在脖子上,落入衣服里,無聲無息。
她沒有抬手抹去臉上肆意滾落的淚水,只是加快腳步沖進家門,在心里反復告訴自己,現在理智的離開是對兩個人最好的選擇,蕭靖東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不想,也不能再拖累他。
翌日,她從史雪口中得知,蕭靖東周六晚上就飛回海南,他走了,把陽光也帶走了,從周日那天開始,一連幾天都是陰雨連綿的日子,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怠倦感。
到了午飯時間,聞著室內飄蕩的飯菜香氣,她忍不住沖到洗手間大吐特吐,回來時發現桌上放著一份盒飯,轉頭看見沈律絕站在身旁。
沈律絕幽潭般深邃的眼眸對上她寫滿質問的眼楮,薄唇輕啟解釋道,「我記得你很喜歡吃湖景路那家電賣的乳鴿飯,今天正好經過那邊,給你帶了一份過來。」
她垂眸看著盒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她記得,自己從未告訴過他,她喜歡吃那家店的乳鴿飯,他怎麼知道的?
沈律絕以為她在猶豫著該不該吃,忙將筷子塞進她手里,「你現在是孕婦,多吃一點才有營養。」
她茫然地看著沈律絕,眼前這張清雋雅致的臉龐和昨晚那個滿目滲了毒的恐怖男人,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他絕口不提昨晚發生的事情,還殷切地跑來給她送飯是什麼意思。
用筷子戳了幾下飯盒,她嘆了口氣,忽然覺得很累,疲憊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抬手捂住臉蛋,她的聲音自掌心里悶悶的響起,「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沈律絕早就模清她的脾氣,半威脅半誘惑地對她說道,「你把飯吃了我馬上走。」
她豎起眉瞪他,但這里本來就是他的地盤,她能把他怎麼樣,只好認命地坐下來吃飯。
乳鴿肉質鮮美,米飯很有嚼勁,的確是她最喜歡吃的那家乳鴿飯,但是眼前站著她最討厭的沈律絕,食欲怎麼都提不起來。
沈律絕看著她低垂的小腦袋,唇邊泛出一絲淺淡的笑意,負責盯著她的人告訴他,這幾天她很安分,沒去招惹哪個姓蕭的男人,她乖一點就好,不然那兩個姓蕭的男人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將解決了一大半的飯盒往前一推,沒好氣地催促他,「我吃不下了,你什麼時候滾?」
一口氣,卡在沈律絕的喉嚨里,嗆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推掉一切邀約跑來給她送飯,等來的就是她這句話?!
在他沉著臉發飆前,雲汐已經迅速捂著嘴,裝出要去洗手間嘔吐的樣子急忙逃走,在洗手間里磨蹭了很久,等她回到座位上,沈律絕已經消失了。
她的電腦上多了一張黃色便利貼,上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你好樣的,下次再來收拾你。」
她把便利貼連同盒飯一起收拾好,扔進垃圾桶里。
***
三天後,她意外地在公司里見到一個熟人,跟經理站在一起的人竟是蕭靖東的親信張助理,她和張助理不是很熟,看了對方一眼便埋下頭繼續做事。
看見張助理,難免會想起蕭靖東,想起那個男人,清愁染上眉眼,難以消去。
到了下班時間,她收拾好東西離開公司時,身後有人叫住她,「小顧!」
雲汐轉身,看到叫住自己的人是經理,不由得怔住,「經理,有事找我?」
「嗯,晚上有個飯局,你跟我一起過去。」
經理慢悠悠地說完,率先走在前面。
她訝然地站在原地,平時有飯局,經理會叫其他同事一起出席,但是從未點過她的名,大概是沈律絕不喜歡她出席任何飯局,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她還是頭一回踫見。
經理發現她沒跟過來,回頭對她招了招手,「還站著做什麼,快過來,電梯馬上就到我們這一層了。」
下班時間要擠電梯不容易,她忙抬腳邁步追過去,跟著經理走進電梯。
經理沒開自己的車,領著她走到停在公司門口附近的一輛車內,拉開車門時,她看到開車的人是張助理,錯愕地瞪大了眼楮。
經理和張助理似乎是朋友,一路上他們倆不停說笑,後來車子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中餐館門口,她認得這地方,不久之前顧長風帶她來過,這家餐館里面只有包間沒有大廳,隱蔽性相當好。
她跟在經理和張助理背後慢悠悠走到一間包間前,忽然听見一把熟悉得讓人心尖發顫的男人聲音從里面傳出來,「這事不需要對下面的士兵透露,你們應該秘密進行,我相信他們的能力,他們絕對能夠通過這個考驗……」
走入包間後,她看見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背對著門口的方向講電話。
經理進門後見她眼神恍惚地盯著窗子,忙對她說道,「小顧,別站在門口發呆,過來坐下。」
她穩住凌亂的心跳,垂下眼眸走進門。
站在窗邊的男人終于結束電話,轉身走到雲汐對面的位置坐下,她沒有抬頭,都能感覺到對面投來的目光有多炙熱。
張助理拿出幾份文件逐一攤開在她和經理面前,一本正經地說道,「蕭氏計劃在下個季度開始將天湖路的樓盤降價促銷,這個樓盤的廣告案我們想交給顧小姐負責。」
雲汐詫異地看向坐在一旁的蕭靖東,這是他的意思?
「黃經理,簽約後,我希望顧小姐能夠專心負責我們公司的廣告。」蕭靖東舉起酒杯對黃經理微微一笑,幽淡的眸里斂著別人看不透的情緒,聲音淡漠得讓人听不出他和她是認識的。
經理了然一笑,「這是當然的,我會安排她多去天湖路的樓盤走動。」
接下來他們開始談廣告的合約問題,雲汐見沒她什麼時,便埋下頭開始吃飯,眼前忽然多了一雙筷子,那雙筷子上夾著一塊鮮女敕的魚肉,她愕然地瞪大眼楮,目光對上蕭靖東深不見底的黑眸,那雙眼里隱隱有幾分溫柔,那是在面對其他人時不曾表露出來的。
一股無法說清的感情快速切入心頭,她咬住筷子努力憋住眼淚。
他這是何必呢……
吃飯期間,蕭靖東態度客氣地不停給她和黃經理夾菜,黃經理有些不知所措,對面那個神色略顯冷峻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熱情好客的性格,沒來得及深思個中緣由,張助理已經湊過來拼命拉著他喝酒。
一個小時後,全公司酒量最好的黃經理趴在餐桌上,擺著手臂嚷嚷著,「我再也喝不下了……」
在他身旁的,是跟他一樣酒氣沖天的張助理。
這兩個人喝了不知多少白酒,會醉成這樣並不奇怪,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只喝了幾杯白酒的蕭靖東,也跟著不勝酒力的靠在椅子上緊閉著眼楮。
在場竟然只有她一個人是清醒的。
誰來告訴她,現在該怎麼辦,難道讓她一個人把這三個人分別送回去?
她嘆了口氣,走到蕭靖東身旁,伸手想要拍他的肩膀,剛伸出的手陡然落入一只大掌中。
心微微一驚,雲汐倒吸一口氣,抬眼看進蕭靖東深邃幽暗的眼楮里,那雙眼里一片清明,哪有一分醉意。
「你裝醉?」她臉蛋微紅,沒好氣地瞪他,用力想抽回手。
他淡笑了一聲,收攏手指將她的手完全收入掌中,望著她的眼里隱隱閃著笑意,「誰叫你上次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好決定?感情可不是游戲,不是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顧雲汐,我和你還沒結束。」
「可是,沈律絕……」她微微蹙眉,想起那個最近整天去自己公司晃悠的沈律絕,愁得兩道眉快要擰成死結。
蕭靖東不喜歡她提起沈律絕時那副猶如驚弓之鳥的模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頓地說,「我會想辦法的,你要對我有信心。」
心跳因為他的話徹底亂了。
「下次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事先跟我商量,不許自己擅自做決定,听到了嗎?」他的語氣雖是帶著詢問,緊盯著她的眼里卻透著不容反駁的霸道,她愣了下,只覺得腰上傳來一陣暖意,身體驟然間被他按進懷里。
他的懷抱很溫暖,但她心里仍覺得惶然,仿佛又听見沈律絕惡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也不想看到有人因為你而身敗名裂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