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怪阿頌如此著急上火,這兩方對峙,一方不管是在實力上優于一方也好,還是刻意折辱對方也罷,這最讓人無法容忍的,還是你在心里鼓足了勁,咬酸了壓根,總想著有一日,提前將對方大戰個三百回合,結果呢,到頭來,人家根本沒拿你當盤菜!
本該是情敵的競爭關系,尚亦澤這會喊阿頌小孩,可不就是沒把他當回事嘛?!
最讓阿頌窩火的,還是喬馨竟然也幫腔。
一邊「教育」阿頌不應該挑食,尤其是休養身體的時候,要注意多補充營養,另一邊就拿起了一只隻果削起來。
當然喬馨听尚亦澤這話的重點和阿頌是不同的,她自不會在「小孩子」那三個字眼兒上計較,只是覺得尚亦澤說得對,同時也是覺得阿頌小孩子脾氣,自己總該幫尚亦澤一些。
這尚亦澤和阿頌,就像是喬馨的手心和手背,兩邊都是肉。
他們若是能夠和諧相處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可若不能,不管是哪一方,喬馨都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無疑,喬馨便是那個從中調劑和諧的角色了。
說話間,喬馨手中的隻果削了大半只,就看一只大掌伸過來,極為熟稔地接過了喬馨手中的隻果和水果刀。
喬馨循著那長臂看去,便對上了尚亦澤那雙幽深的黑眸。
不由地喬馨揚起嘴角一笑,自然地就將自己手中的工作交托給尚亦澤了。
這個過程,兩人都沒有開口,還真是應了那句「眉目傳情」,只看得旁邊的阿頌,差點將病床抓破。
不過這一抓,倒也讓阿頌冷靜下來了。
相比其他同齡人,阿頌顯然是要成熟很多的,從小的經歷和生長環境,注定了他是一個善于謀略的人。這也是為什麼,尚亦澤在當初第一次見到阿頌便感受到了危機感,甚至想著將他送出國去的原因。
待想通了,情緒平復了之後,尚亦澤也已經將那剩下的半只隻果削完了。
「要切成塊嗎?」
尚亦澤笑著問道,臉上大大地寫著「和善、友好」等等大字。
當然了,這些字都是給喬馨看的。
至于阿頌,也絲毫不讓人失望,就看他同樣友善地對尚亦澤回以一笑道,「要。」
「好。」
尚亦澤還是笑,收起刀落,帶著幾分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便將隻果分成了小塊,轉身拿了個果盤,又拔了幾根牙簽。
「要我喂你嗎?」
尚亦澤一邊說,一邊將牙簽扎進了隻果。
就听極微小地一聲「普茨」,隻果被洞穿,之後被牙簽挑了起來。
一如此時尚亦澤和阿頌之間的針尖對麥芒……
「好了,你們兩個大男人,吃個隻果弄得一套套的,跟那個似的!」
沒有硝煙的戰爭,最終依舊是以喬馨的介入作為結束。
而她話里的那「兩個大男人」著實取悅了阿頌,不過听到喬馨說跟「那個」似的的時候,兩人皆是一愣,那個,是什麼?
只是轉瞬,尚亦澤和阿頌就想明白了,「那個」是「哪個」。
也是想明白的那個瞬間,尚亦澤和阿頌的眼角同時狠狠抽搐了一下,然後又同時將幽怨的眼神投向了喬馨。
喬馨自知理虧,諂媚地沖兩人一笑,眼角的余光瞟到一大串的葡萄,便逃也似的抱起葡萄,說是去洗葡萄,給兩人吃。
看著喬馨這般可愛的模樣,尚亦澤和阿頌皆是一笑,雖然對于她那個比喻,兩人頗為不爽,但一切,因為是她,不爽也就淡了。包括那串葡萄,就算已經洗過了,能經她的手再洗一遍,那也只會更甜一分吧?
兩人唇角都微微上揚,只是在轉頭看到彼此時,又化作了一抹嫌棄的冷笑,房間的溫度也是瞬間降至冰點。
一直到喬馨帶著那一大串的葡萄回歸,尚亦澤和阿頌又恢復了友好的關系。
這些喬馨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兀自抱著葡萄,便往兩人面前送,兩人也是格外地給面子,一人提了一串就吃開了一一雖然阿頌此間的吃相實在是有些有礙瞻觀。
卻也是因為葡萄汁留了一手,喬馨細心地拿了紙巾就替阿頌擦拭起來了。
而在喬馨沒有看見的時候,阿頌沖尚亦澤投了一記挑釁的目光。
與此同時,阿頌的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了一個念頭……就看他嘴角的笑容愈發深邃,看著尚亦澤的目光更是耐人尋味起來。
尚亦澤一眼就看出這狼崽子心里積了一肚子壞水準備潑自己身上,便不動聲色地在心中排演著可能的方向。
可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阿頌竟然玩得這麼陰!
這臭小子吃完水果以後就和喬馨說有些累了,躺著休息了一會之後醒來,便有些不自然地說是內急。
許是阿頌那害羞的模樣,倒是讓喬馨少了尷尬,只當阿頌是小孩子呢。
「我給你叫看護去!」
喬馨笑了笑從床邊起身就要往門口走去,卻被阿頌叫住。
但叫住喬馨之後,阿頌又不說話,喬馨模不清他的意思,不由問道,「怎麼了?是害羞?」
喬馨這純屬瞎猜,沒想到阿頌停了半響之後竟點了點頭。
要知道昨天阿頌因為傷勢的原因,進食很少,可還是費了大陣仗上了兩趟衛生間,除了喬馨和尚亦澤從旁協助,便是那看護出了大力氣,可現在……
再一細想,喬馨突然就想明白了。
那看護雖然穿著一身護士裝,在某種情況下,她只是一個職業的代表,可刨除職業的外衣,那護士還是一個女人!對于阿頌這個年紀,不正是敏感而朦朧的階段麼?
只是這一層關系喬馨想明白了,要如何解決應對,喬馨卻是又犯難了。
思來想去,喬馨將視線落在尚亦澤的身上。
久久的,喬馨都沒有開口說話,但她要說的,尚亦澤能不知道嗎?
早在阿頌叫住喬馨的時候,尚亦澤就覺察不對了,可為時已晚,而現在……
尚亦澤真想直接礽一包成人尿不濕給阿頌,或者讓他直接尿褲子,尿床上好了!
看尚亦澤半天沒有反應,喬馨沖他挑了挑眉,這其中的深意,尚亦澤如何不明白?
惡狠狠地嘆了口氣,尚亦澤走到阿頌的床前,「起來。」
此時的尚亦澤,哪里還有早上逗弄阿頌的模樣?只能說是風水輪流轉,堂堂雲城天神尚亦澤終歸也有淪落到為人把尿的一天。
但這僅僅只是兩人拉鋸戰的開始!
往後的幾乎每一天,都有類似的戲碼上演,有時候是尚亦澤佔了上風,有時候是阿頌討到了甜頭。
不過總體的結果,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一一姜還是老的辣。
尚亦澤到底比阿頌年長一些,不管是經驗還是月復黑,都遠非阿頌所能比。就比如,在把尿事件的三個小時後,一個盲人被送來了阿頌的病房。
尚亦澤的原話是,「他看不見,不過你可以當他的眼楮,他能當你的腿腳,看到你想看到的,不讓他看到你不想讓他看到的。」
至此,尚亦澤的把尿生涯宣告結束。
再比如,在阿頌只差沒有直接說出口,讓喬馨幫他擦拭身體的時候,尚亦澤極為自覺、友好地站了出來一一「我來幫你吧。」
毫不夸張地說,在尚亦澤說這話的時候,阿頌真有一種懷疑自己和尚亦澤是「那個」的錯覺!
最終,他也只能同意了讓兩個看護幫忙擦拭身體。
在此過程,尚亦澤也是獻出了不少自己人生的「第一次」!
第一次給一個黃毛小子剔牙!
第一次幫一個男人洗臉,結果還被對方一通地嫌棄!
……
數不清的第一次,活生生地堆砌成了尚亦澤的一部辛酸血淚史!
說回正題。
在這期間,除了尚亦澤和阿頌的斗法,也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不少和尚亦澤或喬馨交好的不交好,都是來醫院看望阿頌,以此來表示自己是堅定地站在尚家這一邊的。當然,這些人中,真正能走進這個病房的,不過十分之一二。
另外值得一提的,進來這病房,而得到阿頌特別招待,或者說是笑臉的,一共三個人一一雲韻、鐘靈兒以及季安安。
很顯然,阿頌前段日子雖然一直缺席喬馨的生活,但是該知道的細節,他是一點也沒遺漏。
所以這些對于喬馨重要的,甚至說對自己想要和喬馨真正在一起,影響頗大的人,阿頌是絲毫不馬虎!
至于其他人,好一些的得到阿頌的一個點頭算是打招呼,次一些的,阿頌要麼直接閉目假寐,要麼直接或間接地下逐客令。
也不知道,若是小寶兒和他那對雙生妹妹要是來了,阿頌會如何對待。
小寶兒可是一門心思等著長大取喬馨當媳婦兒呢!
不過這三個小家伙都沒來,在婚禮上,三人雖然沒有受到傷害,可是當時槍聲突兀,加上人群聳動,小遲就跌倒地上了,也虧得小寶兒這個當哥哥的就在旁邊,愣是用自己的小身板,給妹妹營造了一堵人牆,這才沒有讓小遲受傷。
仨人的母親林笑卻是嚇壞了,不敢讓三個小家伙再在外頭亂竄,現在已經被接回白梁市了。
那家的父親,雷牧天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想當初他要娶自家的小嬌妻,功夫費得可也不比尚亦澤少,所以他還是頗能體會尚亦澤現在的處境,也就沒有再讓三只小的去添亂,直接抱著老婆孩子卷鋪蓋回家了一一當然,要說這男人月復黑不厚道,也不是不可以……
說回真正的大事。
尚亦澤和喬馨婚禮的事情,因為尚家的一力壓制,現在風波倒也過去了。
所以補辦婚禮的事宜,便被尚亦澤提上了日程。
思來想去,又是尚母的堅持,尚亦澤將兩人的新婚禮放在下個月的十一號一一據說這是今年未來五個月最好的一個大日子一一尚母還說,尚亦澤和喬馨之前婚禮不順,就是沒有挑對日子!
尚亦澤听得額頭冒出幾條黑線,卻也沒有反駁。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當是為自己和喬馨的婚禮再買一重保險,也讓尚母安心就是了。
而尚亦澤最重要的考量還是下個月的十一號,距離現在剛好十三天,不長不短,倒是極為合適!
掛斷了尚母的電話,尚亦澤再次走進病房,喬馨和阿頌正在聊天說笑。
「說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
經過這近半個月的相處,尚亦澤和阿頌的相處模式已經極為穩定。那就是在喬馨在時,兩人好得跟穿一條褲子的兄弟一般,至于喬馨不在時,兩人那就跟因為一條褲子鬧掰了的恨不得咬死對方的兄弟似的。這麼說感覺好像喬馨是那條褲子?汗……
現在的模式,便是親兄弟模式。
然,就在尚亦澤將婚禮重辦的消息說出時,病房內突然沉寂了下來。
喬馨是因為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而阿頌的雙眸,卻是直接燃起了兩簇火苗。
半響,阿頌才生生熄滅了自己眼中的,心中的火。
「我累了,要睡了。」
生硬而有些冰冷的語氣從阿頌的口中說出。
這算是頭一次,在喬馨還在的時候,阿頌用這種語氣說話,也是頭一次,他如此不隱藏地表露自己的情緒。
那就是對于喬馨和尚亦澤再一次婚禮的事情,他極為不滿!
別說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喬馨,就是尚亦澤,此間也是愣了一下。
他的本意是要逗弄逗弄這小狼崽,看他一肚子火卻還要隱忍的模樣,沒想到,他這次竟是如此的直接……
接收到喬馨求助的眼神,尚亦澤的嘴角還是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算是安慰。
一一一
阿頌這次不同于之前的閉目假寐,他這一閉眼,就直接從下午三點多,睡到了晚上六點多天黑的時候。
喬馨記掛著他還沒吃晚餐,雖然不忍破壞他的甜美夢境,還是起身,打算將他喚醒。
沒曾想,喬馨走到病床前,卻見阿頌枕邊濕了兩條淺淺的痕跡。
從那液體的源頭和流向,喬馨不難判斷,那是阿頌的眼淚。
沒由來的,喬馨的心,狠狠地被抽了一下。
那感覺,就好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掌,狠狠地捏住了她的心房,用力地揉掐……
忍著心頭的異樣,喬馨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勉力扯動嘴角,想要用笑臉迎接阿頌睡醒,卻沒想,喬馨才喊了兩聲,阿頌便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死死地抱住了她,一邊還在嘴里念著,「馨姐姐,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喬馨無法形容她此刻心頭的感受,只有一股莫名的心疼。
素手輕輕抬起,回抱住了阿頌,放在他後背的手掌還輕輕地拍打著,「不怕不怕,我不走……我不走,我就在這呢……」
阿頌就這麼像是一個害怕極了的孩子,抱著喬馨,听著她溫軟的安慰,許久才漸漸穩定了自己的情緒。
不過經過剛剛這麼一動作,的傷口又開裂的。
按理說,阿頌的傷口經過這半個月的休養,早該結痂結疤了,卻偏偏,阿頌這傷口總是三不五時地開裂。
每每看著那猩紅的血液透過白色的紗布,喬馨就覺得疼。
喬馨也記不清,這是阿頌第幾次傷口開裂的,只記得每次重新處理傷口時,他疼得額頭冒汗卻怎麼也不叫出聲的隱忍模樣。
想到這,喬馨忍不住想要囑咐醫生動作輕一些。
只是這一次的情況,比她想象的,嚴重得多。
醫生說,阿頌這傷口反復開裂又愈合,本來就有些感染的情況,現在又開裂,只怕這麼反復以後傷口不僅會留疤、不平整,還是影響後面的恢復!
「這傷口無論如何,不能再開裂了啊!」
這是處理完傷口之後,醫生最後的特地的囑咐。
因為醫生這話,喬馨之後的兩天,只差沒有直接將阿頌擺上供桌,一日三餐地供奉著,最好讓他連一根手指也不要動!
可很多時候,意外、天災還能預防、避免,人心卻是防不勝防!
喬馨如何也想不到,在阿頌傷口頻繁開裂的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大秘密!或者說,就算喬馨猜到了這個秘密,也猜不到這個秘密的主人,會是阿頌自己!